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集合》江枫愁眠

9、第五章

　　“芊芊，小偷抓着了吗？”

　　“嗯……算是吧。”鱼芊芊犹豫地笑了笑，将包好的面包递给面前的婶婶。

　　“那就好，真是吓死人了。”婶婶松了口气，“你一个女孩子住，各方面都得当心点。”

　　“谢谢您。”鱼芊芊弯了弯眸。今早以来，这段对话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几乎所有来买面包的客人都会问上一句。

　　珍珠镇是个小镇，有什么消息不出一天就会人尽皆知，几个渔夫大哥来问她需不需要人在楼下守夜，鱼芊芊感激地拒绝了，告诉他们，事情已经解决了——

　　大概算是解决了……

　　结束了一天的营业，鱼芊芊在厨房给自己做晚饭时，踟蹰着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要不要也给它做点什么？
　　章鱼的话，应该吃鱼虾吧……

　　她思量一会儿，觉得不论是从人道主义来讲，还是为自身安全着想，都应该多备一份晚饭。

　　冰箱下层有一条老顾客送她的鲅鱼，因为个头太大不好处理，鱼芊芊一直没有吃它。

　　她从冰箱里取出了那条长达半米的鱼，放在一旁解冻。煮好面后，她拎着鱼再带上自己的面朝二楼走去。

　　鱼芊芊想过，也许对方已经离开了。
　　整个白天，家里都静悄悄的，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哪怕此时她走近床边也没什么动静。

　　“那个，”她小心地唤了一声，“您还在吗？”

　　过了一会儿，床下探出了一点点苍白的指尖，表明它还在。

　　鱼芊芊蹲在了床前，随着她的靠近，那点指尖马上缩了回去，烫到了似的。

　　“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吃点东西？”她把那条半解冻的大鲅鱼放在了床口，有些紧张地注视着床下的动静。

　　起先，里面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一只手突然伸出，抓住了鲅鱼后迅速缩回。整个过程闪电般迅速，如果不是一直盯着看，鱼芊芊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一动作。

　　“那您慢慢吃，”她站起身，“我就在前面的沙发上，有什么事您叫我就行。”她也要去吃自己的晚饭了。

　　鱼芊芊坐到沙发上，本来这个时间她应该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的，可因为守护兽小姐——姑且如此尊称，因为它的存在，她吃得有些拘束，余光时不时往后移去，观察那里的动静。

　　吃完面，鱼芊芊起身去楼下洗碗，站起来的瞬间，她忽然发现，床前被推出来了半条鲅鱼。

　　“不合您的口味吗？”能撑满她整个房间的巨型章鱼胃口绝对不小，吃这点鱼肉应该不再话下，可鱼现在却被推出来了。

　　鱼芊芊咯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人家是天天吃活鱼的，这种冻了几个月的死鱼当然难以下咽，何况还没有完全解冻。

　　这一思路倒是没有错，章鱼姑娘活了两百年，也算是见多识广，可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鱼，比死鲸鱼的肉还要难吃。如果不是它长得像条鱼，章鱼姑娘还以为这是块劣质的木板，她曾咬过沉船里的木板。

　　但这不是她只吃一半的原因。

　　床下伸出了一只手，指了指鱼，又指了指上方的鱼芊芊。

　　鱼芊芊一怔，微愕道，“您是要留给我吃吗？”

　　那只手垂了下来，在地面上轻轻地拍了拍。

　　很久之后，鱼芊芊回想，大约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对床底的守护兽小姐放下了戒心，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她彻底打消了报警、搬家的想法。

　　如果报警没有抓到它，自己将面临被报复的可能；如果抓到了……鱼芊芊望着被推出来的半条鱼，迟疑地想，这样的生物一定会被抓去做研究吧……

　　怀揣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心理，她暂且将自己家里有怪物的事情隐瞒了下来，一如既往地开店营业，每天晚上趁渔民们回来、路过店时，向他们购买一些活鱼。

　　一开始，渔夫们大方地表示可以免费送给她，这份好意被鱼芊芊谢绝了，她要的量实在不小，不好意思白拿人家那么多东西。

　　渔夫们不以为意，坚持不要她的钱，镇上的居民都知道，这个女孩孤身一人生活很不容易，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鱼？他们并不吝啬这点东西。

　　可不过几天，渔夫们便惊讶了起来。鱼芊芊买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完全不像一个小姑娘能吃的量。

　　“哦，芊芊又要买鱼？”
　　临近冬天，日落得越来越早，五点不到天就全黑了。在寒冷的黑夜里，远远的，西街末尾那家面包店透出一点橘色的暖光，打渔回来的男人们在暖光之前看见了早早静候的女孩，“今天有条大带鱼，专门给你留着。”

　　“谢谢您。”女孩的半张脸陷在围巾中，露出的上半张脸上，一对明眸弯了起来。

　　她买了鱼，提着往二楼走去。

　　带鱼已经半死了，她拎着它，放去了床边。很快，那条带鱼被拖了进去，接着被推了一半出来。

　　刚被推出来，鱼芊芊便又将剩下的推了回去，她蹲在床前说，“我不吃鱼，你吃吧。”

　　那条鱼于是又被拽了回去，床下传来了细微的“吧唧吧唧”声。

　　鱼芊芊看不见，可她听着这个声音，心里忽而升起了点点满足，像是喂养宠物的成就感。

　　她偶尔也在想，饲养这么恐怖的怪物在床下未免太疯狂了，把它交给专业人士处理才是正确的做法。

　　可如果两层楼里只住着一个人，那也实在是太空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