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见过不止一次 ...
-
夜幕降临，天色微寂，漆黑一片的穹顶之上，虚虚挂了轮深远的皎月。
帐篷外亮起了明灯数盏，连接着挂灯一直延伸到帐篷内。
天幕外摆着三副烤架，三个蒸炉，帐篷内设了五口铜锅。
食材架上有一半是早已被洗净备好的，这是即便提前处理，也不影响口感的那一类。剩下一半对口感要求颇高的食材，则留给客人自行操作。
今晚一行人里，要么是动手能力强的，要么是熟知烹饪的。
因此在合计之后，大家倒也一致同意将粗粮、海鲜、菌菇这类用原汁原味法烹饪，风味才最佳的，主要拿来蒸煮。
至于其余的，就可了劲儿地往烤架上一搁。
姜沂转悠了一圈，发现自己于烹饪上，是着实帮不上什么忙后，便径直入了帐篷，就等着眼前的冰煮羊的锅烹沸。
这一份的冰块是她特意叫人提前加了点甘蔗水冻的，汤底会有淡淡蜜味和鲜味，却不会让人立即尝出甜味。
姜沂看了眼嵌进桌面的自动倒计时装置，还有十二分钟。
她点了点手机屏幕，从邮箱里将冬奥会志愿者培训资料接收保存，才对着满桌的食材拍了一张图。
附上刚才她拍的众人忙碌背影，虚化了一下，才点击了发送。
【三斤有姜】：[图片][图片]#今日又三斤#
这是姜沂真正意义上的个人微博账号，至于那个【短道速滑姜沂】的号，早在她退队时，就交还给队里了。
而这个个人微博账号的注册时间，就是她开始康复治疗的第一天，但账号里文字性和情绪性的东西基本很少，大多是一日三餐吃了什么，当日的天气是什么或者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画面。
虽然不算是事事在录，但至少每个月，每个阶段，都有记录。
可自从她发现自己或许确实遗忘了某些时间节点的时候，她就已经检索过一遍这个微博账号了。
而检索结果是，一切正常。
但那份做了多年运动员后练就出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切正常之下，恰恰不是正常。
微博刚发送不一会儿，气氛组选手蒋丹意就抢占了第一。
【快叫我滚去背书】：[咬手绢]呜呜呜，热闹是你们的。[斗志昂扬]期末也聚这儿！[暴富]
【三斤有姜】：好啊。快去背书哈哈哈哈（恶魔低语）
【L琳】：都行吧，反正我俩是时间充裕，不需要补考去年的。[笑嘻嘻]
【快叫我滚去背书】：[委屈巴巴]滚滚滚，反弹！
网络上的高琳，一向比平日宿舍里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琳活泼太多，以至于偶尔会让姜沂和蒋丹意生出一种她们交的不是室友，而是网友的错觉。
【隔壁那个酷哥】：好哇！居然不叫我！@【随意不随便】哦，当然也没叫你，嘻嘻。
姜以南立马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出了姜忆寒。
【随意不随便】：我又不是馋鬼投胎。@【三斤有姜】要是请人，就挂我账上。
姜忆寒十八岁高考毕业那年，为了练攀岩往这儿办的会员卡，但从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那卡上余额至今都没刷完。
一来是他毕业了自己是没时间来消费，二来是碍着工作性质，在这儿请客消费什么的又太过张扬。
不然他下午刚在这儿请完客，晚上就有人得上门让喝茶。
而姜家的上一辈人，是一来没谁花小辈钱的道理，二来也不会选这样的地方。
因此除了姜以南偶尔来蹭一蹭，几乎没有额外的花销途径。
【隔壁那个酷哥】：[点烟][裂开]是我的错，单知道您老人家平时就偏心，没想到还果然这么偏心。[大哭]
【随意不随便】：行。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但对姜沂和姜以南而言，却唤醒了心底那些长兄如父般的惨痛记忆。
好在，这次言简意赅的对象是姜以南，姜沂倒也乐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嘲笑着。
【三斤有姜】：[藏狐认真]啧，“行”，值得细品，好好细品。@【隔壁那个酷哥】
【隔壁那个酷哥】：[大哭]？？你们失去我的爱了！！！爱幼懂不懂！
姜沂眉梢淡挑，无声笑了笑，指尖动作确实没停下，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姐友弟恭式的互相伤害后，这才听得桌面上“叮”的一声响起，是最后的倒计时五分钟。
姜沂也顺势结束了和姜以南的对线，关掉页面，便准备往外招呼人。
只见喻琛几人端着几盘蒸好的海鲜和烤好的串儿，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热络地招呼着：“来来来，姜沂妹子，新出炉的！”
“按咱们队里的规矩，做东的人必须得先尝第一口。”
姜沂闻声抬头，迟疑了一瞬，才准备接过。
但还没等她开口道谢，紧随其后的程祈，就已经径直走进来，先行接下，嗓音平缓自然：“给我吧。”
喻琛扬了扬眉梢，一乐，颔首打趣道：“得，给给给，甭谢啊。”
懂，他可太懂，谁叫他也喜欢在自家女朋友面前献殷勤呢。
啧，就是没成想，这小子原来也这样。
程祈迎上女孩的视线，径直在一旁坐下，抬手，动作熟稔地兀自挑起螺肉来。男生修长的手指清瘦冷白，透明的手套之下，骨节分明。
姜沂收回落在男生动作上的视线，眉梢微动，好整以暇地笑看着，眼睛里却满是直白的不解和等解释。
旁人可能以为男生是在献殷勤，但以姜沂对他的了解，这并不符合他的行事逻辑。
自从挑明缘由后，他做什么，不做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从来不会多作掩饰。
何况，他应该知道，自己虽然并不算介意，但也不代表自己喜欢被越俎代庖，覆盖掉社交主动权。
但念在今天是某人名义上的生日，所以她不介意听个理由。
姜沂支着下巴，指尖轻轻落在手机屏幕上，倒也静心耐性地等着。
看着男生先挑着螺肉，却不动螃蟹的选择，姜沂眼睫微顿，一个合理但对她而言却并不起眼的念头逐渐浮现出了脑海，总不能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同食羊肉和螃蟹？
的确，羊肉和螃蟹虽然按理相克，但大部分人如果有节制地进行同食，并不会影响什么。可她不行，她如果同食，就尤为容易过敏。
不过即便过敏，多数时候也不过是长些疹子而已。的确会痒会疼，但于姜沂而言，还比不上那些她曾经在训练里受过的伤痛来得让人麻烦。
姜沂微支着下巴，眉梢微动，一副等人解释的模样，顺带大大方方地又欣赏了一遍眼前的美貌。
男生惊绝的骨相在背光之下，即便被碎发微遮了一点额间，依旧不减半分容貌，反而更显惊艳颜色。
冷白的肌肤，高挺的鼻梁，清晰俊美的轮廓，被暗调的背光尽数刻描出来。
程祈五官生得精致，但轮廓又生得凌厉，却能恰到好处地达成和谐。
深邃的眉骨下一双点漆黑眸，配上微微上挑的眼尾，看人的时候，淡漠又恣肆。
瞳孔底色里，又微微泛着几许带着润泽的墨蓝色，给这张轮廓凌厉的脸，平添几分清冷的懒倦感。
的确赏心悦目。
看起来当初这两项队特意选他们几个出面录节目，也是存了几分广告宣传心思的。
练体育的，成绩是最重要。
但在宣传项目上，短期内要完成从无到有的宣传，最砸得出水花的传播方式，就是得刷脸，刷那种能让人眼前大亮的脸。
很明显，眼前的人，是合适的。何况姜沂最近还看过他在这几次大赛上的成绩，排行是上升很快，看似异军突起，但实则每次积分上升得都很稳。
换言之，哪怕从项目组的角度看，男生依旧算是一个值得投资的选手。
两项队如今缺什么？缺成绩缺名气缺财力缺苗子。
没有苗子，不出成绩。不出成绩，没有名气。没有名气，就没有多余的投资。
而没有足够的经费，就留不住那些大可以转项另谋出路的好苗子。
因此老实说，她还挺希望这次他们几个能够做到真正的异军突起。
而她之所以还存了这样一份想法，大抵也是因为她曾是竞技体育的一员，更知道那种孤寂无望的苦涩和无力，相较于冰项，雪项实在是太冷了，冷到几乎没有人看得到前路和希望。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至少有人能多支上一盏火把，可以给来往于这条路的人，望见一点微光。
何况，雪项和冰项本也不应是两个完全独立存在的个体。
不是么？
——
察觉到女孩的视线，程祈也不回避，兀自继续着手中挑螺肉的动作，等堆好一小碟，才将挑好的螺肉轻递过去。
他抬眼，漆黑眸子里漾出笑意：“没选好？”
“羊肉？还是螃蟹？”程祈话音轻落，眸光凝望过来，眼尾微微上挑。
姜沂闻言眸子抬了抬，轻笑了一声。这人太知道怎么发挥自己的优势了，也太知道怎么直白示好，坦荡讨要了。
很多吃起来麻烦的东西，她都挺爱，但这类东西她平时却吃得很少。因为她既嫌麻烦效率慢，又并不想麻烦于人，更对就餐时那种动辄周到至头发丝的服务接受无能，所以她往往只会选择干脆不吃或者少吃。
毕竟对曾经的她来说，如果连口腹之欲都不能克制，那还搞什么竞技体育？倒不如借此类机会，练练自律性。
这些事，是连姜家很多人都不曾发现过的事，甚至包括她那对并不常陪在身边的父母。
所以——
姜沂抬眼，弯了弯唇:“我们见过不止你口中的那一次吧。”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落下。
回忆虽还未掀开，但呼啸而来的相处片段，还有自己本能习惯的不排斥，都让姜沂在几乎笃定地落下这句话后，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程祈眉梢微挑，却似是并不意外姜沂的问话，偏了偏头道：“那想听哪个答案？”
姜沂将目光再次投向对面的人。
男生高挺的鼻梁之上，是那双依旧俊美深邃的眉眼，但此刻坐下后，暖调的灯光轻洒下来，倒衬得那副深浅有致的骨相里，多了几分清隽润色，少了几分淡漠与凌厉。
姜沂忍住了想要上手的浮动心思，唇角微抬，开口道：“那就——都听听。”
程祈抬眼，唇角轻牵：“假话是——错觉。”
“那真话？”姜沂眉梢微扬，偏了偏头。
“你已经有答案了。”程祈眸光微垂，无声低笑。
灯光之下，男生额前的碎发，已是再遮不住那张凌厉又漂亮的脸。
他缓缓抬头，嗓音淡淡，望向姜沂：“会觉得是我在撒谎吗？”
本来他在让姜沂找回全部记忆这件事上，并没有太过执着。但前些日子姜忆寒在知道姜沂开始接触他后，却主动找上了门。
还提到了秦思远。
如果依照姜忆寒的推测，认为女孩的记忆缺失，和秦思远有关，那就很有可能就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而姜忆寒此前对他表露出的和善态度，也变得有迹可循起来——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和女孩那段被遗忘了的记忆，有过接触的人。
初时他只当是姜忆寒这个做哥哥的，底气足到并不在乎妹妹找什么样的人，因为总觉得自己最后能出手兜底。
可后面，从姜忆寒开始并不遮掩地从他这里询问女孩近况的举动开始，他终于明白，是另有原因。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见过不止一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