《重复》浠□□

4、第四章

　　“我相信总有一天，即使没有我的陪伴，你也会变得温柔而勇敢。”
　　(1)
　　叶铭钻了个空当，从空隙中逃出了人群。
　　他低头喘着气，浑身被汗水浸透。他回望聚集在一起熙攘的人群，摇了摇头。直起身，叶铭努力回想他在人群中隐隐绰绰看见的影子。黑伞下，是他想忘却怎么都忘不了的脸。
　　“你以为你能死之前见到谁，是比你先走一步的前女友？”有人在耳畔质问。叶铭头疼欲裂，他抬头见阳光刺眼，觉得这世界摇摇欲坠。
　　是幻觉吧，叶铭想。有人说，人在临死之前会看见自己希望看见的东西，能遇见自己想再一次遇见的人。可我想再一次见到的人，应该不愿意来见我吧……叶铭苦笑。

　　“老板，请给我一束花。”叶铭停在了花店前。
　　“好嘞！”老板热情的探出身子，“小伙子，买花送给谁，女朋友还是家人啊。”
　　“应该算家人吧。”叶铭盯着店前那束紫罗兰，星星点点的紫，散出淡淡的独特香气。“她喜欢紫色，所以她喜欢紫罗兰。”
　　“那就是它了呗。”老板快步上前，准备将花束捧起。
　　“不必了。”叶铭拦住了他。“请给我一束白色的，”叶铭指了指店内的那捧白菊。
　　“麻烦了。”

　　叶铭抱着白菊，走在林荫大道上。他走的很慢，像想着心事，可他又什么事都不敢想，他只想一开始思绪，那些数不清的回忆就像跑马灯一样清晰的展现在眼前。叶铭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又仿佛回到了夏浠死了的那天，那天的他跌跌撞撞，忍着眼泪，循着朋友发来的地址，去见夏浠最后一面。
　　今天他也要去，去看看夏浠。朋友都劝他，可叶铭置之不理。只要他决定了的事情，别人再怎么说也无法将他动摇，这点夏浠和他很像，所以性格相同的人无法相互迁就，只能草草收场。
　　是的，他止不住的内疚，他无法静下心来去做任何事情。
　　“你处理好和小夏的事情了么？别耽误人家。”父母总在电话里叮嘱，可叶铭怎么回答，告诉他们夏浠已经不在了么？他说不出口。他恨，恨那个将夏浠介绍给父母的自己，恨那个跟夏浠谈论未来的自己，他想收场，他想将这一切翻篇，如今的结果告诉他，迟了，太迟了……
　　走着走着，叶铭到了。
　　“夏浠，我来看你了。”叶铭俯身把花轻轻放在碑前。墓碑上，照片里的女孩笑颜如花。叶铭低下头，不敢再看。

　　（2）
　　站在这，叶铭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后悔么?”有人先做了提问。
　　叶铭转过头，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银发的男孩子悄然站在了他的身边。叶铭停止思绪。
　　“你后悔了么？”男孩抬起头再一次提问。叶铭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第一次见着这样的眼睛，像走进了层层迷雾里。“要是你没有拒绝她复合的请求，也许这个墓碑，就不会刻上她的名字。”
　　“我对不起她。”叶铭说。“可是你怎么……”
　　“万事终有定数，神自有安排。”男孩不再看叶铭，他盯着墓碑上的照片，“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你说是吧，叶铭。”
　　叶铭咬紧了嘴唇，他死死的看着眼前的男孩。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对他说着与年龄不符的话语，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发问。
　　太奇怪了，叶铭想。他甚至连我叫什么都知道。
　　“该你提问了。”男孩眨了眨眼。
　　以前也有人这么问过他，给了他提问的机会，那时的他什么都问的出口，急不可耐的。他问那个人为什么喜欢他，问那个人为什么欺骗他，问那个人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下去，问那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放过彼此……后来他对这一切闭口不谈，否认自己的这些提问，因为没有机会再重复听到那些回答那些狡辩了。
　　现在她也在这里，听着他再一次提问，笑颜如花的。
　　叶铭还是沉默。他想了很久，“你相信神么，弟弟？”叶铭说，可他不准备等到男孩的回答。“我今天救了一只狗，做了件好事，却差点死了。”叶铭抬头，微风渐起，把云层层吹散，天蓝的透彻，是夏天的味道。
　　“我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形式面对死亡，我不害怕，我只觉得解脱。”叶铭闭上了眼睛，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我总觉得的自己已经死过了，在没有时间流逝的世界里，我好像看见了夏浠，不知道是因为濒死出现的幻觉还是她真真切切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想不明白，于是我想来问问她，可我还没问出口，你来了，告诉我神自有安排，但我现在想来问问你，你相信神么，弟弟？”
　　叶铭与男孩相互注视且久久的沉默着，风吹舞着他们的头发,不断证明眼前场景没有被定格。
　　“小伙子，在看什么呢？”叶铭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身后是老爷爷关切的脸。“我看你在上面嘟囔，然后盯着前面很久不说话。没事吧，小伙子。”
　　“不是啊，我在跟……”叶铭不知所措，他指着男孩，又慌张的让出位置，想让老爷爷看看这个男孩子。
　　“啊？”老爷爷疑惑地推了推眼镜。
　　男孩忍俊不禁，望着难以置信的叶铭，歪了歪头。“再会啦。”他没有回答叶铭的问题，转身消失在叶铭的视线里。

　　（3）
　　“你去哪了，那么久。”我不耐烦地将两手插在口袋里，见男孩姗姗来迟。
　　“去看望了朋友。”男孩拉起我的膀子，“不走么？”
　　“等一下。”我站在原地，“你除了我之外，还认识别人？”
　　“那可不。”男孩狡黠的笑着，“存在的时间久了，该认识不该认识的就都了解了。”
　　“你去哪里干什么的，都交代了吧。”我面无表情。“昨天我们可不是这样安排的。”
　　“不说了去看望朋友吗……”男孩无奈的摊了摊手。云层开始堆叠，渐渐将太阳一点一点隐藏起来。
　　“你知道我每次怎么发现你在撒谎么？”我质问他。男孩一脸无辜。
　　“心虚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把阳光收起来？！光明之子。”
　　“我真去看望朋友的。”他苦笑着辩解，说罢便从大衣内侧取出一束花来。“昂，花都没来及给。”
　　“这什么花？”我眼睛一亮。“颜色真好看。”
　　“紫罗兰。”他说着便把花递到我身前。“送给你。”
　　我下意识接过了他手中的紫罗兰，“这不是要送给你朋……”“送给你也是一样的。”男孩打断了我的话。“赶紧走啦。”他向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牵过他伸来的手，只是，在指尖触碰的一刹那，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他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你相信神么？”他问。
　　叶铭？
　　“我对不起她。”叶铭的脸又闪现在我的脑海里。他望着那墓碑，神色苍凉而悲伤。
　　我挣脱开男孩的手，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叶铭的脸不断的浮现，那些我没经历过得片段一时间涌向我的脑海。“你去见了谁？”我踉跄的问男孩。
　　男孩扶住我，“你怎么了？”
　　“你告诉我你去见了谁？”我大吼，“是不是叶铭？”我抓住他的衣领。
　　他不语，任由我摇晃他的身体。
　　“你每次都这样，”我缓缓的松开他，“自我认识你开始，我就活在你的监控之下，我不能与人间的一切产生关联。叶铭虽然与众不同，但他也只是我给予人类的一次怜悯而已。”
　　再一次的，我又跌入了他的眼中的迷雾。昏昏沉沉，我依靠在了他的怀里。
　　朦胧间，我觉得他抱紧了我，他的下巴搭在我的额头上，然后轻轻扫开我眉间的碎发。
　　“他和别人不一样，夏浠。我没法再一次让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