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集合》江枫愁眠

15、《E408》2024元旦番外

　　——高三第一学期——

　　“好烂……”E栋八楼餐厅，付芝忆戳着盘子里的冻鸡排，双
　　目无神地巡视了一圈周围。

　　本就不大的餐厅坐满了学生，所有人都低着头，或是看书刷题，或是戴着耳机看电子资料。

　　“为什么高三第一个小长假，餐厅的人反而更多了！”付芝忆叉起鸡排，“大家都没有家吗？”

　　她对面的慕一颜耸了耸肩，“没办法，食堂阿姨放假回家了，去外面吃又太耽搁时间，就来这里解决一下咯。”
　　“食堂阿姨都回家了，这些人还赖在学校干嘛。”付芝忆扼着喉咙嘶声道，“不好……我快要被这浓郁的学习气氛给杀死了……救命，好窒息——”
　　“还有两周就要期中考了。你再不上点心，期中之后还未必能来这里吃饭了呢。”慕一颜绞了圈意面，感叹道，“不过不管是节假日还是平常，这里的饭菜都始终如一的难吃，倒让人有一种另类的踏实和安心。”

　　“抱歉让你们陪我。”她旁边的秦臻歉意道，“我这边还有两份试题就结束了。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吧？”
　　“怎么叫陪你呢~”慕一颜亲昵挽上她的胳膊，“我们也要学的呀。晚上去哪里吃？”
　　付芝忆无语：“你的转折也太快了吧……”

　　秦臻笑了笑，“等会儿吧，晚点问问陆鸳，看她能不能一起。”

　　“当天才真好啊。”付芝忆托着下巴叹气，“不需要这么辛苦的学习，什么东西看一眼就会了。别人埋头苦读，她倒是躺在床上玩游戏。”

　　“玩游戏？”慕一颜挑眉，拔高了声音，“别那么将心比心，她可不是你。你早上呼呼大睡的时候陆鸳就出门了。”
　　“出门？她去干嘛了？”
　　秦臻道，“和严煦一起去省里参加比赛了。”

　　付芝忆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片刻，她举起双手，挫败投降：“得，抱歉抱歉，我平庸之志，我小人之心。”

　　言毕，她又想了起来，“那408其他三个呢？她们怎么也不来学习？”
　　“说是给严煦订庆功宴去了。”慕一颜抱胸，“就算是芙嘉，我也得说她未免太自信了，有陆鸳参加的比赛，哪里轮得到别人先办庆功宴。”
　　“哈哈哈哈哈这倒是没错。”付芝忆撑桌而起，兴致勃勃道，“走走走，严煦都订宴了，我们怎么能落后。”
　　“闭嘴坐下，写你的题。”慕一颜在桌下踢了她一脚，“陆鸳的庆功宴一个月吃三十回都算少，但是你——要是分数不够，就得吃告别宴了！”
　　“嘁——真扫兴。”

　　“真扫兴！”
　　商场之内，柳凌荫嫌弃地看着两人，“难得出来一趟，玩玩怎么了。”

　　“倒不是这个意思，但……”沈芙嘉扫了圈空空荡荡的商场，“我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没必要包场吧。”
　　“只包两个小时，所以很便宜啊。”试图放下大小姐架子·融入宿舍其他三个平民之中的柳凌荫理直气壮。

　　“啊…”
　　说话之间，两人听见一旁传来宓茶的一声呢喃。

　　她们扭头看去，就见宓茶正握着奶茶、仰着头，出神地看着商场顶部的珐琅彩绘玻璃。

　　“据说是集团投资人女儿五岁生日时的画作。”柳凌荫跟着仰头看去，“那天正好也是第一处商场建成的日子，现在有些商场还保留着。”

　　宓茶点点头，她很少会去中高档规模的商场，没想到自己的画居然被做成了这么漂亮的彩绘玻璃，而且保留至今。
　　她有点开心，接着就听柳凌荫嗤笑道，“哈，这种都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小鬼涂鸦，也就彩绘玻璃能凑合做了，真亏他们想的出来。”

　　宓茶：=□=
　　“看、看不出来吗……”

　　沈芙嘉捏着下巴，对着玻璃顶思忖，“画的应该是三条直立的小狗吧，围在一起……打架？”
　　“商场怎么可能用这种莫名其妙的主题。”柳凌荫说，“反正我一直觉得是三条海狮在顶球。你看中间那条头顶上不是有个金黄色的球么。”

　　不是……那是皇冠！
　　宓茶想，她画的是两个导购姐姐在给一个女孩穿衣打扮，表达了这家商场服务周到、衣饰琳琅的寓意！

　　“怎么会有那么瘦的海狮，而且海狮又没有腿。”沈芙嘉不赞成，“应该是三条小狗在抢球。”
　　“为什么要给商场画一幅三狗抢球的画啊……别太离谱了。”
　　“三头海狮顶球就不离谱了么。”
　　“唔…类似三阳开泰……之类的。”

　　两人扭头，看向沉默的宓茶。
　　“宓茶你说，这是不是海豹顶球？”
　　“茶茶你觉得呢，应该是小狗抢球才对呀。”

　　宓茶张了张口，片刻小声道，“我、我觉得都像……”

　　好丢人……回去问问爸爸能不能撤掉QAQ

　　沈芙嘉扶额，“算了，什么都好，快点决定餐厅吧，再拖下去严煦都要到了。”

　　“行啊，她喜欢吃什么？”柳凌荫问。

　　这话问出之后，场面霎时寂静了一下。

　　仔细想来，她们根本不知道严煦爱吃什么……除了学习和训练以外，严煦再无别的嗜好，一切生理需求都被压到最低，睡觉、吃饭与她而言都像是一种不得不进行的麻烦。

　　“严煦最常吃的东西……”宓茶迟疑道，“好像是面包。”但那只是为了图省事和省钱，和爱不爱吃无关。
　　这段时间柳凌荫给严煦带饭，也都是她自己爱吃什么就买什么，因为严煦从来没有拒绝过，柳凌荫也就不记得询问她的喜好。

　　柳凌荫拿出手机，“那我问问她好了。”
　　“她哪里会回答你。”沈芙嘉蹙眉，“比起吃饭，她宁愿回去多看两页书。”
　　“也是。”柳凌荫道，“没准她就是不挑食呢。那就我们三个决定好了。”
　　她首先提议，“我想吃海鲜，有异议么？”
　　宓茶点头：“好呀好呀。”

　　“海鲜大多是生食，严煦不一定吃得惯。”沈芙嘉说，“还是吃点大众口的吧——粤菜？”
　　宓茶点头：“好呀好呀。”

　　“她每天啃的面包就够大众口了，出来就该吃点不一样的。”柳凌荫道，“要么河鲜也行。”
　　宓茶点头：“好呀好呀！”

　　沈芙嘉叹气，“今天的主角是严煦，不是你柳大小姐，照顾点别人的口味吧。稳妥一点的话，火锅？”
　　宓茶点头：“好呀好呀！”

　　“你怎么就会这两个字。”柳凌荫挑眉，拔出宓茶手里的奶茶喝了一口，“你也说一个看看。”

　　和沈芙嘉吵架，她嘴巴都干了。
　　刚吸了一口，柳凌荫便抿唇沉默了。

　　沈芙嘉轻咬下唇，忍住笑，从柳凌荫手里把奶茶夺回。
　　宓茶点奶茶从来都是全糖，柳凌荫这种天天黑咖啡的女人哪里喝得下去。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她笑吟吟地明知故问，“不过是多加了点糖而已，是谁说‘出来就该吃点不一样的’？”

　　柳凌荫一口糖水憋在嘴巴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一双猫猫眼狠狠瞪向了沈芙嘉。

　　她被糖水堵住了嘴，沈芙嘉就当她没有意见，“茶茶呢，茶茶觉得吃什么好？”

　　宓茶吃什么都可以，但看着左边的沈芙嘉、右边的柳凌荫，被夹在海鲜粤菜、河鲜火锅中间，宓茶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走到指引牌前，点向了负一层的一家店——“那就吃这个吧。”

　　……

　　严煦和陆鸳回到学校时已是天黑。

　　指导老师把她们放在门口便笑眯眯地挥手告别：“辛苦你们啦，过节还要代表学校参赛，需要老师帮你们找班主任请假，把假日补回来吗？”
　　“不必了。”
　　“真的吗，那我想补到过年。”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指导老师噗嗤一笑，“这我就没办法了，我还想请假到过年呢。”
　　她偏了偏头，“有朋友约了你们吗？不然老师请你们吃顿饭吧。”

　　两人摇头，指导老师耸肩，习惯了两个天才学生的性格，也不多劝：“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目送车子离开，陆鸳裤子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再抬头时，严煦已步入校门。

　　距离门禁还有几个小时，严煦一边走一边便打开手机联系其他三人，通知她们先去训练室等她。
　　然而屏幕亮起之后，严煦匆匆的脚步蓦地一顿。

　　“怎么了，”陆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全寝背着你去外面过节，没钥匙进不去门了？”
　　她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门卡，“你还真是没人缘啊，算了，我的床位就好心让给你好了，反正我要去过节了。”

　　严煦扭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后，将手机地图调出，查找公交路线。
　　她从陆鸳身边折返出门，没有理睬她的慷慨援手，兀自往一旁的公交站台走去。

　　马上就要期中考了，那几个人竟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吃喝上。今天浪费的这几个小时，得想办法从之后几天补回来……希望沈芙嘉能靠点谱，至少确保宓茶是做完她留的习题后才出门玩的。

　　陆鸳看着严煦走过去又走过来，一个余光都没有落在她身上。
　　她慢吞吞地把钥匙揣回兜里，随后也走向了公交站台。

　　两人沉默地并排站着，在两辆公交开过后，同时踏上了第三辆。
　　陆鸳扭头，“这不是你家的路线。”
　　严煦敛眸，“我没说我要回家。”
　　“市图书馆已经关门了。”
　　“我也没说我要去市图书馆。”
　　陆鸳睁大了眼睛：“了不起！除此之外你居然有第三个选择！”
　　严煦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比了一天赛的脑子更加昏胀了。

　　一个两个为什么总做一些超出计划之外的事……

　　她揉了揉眉心，靠着座椅闭目养神，既是为了隔绝陆鸳，也是为了筹划期中冲刺方案。

　　柳凌荫的理科还是不行，宓茶全方位不行……沈芙嘉倒是没什么值得操心的，但她最近和宓茶在一起时有点奇怪……难道私下吵架了？这个关头怎么能和队友产生摩擦，她们已经在配合度上吃过亏了，有什么事不能忍到期中之后再说么……可宓茶那种性格，又能起什么矛盾呢……

　　太多事压在严煦心里，等她回过神来时，就见眼前是陆鸳那张放大的脸。

　　过近的距离让严煦骤然一惊，她猛地起身：“你在做什么！”

　　“啊，还活着，我还以为得给你人工呼吸了。” 陆鸳就此退开，指向窗外，“喏，我到站了，看你不省人事，所以下车前提醒你一声，免得你坐到如月站去。”

　　严煦一怔，没想到几站路而已，自己竟然会睡过去。
　　她扭头，在看见外面的站台后，微微拧眉，“你也在这里下？”

　　“你也？”陆鸳挑眉，“好巧。”

　　严煦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她下车，按照408寝室群里的定位找去时，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一条路，陆鸳自始至终跟在她身后，一步不差。

　　她们的目的地在同一方向。

　　“哦，好巧。”陆鸳摊手，“干嘛这么看我，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暗恋你在跟踪你吧。不然我走前面，你来跟踪我也行。”
　　严煦额角一跳，蓦地停下脚步，将手机放到陆鸳面前：“是不是这里？”
　　陆鸳扫了一眼后，举起了自己的手机。

　　严煦又想叹气了。
　　她们在干什么，两个寝室在期中比试里遇上的几率相当大，这种时候为什么要特地合寝聚餐……沈芙嘉和柳凌荫难道忘了，407有多想要宓茶这个牧师么。

　　可事已至此，她除了前进也没有别的选择。

　　推开店门的刹那，一声礼炮在严煦头上响起——

　　缤纷绚烂的彩带在她和陆鸳头上炸开飘落。

　　她愣了下，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上是冒着汩汩热气的海鲜锅，鲜香的气味扑入鼻尖，润泽了为了比赛中午只吃了两口面包的肠胃。

　　“欢迎回来~队长、们——”熟悉的、不太熟悉的面孔朝着严煦，不一样的脸，一样的是笑意。

　　门口拉炮的付芝忆用脚勾开主位的两把椅子，“来来来，都是队长、都是学霸，辛苦了，快坐快坐。可算回来了你们。这锅都要烧干了。”

　　被不甚相熟的同学搭着肩膀，严煦有一瞬的僵硬。
　　她坐下之后看向自己寝室的人，低声问：“怎么回事。”

　　沈芙嘉道，“碰巧而已。”

　　“严煦你这段时间为了帮我和凌荫花费了好多时间，所以我们就想着等你比赛结束，请你吃顿饭。”宓茶道，“一颜她们听说后，也想给陆鸳办一场。”

　　“但这里的店我今天都包了，附近也没什么其他能凑合的地方了。”柳凌荫勾唇，“既然她们都开口求我了，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就卖这个人情咯。”

　　“谁求你了。”付芝忆叫道，“明明是你霸权垄断，以为我们出不起这个钱么？”
　　“好了好了。”沈芙嘉挡在她们之间，“今天可是过节，就别为这点事吵了。”
　　说着，她又看向严煦，温声道，“抱歉严煦，没有和你商量。我也想过要不然还是分开，但再一想，高三也不止一场期中考，没必要弄得太过紧张，不是么。”

　　严煦正要回答，一阵咔嚓咔嚓的响声盖过了她。

　　她转头看去，就见陆鸳一个嘴里塞着两条帝王蟹腿，两边牙齿各不耽误地嚼着蟹壳。
　　卡拉拉卡拉拉……

　　慕一颜当即叫了出声：“啊！一共才六条腿，你怎么一口吃俩！”
　　“说好了两个钳子给队长，六条腿我们吃，现在不够了怎么办！”
　　“吐出来！”付芝忆掐住陆鸳的脖子，“快把剩下的腿吐出来！”
　　“……这么小的嘴是怎么做到同时吃两根的。”
　　“某种意义上果然很天才……”

　　柳凌荫烦的不行，啧了一声，“拜托你们安静点行不行，以为这里是菜市场么？”
　　“你安静，你那条别吃好了。”
　　“凭什么，我花钱包的店诶！”
　　“算了一颜、芝忆，把我的给陆鸳好了，她才是参加比赛的。”
　　“一码归一码，参加比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五岁就参加首都比赛了呢！”
　　“卡拉拉卡拉拉……”

　　一片混乱中，宓茶拿起勺子舀汤：“没关系，我也喜欢豆腐和生蚝。”
　　她盛完后又问沈芙嘉：“嘉嘉你也要吗？”
　　沈芙嘉的目光立刻从严煦身上收回，落在了宓茶身上，浅浅点头：“嗯，麻烦你了。”

　　嘈杂的噪音挤满了严煦的耳朵，也挤走了那些永无止境的计划、目标。
　　在这样热气腾腾的吵闹里，任谁也无法沉稳冷静地做出下一步日程安排。

　　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忽地，有一碗盛着黑虎虾与扇贝的热汤送到了她面前。

　　严煦抬眸，看见秦臻冲她抱歉地点头，“今天过节，她们有点太兴奋了，不好意思。”

　　“……没事。”未来的对手如此客气，严煦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将汤接过，低头啜饮了一口。
　　顷刻间，极致的醇香鲜美在喉中绽开，温暖从食道一路熨帖到泛酸的胃部。

　　“怎么样？”还没放下碗，严煦就听见了宓茶紧张的询问。
　　她斜眸，就见自己寝室三个人都紧盯着自己，等她对这汤作出评价。

　　这过于郑重的态度让她感到莫名其妙，但严煦还是点头，如实回答道，“还不错。”

　　“呼……”说完，她就见三人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我就说海鲜不会有错。”柳凌荫抱胸得意道。
　　“这又不只是海鲜，明明更接近火锅。”沈芙嘉道。

　　中间的宓茶腼腆地笑道，“我们都不知道严煦你爱吃什么，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是按照自己的口味选。还好你喜欢，不然就只能是送你面包券和大米券了。”
　　她手里拿了一大叠的礼品券，像是打牌一样开了一大扇子。

　　“不过这些券买都买了，就当作我们送你的竞赛礼物吧。”她将礼券递到严煦面前，“反正严煦你肯定会获奖的。”
　　柳凌荫道，“别光顾着自己拿奖，也要记得带我们优胜啊，队、长。”

　　汤上的热气蒙住了眼镜，到此时才褪去一半。
　　严煦看着手边的热汤和那一叠礼券，好一会儿才淡淡道，“都在这种地方了，还提什么优胜。”

　　沈芙嘉偏身，凑到严煦耳边，“我是盯着她俩做完你布置的试题才出来的。看在节日的份上，今天就放过我们吧，严队长？”

　　严煦没有回答，只是拿起了筷子，开始进食。

　　见她如此，沈芙嘉对着两人眨了眨眼，三人露出了意会的笑。

　　严煦想，算了，毕竟是过节。

　　训练和学习就从明天再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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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这篇番外来得突然，并不在我计划之内。
只是这几天新文完结了，便不免想到了上一本完结的E408。
都说小说是作者的孩子，我从2020年六月底开始筹写E408这本文，如果那时候我是决定要一个孩子，那么算上怀胎九月，到2024年，正好是这个孩子要入学的年份。
从进入学校的这一天开始，一个孩子的生命轨迹便和母亲越行越远。
曾经我对这三百多万字里的每个伏笔都了如指掌，可为这篇番外动笔的时候却蓦然发现，我已经淡忘了E408的很多配角、很多故事了。
或许正如龙应台所说，从此我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她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
2024年，E408长大了，看E408的大家也长大了。
这篇番外是我送给大家，也是送给E408的最后一份礼物。
祝大家新年有成、平安喜乐，祝E408里的女孩们勇敢、自强。
——202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