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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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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叔~薛叔~薛叔,薛叔薛叔……薛默平!”成海拦不住人,开始不顾礼数搬出胡搅蛮缠那套,“我不呆在这。我要回都。”
“郎君,侍郎大人定下之事全府上下何时有人违过?好生留下,待大人气随雾散自然会心疼郎君顾念郎君。”
“诓话。你们只是怕我将长公主的事说出去罢了,要是,要是,”成海叉腰挺胸,壮气势似的往前浅蹦了两下,踮脚,“要是不让我回去我就把你们和小皇帝的事全抖搂出去,怕不怕?”
入戏慢,这里恃宠而骄的感情不够,眼神发怯。秦导抱着手臂皱着眉头不满意,不过没打断。
吴天廓面色突然冷硬,自家郎君当真被烟花红酒泡坏了脑子,难堪大用:“郎君随意说去,想找哪家说就找哪家说,传到上家耳中,上家下旨给府上按个罪名全府上下老幼纸薄性命摘多少去全要叩谢郎君,只盼单单人命可助郎君消气。如此,可顺意?”
成海择出脑子滤了千万遍的所见所闻平人家、富裕人家遭呵护宠坏的顽劣孩子,明知此情此地正常人都会偃旗息鼓乖乖妥协,偏偏跃跃欲试的想解题体验一把有恃无恐的滋味——气势一下子瘪了,脚也不踮了,他知利弊可被如此揶揄面上挂不住,打小受宠丁点儿辣耳话也担不得,却是没理可辨。好歹是侍郎家的孩子,再不着调也见过不少大阵仗,练就一身不同人不同对待避罚避打的讨饶手段,眼神飘忽、面色红黄青绿几色争先恐后个遍,抿唇鼓腮、蔫头耷脑扮出可怜相,硬的不行来软的:“薛叔,淮吉错了,给淮吉万千胆子也不敢往外处说。就是,舍不得你才说胡话的,一想到如此多昼夜见不到薛叔淮吉就心口绞痛苦气上眼强忍着才不落泪,因……”
“郎君哭吧。”吴天廓面色坚决。
“……”成海下意识求助的不确定的攥住吴天廓袖摆,台词里,没这句,他忘词了?不可能,他才有这么点儿词不可能背丢。真相只有一个,吴天廓自己加词了,吴老师真是高看他。自己当初被看上不会就是因为秦导喜欢演员自由发挥自己又偏偏加词了?要亲命。
吴老师让自己哭,那就哭吧,他可会哭了,收放自如,讨老头儿们心软的必胜法宝。
吴天廓微微错愕,紧接着想笑场,忍住了,这孩子可以,情绪说来就来,红气上眼眼泪滚珠儿似的下,委屈巴巴受天大冤枉似的。
“薛叔,淮吉舍不得你~带淮吉走吧~”
“薛叔会想念郎君,待大事可定自来接郎君;若事不成,郎君是大人血脉,此地安全郎君安全,府中上下方无忧虑可顾。”吴天廓作揖,“大人一心为郎君,郎君当顺。”
“不行,不要。”成海哭的更凶了。
吴天廓拽回衣袖,朝南老深深行礼,上车离开。
成海欲追上去,哪知道被门口守着的拦了回来。见尘埃落定,本还在流水的眼珠子闸门似的停了,嚣张倨傲挤没了可怜儿包的模样,眼白翻的轱辘轱辘瞧哪儿都不满意,还有当着那么多人哭的小尴尬。
砖厂太脏了,到处落满了砖土沫子:“咳,搬张软椅过来。”成海决定摆摆侍郎公子的气派挽回颜面。
没人理他。
“聋啊?”成海嫌弃,看周围站着的大汉一眼都嫌多。
“你们都进窑去。”南老背手吩咐。
大汉们个个脸上是幸灾乐祸,你看我我看你打闹进窑,哪里有人把成海放眼里。
呸!乡野村夫。如今在人家地盘叫天天不应成海决定不与他们一般见识,自力更生找来个小板凳上下擦了几遍才坐下,抖腿,四处扫摸,冲远处在砖厂帮工的妇女吹口哨儿,挑衅手欠的冲南老扔小土坷垃小碎砖头,嘴里咕咕囔囔,稍微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在对着南老吐唾沫、“呸呸呸”。
真欠啊。秦导抿嘴,这地方动作配合的好,生活也生动。要不开头不满意那部分不删了留着?
场记笑出来,推推旁边坐着的副导演:“这孩子,欠打呀。”
“马上就挨打了。”
南老蹲着抽完一锅旱烟,周边已经满是土块石头,站起来朝旁边砖垛磕烟灰,终于开口:“跟我来,换身衣服进窑里上工。”
成海当没听见,继续抖腿,无赖混子似的。
“来。”南老依旧言简意赅。
“老头儿,”成海笑眯眯,叼着下唇笑的人畜无害乖巧十足,“给你一百钱去雇辆马车,剩下钱给你。”
秦导盯着屏幕,动动屁股,成海的“老头儿”味儿太正了,吊儿郎当目中无人的拖音全带出来。这孩子也是奇了,演无赖天赋异禀。
南老不应。
“二百钱。”
南老不应。
“一千。”
南老是暴脾气,想压就压,不想压直接暴,比如现在,不想再听下去,烟袋锅别腰上,电似的薅住成海后衣领。
成海自保反应很快的,但是没快过南老,被拽住衣领的时候心下咯噔一下——有真功夫傍身的就是不一样。
剧本里有提示反抗,但没细说如何反抗,应该是秦导想看自由发挥的“反抗”,求真。成海当即单腿后撤半蹲,双手退出衣袖后移扣住南老抓住衣领的单手,胸腔翻转向上,三两下用外襟捆住南老手腕子就要提到他后背将人制下。南老旋转肩关节轻松将手臂抽出,以其人之道拿外襟将成海双手反捆,一时之间竟挣脱不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成海撩开腿跑,手脚麻利窜上砖垛南老抓住他脚腕又给他拽了回来,趔趄间挣脱捆绑,打飞南老袭来的手臂以掌做刃向上切南老太阳穴向下切南老软肋。南老左右避开抬腿直踹胸口给人踹出去三四米。
童子明抱着羽绒服担心的原地跺脚,左顾右盼没见有人出来喊“咔”的,更着急了,心里直担心组里是不是在给成海穿小鞋。
成海捂住胸口夸张的在地上蹬腿扑通:“老头儿!”南老下脚不重,他没感觉到多疼。一骨碌爬起来扒住砖垛扔南老,南老窜上砖又要来抓他。扔了十几块儿砖露出了后面靠墙放着的铁板,铁板又长又厚得有一百多斤。反正他也打不过南老,放开了来吧,田老头儿的铁板神功马上就要重见天日了。成海搬出铁板,气势破釜沉舟。
副导演看傻了,他们一开始商定的,徐淮吉这个人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即使有功夫也是花架子,因此集训并没有安排成海。只不过现在的成海抱着一块铁板舞的虎虎生风,板子一方杵地,一脚踹起抡起来破风十足,砖垛的砖被打的七零八落。南老近不得身,抽出烟袋锅代替短刃破开攻势瞧准时机一杆敲在成海臂内麻筋,手一软舞到一半的铁板硬生砸下眼看切到成海小腿南老抬腿给铁板踢到别处,铁板直扎进旁边砖垛看着特别难拔出来的样子。
“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给你两千钱求你别打我了,我怕疼。”成海扑通跪下,膝盖爬着过去手脚齐上缠住南老大腿不撒手,动作行云流水无比顺畅,泪水配合着水管似的流,“我现在没钱,钱都被父亲拿走了,你送我回家有钱拿。”
成海见南老不做声严严肃肃的连忙改口:“我搬砖,我一定老老实实搬砖。”
“咔。”秦导喊停。
成海立刻松手躬身给南老赔不是:“老师见笑了。”童子明跑过来给他披上羽绒服。
南老收起烟袋锅,倒不像早上时那么冷淡了:“你从哪儿学的耍铁板的?”
“和一位老爷子,他教的。”南老没披羽绒服,成海不好意思继续披,把羽绒服又给了童子明。
“他拿的就只有铁板?”
“是呀。”
“知道了。”南老没在说话。
“剧务赶紧找人把碎砖抬走,搭景重拍一组。”秦导招呼,摄像导演坐上起降机升到半空调画面,A、B两组摄像师撤到后面。
“是,是要重拍吗?”成海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就知道他不行。
“不是,换角度拍。”南老解答。
“我,我没记住刚才打架顺序。”
“不碍事。”
“谢谢老师。”
“嗯。”
想象中的恐惧感会放大无数倍,一旦真做上了会发现,的确有困难,不过困难的程度并没有心里想的那么大。成海依旧会恐惧后面的场次,但是和南老的这一场,他已经不怕了。人一没压力,就容易饿。
“小明,包子还有吗?我饿了。”
“有四个,太凉了我给你热热去。你胸口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还有啊,你别再那么大幅度使唤腰了,刚好。”
“没事,南老收着力气呢。”成海等不及热,三两口吃干净四个凉包子。胃里有物什身体才踏实。
只是,踏实归踏实,成海没想到秦导把人往死里用。
“阴天正好,早上中午光线差不太多。再拍一遍。”这是秦导再说话。
同一场戏,南老、成海俩人拍了五遍,四个方向加一个头顶全拍了,最后一次,成海双臂实在缺力气扛不动铁板,抡一圈掉几次,弄的秦导频频喊咔。
“要不休息休息明天再拍?板子的确太重了。”副导演抽空去搬了搬铁板别说举起来抡,他连搬都搬不动。
“必须今天拍完,你知道明天出不出太阳?再说了,照他今天的抡法,明天他胳膊还能抬起来?”秦导不同意。
剧组老大不同意,谁都没脾气,寒冬腊月天,成海抡铁抡的后背塌湿。擦干净流到下颌的汗,咬牙继续抡铁时成海开小差的居然在想“幸好没有擦粉底”。
“咔,南老辛苦,成海辛苦。”终于,秦导满足了自己放过了成海。一场戏,从七点拍到下午四点八分。
成海抱着南老大腿剧烈喘气脑壳缺氧,他不是不想松,是没力气,尤其是手臂,一动就疼。第一场时抡铁并没有故意砸砖,后面几场为了不脱节每次会故意往砖垛砸,掌肉被铁板磨震破几处大小口子,蹭的铁板、南老衣服上都是血。
“不好意思南老。”陆狩帮着童子明将成海从南老腿上扒下来。
“不打紧,赶紧给他止血去吧。”
“嗯,会的。”陆狩拖着人放在凳子里,从小陈那里接过碘伏清洗伤口,简单包扎,“你傻的吗?铁板边缘那么粗糙,为什么不把袖子垫在手掌里挡一挡。”
实话实讲,成海现在不想看见陆狩:“垫上的话衣服指定磨破,磨破就没办法继续穿着拍戏了。”
“小明小陈,你俩带成海去医院打破伤风抗毒素,打完破伤风别急着回来,让医生摸摸他腰椎,手臂问问用不用冷敷、热敷、按摩或者贴药。”
“行。”小陈答应。
“我和小明去就行。”成海拒绝。
“听话。”陆狩冲小陈使了眼色,自己先离开了。
他们在的地方是实景建筑区,砖厂是根据古代砖厂遗址一比一搭建,地点距离三甲医院并不远。
“没必要去三甲,普通医院也有破伤风。”成海发言,裹着纱布的手不受控的哆嗦。
小陈打灯转向,回道:“我也这么认为,不过你家陆先生强调要带你去三甲,他是较真的人,回去绝对会看收据单是哪个医院开的。如果名字错了,你觉得他能饶了你还是饶了我。”
“……”成海无语的将头转向左边,看童子明。
童子明摊手。
“小陈,你回去吧。小明你去开车。”
“好的哥。小陈你停下车。”
“现在下车?现在下车我怎么回去?”小陈看看四周,植被枯黄潦倒轻易看不见车。
“专心开车,不想走回去就不要说些不该说的。”拍戏累了一天,童子明不想再影响成海心情,截话道。他和小陈关系不错,说点过份话不会被对方放在心上,由他来说最妥帖。
“OK.”小陈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