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上海锦瑟红》catcic

14、第四章 （1）回家

　　【更漏子】

　　小院深幽静，落花满地残。
　　香炉红烛影，鬓云梳妆扮。
　　夜凉绣衾枕，空倚明月伴。
　　窗外漏声滴，肠断小桥外。

　　天气明媚，阳光温暖地洒落在街角，窗外的景色绿意荡然，街道两旁高大的梧桐书枝叶茂盛，年轻得满目繁翠。之初抬头望着心爱的人坐在自己对面，吃着早餐品着早茶，无疑这就是生活的美好，难道幸福不就是如此简单么。
　　一个人，悄然陶醉在这美丽的早晨里，心中莫名涌起阵阵甜蜜。
　　“你在偷偷傻笑什么？”，子葵打断了之初的遐意。
　　她回过神灿烂一笑，“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在做梦，梦的格外真实，可是一想起来却又是真实的那么虚幻，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快乐想笑。”
　　她幸福的模样跌入他深情的黑眸里，“傻瓜，你真容易满足，以后你每天都要陪我吃早餐，要陪我过一辈子，我怕你到时候就觉得厌烦。”
　　她顿时脸上挂满红晕，忽然她看见他胳膊肘下的报纸笑着，“看你一进门就把那报纸压着，递给我看看，三嫂也喜欢看报，我以前经常帮她念报。”，说完她讲小手往他一伸。
　　他并没有递给她，而是急乱把报纸揉成一团丢了出去，“那是昨天的报纸，没什么好看的，讲的都是些政治，你们女人懂什么呢？”
　　她显得有点不开心，“那你也不能揉了丢掉啊。”
　　子葵伸出手捏捏之初白皙的嫩脸笑着，“大小姐还生气啊？小人知错了，下不为例！消气了我们就回家。”，她见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忍俊不禁。

　　车到了租界，这个曾经属于她成长的地方，以前是上海最穷酸的贫窟窑，现在则摇身一变，成了洋人的租界，一排排漂亮的别墅整齐的竖立在眼前。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属于他们的新家，她站在门口的木瓜树下，伫立望着，表情极为严肃，他走过去轻轻拥住她，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沿着她的眼角悄悄流出。
　　他低头望着她虔诚的模样，怜惜极了，为她轻轻吮吸掉悲伤的泪水，凑在她耳边，“相信我，以后的每一天幸福在你身边。”
　　进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客厅，简单来说不如说是一间豪华的书房，屋子墙壁和屋顶都是白色雕花，正堂挂着一副大鹏展翅。厅内摆放着一个大长几，旁边是红木沙发。沙发旁左侧是一个大书架，上面堆满了书。厅角靠墙放置一个小长几，旁边便是一张太师椅，上方墙上挂着奔腾的马图。墙边有一张长椅以供休息。周围点缀小木柜格上面摆放着字画、古玩等物，简洁典雅。
　　他温柔的望着她笑着，“你说希望未来的家简洁典雅，你说喜欢读书，我就把客厅装修成一个大书房的感觉，喜欢吗？”，她十分感动，眼角即刻随着心情的波动泛红起来。
　　他挽着她往二楼的雕花楼梯走去，第一间房间是主卧，第二间房间是小书房，其余的房间都是客卧。
　　推开主卧的房门，窗台上静静摆着一盆吊兰，空气中带点盆栽好闻的香味，窗上挂着精致轻巧的白色窗帘，窗旁是一张古典的化妆台，台前墙壁里镶着一面精致的圆镜，旁边爬满了青色的图腾。房间中央便是一张洁白的床塌，上面帐着粉色的床帐，给人极度梦幻的感觉。
　　她脸上铺满了诧异和绽开的花苞，“真美。”
　　他温柔的将她搂入怀里，“我马上就要去司令府了，你一个人乖乖呆在家里，刘会妈照顾你，想去哪就要王可送你。”
　　她笑着点头回应。
　　两人下楼后，就看见一位中年女人恭敬的站在门口。
　　子葵笑着，“刘妈，刚进屋怎么没瞧见你？”
　　刘妈笑笑，“刚去后花园锄了草，草长的太旺盛了，旁边这位便是夫人吧？”
　　子葵点头说着，“我不在家，可要把夫人照顾好啊，以后锄草的事太累就别自己做，找人帮忙来做就是了。”
　　刘妈连紧答应着。
　　送走子葵后，之初回到屋里，见若大的屋子也没事可做，便翻阅起了书志。碰巧刘妈提了个小篮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刘妈，你这是去买东西吗？”，她问道。
　　刘妈笑着，“是啊，正准备出去买菜为中饭好做准备。”
　　“那我陪刘妈一起去吧，我正也闲着无聊想出去透气。”，她笑着。
　　刘妈听见这话可吓坏了，“夫人这可不行，跟下人出门买菜，被别人看到了总要笑话的，夫人还是在家看看书，等着我这个老妈子回来做饭就可以了。”
　　她走上前挽着刘妈的胳膊，“刘妈，你就带我去吧。”
　　刘妈望着之初撒娇的样子扑哧一笑，也没办法只好答应作罢。
　　走出大门，王可不知道从哪飘了出来，“夫人，要去哪？”
　　之初满脸笑容的说着，“和刘妈去买菜。”
　　王可有些纳闷，“那我开车送夫人去吧。”
　　刘妈面色有点为难，心想下人怎么能和夫人一起坐车，实在有点不象话。她看穿了刘妈的心思，笑着说“那就麻烦王侍官了。”
　　王可笑着，“夫人不用这么客气，司令交代过的，夫人需要什么，要去哪只要吩咐我去做就可以了。”
　　之初拉紧刘妈的胳膊，将她硬扯上车。
　　从菜场出来，之初手里提着几捆小菜，刘妈紧跟在后面，“夫人，快点把菜给我来拿，这使不得啊。”
　　之初笑着，“刘妈，你声音小点，你看我穿的这么朴素，哪里象夫人啊，所以在外面就把我当自己女儿看得了。”
　　刘妈听完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夫人，还是使不得啊。”
　　“真的没事，买了这么多东西，你看你一个人也提不了那么多啊。”，之初说着说着便笑岔了气。
　　刘妈转身一看，王可全身灰扑扑的赶上来，左手一只鸭，右手一只鸡，两边的活宝是拼命的张着翅膀扑扑响，“刘妈，你今天买这么多东西搞啥事么？一餐也吃不完这么多啊？”
　　刘妈不好意思的笑着，“我是想今天吨鸡汤给夫人喝，我看后花园空那么大块地荒废了，就想把这只鸭买回去养几天，养肥了褒鸭烫，很补身子的。”，刘妈这一正经的说完，之初更是笑的站不起身来，那笑声似乎极具感染力，连着身旁两人也跟着扑哧大笑起来。
　　王可把所有菜都丢在后备箱里，只听见那两只活宝在里面扑哧折腾着，之初笑着，“瞧，那只鸡正和那只鸭打架呢，今天可是把王侍官累坏了。”
　　王可笑着请之初和刘妈上车，刚准备去前门开车，就听见远处报童嘹亮的喊着：卖报咯，大新闻咯，大司令大闹花堂子后，又一重大新闻咯，醉言誓娶娼为妻，只博得佳人笑... ...
　　之初听见报童嘹亮的声音，脸上未完的笑靥顿时凝固在空气中，刘妈瞧见她这苍白的脸色，“这该死的，胡说八道，夫人，这不是说你，这，夫人。”刘妈话没说完，就见她就跳下车，跑到报童面前买了份报纸，报童感恩的笑笑，继续挥着报纸嘹亮的喊着：卖报咯，大新闻咯，上海督统... ...
　　之初打开手中的报纸，映入眼帘的就是报纸上极大的篇幅全是关于皖系军阀林司令的桃色新闻，红颜祸水，沉迷女色，不顾国仇家恨... ...
　　之初惆怅伤感的望着这些句句惊心，字字痛心的不堪词语，有些恍惚，他为了她留下万人鄙夷的背影，他为她抗住众人唾弃，把那些狼狈不堪小心翼翼捡拾干净，只未保护好她不被伤害。难怪离别那晚三嫂意味深长的警告，难怪他不允许她继续登台，难怪他早上揉丢报纸，难怪...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
　　难怪感觉这份爱来得如此简单容易让人心慌，背后的谣言压力汹涌而来，全被他一人独自顶压着，他始终给予她的都是那灿烂的微笑和温柔的安定。
　　她的心开始剧烈心痛起来，只为心疼他傻傻的独自承担这一切负担，而她太过于异想天开，以为爱情捶手可得，幸福也便挥之即来。
　　然而，不是这样。原来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给他的爱太过沉重，她无力给予他帮助，她开始自责，她情愿一切重来，可以让她选择，她选择形同陌路，从不相识。
　　王可望着一脸憔悴的之初不知所措，“夫人，上车回府吧，这些报纸整天胡说八道。”，她强颜欢笑，慢慢走上车。
　　到了家，之初为了掩饰心中烦乱，随意的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胡乱的翻着，刘妈小心的跟在后面望着王可说着，“王侍官，你看夫人这回来的路上一句话也不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王可叹了口气说着，“不会有事的，好了刘妈，你先去做饭，我过去劝劝。”，刘妈点点头拎着菜走去厨房。
　　王可坐在之初旁边，望着一脸平静似水的她，“司令就是怕你知道这些不开心，谁知还是瞒不过去。”
　　她放下书，苦涩的笑着叹息口气，“我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是心里却很难受，因为我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回报他？”
　　“我跟随了司令几年，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这般动心好过，我想这就是爱情吧，他这个人平时严肃的很，发起脾气来更是让人害怕，不过在你面前，他始终都是那么开心，如同长者宠爱着你。其实一开始，他对我提起你，我在想那种地方能出来什么姑娘，可是与你接触过，我才知道司令为什么全军覆没了，用司令的话说是因为你身上的那骨顽强的韧劲，是一般女子身上所少见的，不骄躁，不虚华，让人接触象细水长流，很塌实。”。
　　之初听完牵强的笑了笑，“我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把自己未来做为希冀，却真正很少为他想过，这样发觉其实我挺自私的，负了他对我的好。”。
　　王可慢慢说着，“其实夫人不用自责，只要懂得司令的一片苦心就行了。”
　　她叹叹气刚准备说些什么来着，就听见门外传来门铃声，刘妈迈着她的三寸金莲赶紧去开门，“夫人，齐先生来了。”。
　　她听见齐少登门拜访，有些诧异，心中满满疑惑，王可笑着说，“夫人有客，那我就先去忙了。”，说完便匆匆离去。
　　她起身前去迎接齐言逸，就听见他爽朗的笑声，“这房子格调还真是书情画意啊，这人一进屋就立刻感觉身临在江南水墨之乡。”
　　之初笑着说着，“齐少请坐，这陋室哪称的上水墨之乡啊。齐少今个光临寒舍，是找子葵么？”，说完又吩咐刘妈上一壶碧螺春给客人。
　　言逸一脸笑意，“这刚从司令府那过来，这地址还是他告诉我的，今天来的仓促，倒没准备什么礼物，空手就来了，还真是失敬，今天我是专程来找张小姐的。”
　　之初笑着问：“齐少找我何事？”
　　“没什么要紧事，受三嫂之托来找张小姐，三嫂专程请来了曾经风靡上海当红花旦苏素素小姐去锦楼登台表演，以后张小姐就不必去那了，今晚也不必去登台露面了。”。
　　之初听完心里一阵欣喜一阵担忧，“听说那个苏小姐不再唱戏转行唱歌，这次怎么愿意来锦楼登台献唱，曾经谢老板多次出重金邀请苏小姐都被婉言拒绝，还有我之前都答应谢老板了，今晚失约，恐怕是为难了谢老板，还有宛嫣... ...”。
　　话还没说完，齐龙就打断了她种种忧心，“张小姐操心过多了，三嫂必有她的能耐才请到苏小姐来表演，这件事也都与谢老板谈妥了，谢老板听见苏小姐愿意来锦楼登台，不知道有多欢喜，这个张小姐就不必担忧了，至于江小姐的事，三嫂也说了会好好照顾她，让张小姐放心。这人都喜欢凑热闹，现在外面那些新闻报刊的记者紧盯着一些事肆机炒做，想必张小姐也略知一点，所以顾全大局，还是等风声过了这阵子平息了就好了。三嫂还交代，如果张小姐想去看望她和江小姐直接从北院后门走，避免让他人看见张小姐，以□□言蜚语对张小姐不利。”
　　之初从心里感激三嫂设身处地为她着想，想起昨夜与她见面，也不见她透露三言两语，原来暗中把事情全部准备妥当，不禁敬佩不已。“谢谢齐少专程来跟我说些事，我实在感激，也托您见到三嫂帮我转声感谢，中饭时间快到了，您就屈身在寒舍吃个午饭吧，当作小女的感激之情。”。
　　言逸笑笑，“张小姐太过客气了，承蒙小姐好意，不巧的是齐某今天还有约在身，跟小姐说完了事就要告辞了。”
　　“那真是不巧，那改天在约时间请齐少吃饭，到时候一定要赏脸啊。”，她安心笑着。
　　言逸说道，“一定，一定。”，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去。
　　之初赶紧说着，“齐少，我还有一事相求，就是宛嫣为人单纯善良我怕她被人欺负，还多需您多加照顾。”
　　言逸愣了愣连忙笑道：“没问题，张小姐开口了，齐某一定做到。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之初感激一笑送走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