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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眼前一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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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颂刚一入宫门,就被小黄门告知,皇后娘娘有请。
梁颂瞧着这似成相识的一幕,自然晓得皇后有请,所为何事。
他一声冷笑,丢下一句:“回娘娘,我身体不适,改日再去请安。”甩袖离去。
回到景阳宫寝殿内,他无力的靠在靠椅里,闭目揉捏着疼痛欲裂的额头。
他特别想问一句,这到底是怎么了?
却无处可问。
一觉醒来,他成了大朝朝的二殿下,满脑子只一个念头,找天机,送他们回去,他才能回去。
回去哪,他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必须要这么做。
多出来的父皇母后,一个帮他开好了鸿胪局,一个不断地催促他找天机,好似他只是一个工具人。
他则每天像是一个玩拼图的人,四处寻早拼图块,拼着不知全貌的拼图。
没劲透了。
头痛感愈发强烈,他正要起身去休息,内侍来报,“皇后娘娘驾到。”
人都找上门来,总不能不见。
他起身相迎,还没走到门口。
皇后已扶着小宫女的手臂,仪态万千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堆人。
梁颂强忍着头痛,向皇后行礼问安。
而他的神情落在皇后的眼中,却是他的不耐。
再一想到刚刚小黄门的回话。
尽管他回的委婉,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为后多年,何曾有人这样驳她的面子。
尤其当这个人是她儿子时,之前所有的担心顿时化为她无处发泄的满腔怒火。
饶是如此,她依旧维持住自己的体面,淡淡开口:
“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我特意叫来了韩太医给你看看。”
跟着皇后一起而来的韩太医,立马躬身上前两步,给梁颂请安。
梁颂看着雍容华贵,举止端庄,精致到头发丝的皇后,以及她身边的韩太医。
这一刻,像是有人在他脑中的放置了节拍器,咔哒、咔哒,晃得他恍惚。
像是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冬日。
从他有记忆起,他所有的一切都被规划好。
他只需要每天按部就班的执行,第一名是底线,他不能输给任何人,因为父母给了他最好的。
他也不能怀疑,更不能反驳,不然就是对不起父母的栽培。
甚至就连朋友、同学也都是父母精心筛选过的,什么人能交,怎么交,什么样的人又一定要远离……
都是他一举一动的刻度尺。
有次,他无意间得知同学的母亲会帮他说谎请病假,直接刷新了他对父母的认知。
他暗地里羡慕了好久。
那个冬日的清晨,他被窗外阵阵呼啸的妖风,吵醒。
哪怕有人接送,根本不需要他走几步,他更不会被冻着,也实在是不想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
犹豫再三,他终是鼓足勇气,决定任性一次,就一次。
少年梁颂给母亲发了讯息,谎称自己难受,希望她帮请一天病假。
信息发完,他将自己缩进柔软温暖的被子,很快进入梦乡。
就在他睡的正香甜时,他母亲带着医生来到他房间,打碎了一切,包括他的谎言……
器械上显示的正常到再不能正常的各项指标,让他犹如赤身裸体被挂在广场上,任人围观。
就连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的父亲都赶了回来,参观自己学会撒谎的儿子,顺便与妻子一起,盘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的骗人。
最终破案了,那位同学和他的妈妈一起,被请去了教导室。
而他终于也彻底成为了一个透明人,他的四周也形成了一道屏障,见之绕道而行。
学校里所有的欢笑、活动与他无关,唯一能证明他还是一名学生的,只有每次公布考试成绩时,老师口中的表扬。
皇后娘娘不清楚,为什么儿子看自己的眼神突然涌上一股恨意,似乎她夺走了他的一切。
分不清眼前与回忆的梁颂只知道,他不会让历史重演!。
他挥手想要将这些人都赶出去,眼前却是一黑。
最后的记忆,是他又看到了那只勇往直前的红色小企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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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儿,你醒了。”
梁颂刚有恢复意识的迹象,一道急切不失温柔的女声将他彻底唤醒。
此时的景阳宫已经点亮了烛火,朦朦胧之间,梁颂看着坐在床边的人,喊了声“妈妈”。
皇后娘娘见儿子唤自己,将本就握着他的手,又攥紧了些,再次唤他,“颂儿。”
也是这一声,打破了梁颂的朦胧幻想。
是了,这是大朝。
或许,他的母亲也曾用那样柔和担心的目光看过他,不过他不记得了。
这不是他的母亲,他也不是她的儿子。
梁颂并不擅长与人建立亲密关系,他也不想。
他将手从皇后的手中抽了出来。
对上皇后错愕、伤心的目光,梁颂垂下眉眼。
他怕看到她流露出受伤的神情。
她与他的母亲很像,无论长相还是性格,对上她,他很难无动于衷。
沉默了一会儿。
他主动打破寂静,因为缺水,他的嗓音有些干哑,“有关天机的事我在查,去国子监也不是为了玩闹,您不要担心。等有了头绪我会跟您说的。”
皇后看着眼前的儿子,只觉得他不应该这样。
她再次抓住了儿子的手,想对他说些什么。
梁颂抢先一步,对着眼前人,也透过她对着另一个人,神色平静: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也知您并不是认为天机比我重要。”
“不用担心,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被抢白的皇后,张了张嘴,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不明白,她跟她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对她的抵触,毫无遮掩,明明她都是为他好啊。
“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天色很晚了。”
皇后下意识的回头,远山、飞瀑、郁郁葱葱的树木,临水而钓的蓑翁……
眼前隔着这杜撰山人的所绘制的山水屏风,风都进不来,更别说还能看到天色。
皇后转过头看向面上无波无澜,却不肯看他的儿子,手握了又握,气恼起身,“回宫。”
梁颂起身下床送皇后,尽管担心儿子,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一如来时,被小宫女扶着手臂离开,只是那背影添了几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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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颂去了东侧的书房,坐在书案前,他翻出身上那枚扳指,对着烛光反复查看,叹了口气。
他以为这枚与天机石同样材质的扳指会帮他解惑,可今天它在冯静宜的掌心,确实什么变化都没有。
仅从外观上看,他也无法确定这枚扳指是否失效了,又或是有什么其他触发机关。
或许他应该换个法子试验。
他偏头透过琉璃窗,望向漆黑夜色中,任时空任意转换始终挂在那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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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下,冯静宜站在窗前,只穿着单层亵衣,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想借着冷空气,冲散房间里热意,好让自己瞬速冷静下来。
她又做梦了,她梦见了她前世的领导,不断地在群里@她,耳边也都是她的声音,句句都是责问:
“这个报表数据是怎么做的,小数点是根据心情乱点的吗?就这能交给甲方看!”
“ppt的字体为什么不用宋体非要用黑体字。”
“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为什么还会有错字这种低级错误。”
她想开口为自己辩解,这些都不是她做的,话没等出口,又一阵斥责声朝她吼来,“她们是新人,你难道也是么,为什么你不做最后的检查。”
她不再张口,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项目不在我的负责范围内,他们也不需要向我汇报,错不在我。
不要怪自己。
然后,又一声的娇笑:
“快看她穿的是什么啊。你是来做保姆的么?”
“噫~哪个小姑娘不打扮美美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化个妆?”
“天啊,你怎么还好意思吃饭啊,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
“你别不高兴,我这都是为你好,不然你看我说别人了么。其他人我还不懒得说呢。”
她不懂,自己喜欢的衣服哪里不好看,为什么要被嘲笑。可为了不被人打趣说笑,她模仿她们的穿着,换上了让自己不适的,仙气飘飘的裙子。
她不清楚,是不是过了百斤的女人,就不配叫女人,就理所应当的被身材羞辱。
但没人想听这些,她只能节食,告别那些她最爱,她们避之唯恐不及的高热量食物。
然而……
她不知道,她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老是被无端指责。
她只能努力努力拼命努力,让自己做的更好一点,可是——
“我为你争取了好久呢,原本晋升名额是的你,都怪你不争气呢~”
……
冯静宜是哭着醒来的,她以为这些她早都忘了,原来都还在。
在寒风吹干了她的眼泪后,她又想起白天在藏书阁吉旦对她说的话。
“‘先有天机,再有大朝’,我们现在看到的大朝,完全是因为天机的存在。
没有人能说的清楚,天机到底从何处来,为什么她们或者生而知之,又或是突然觉醒,但大朝始终都有着被她们改造后的痕迹。’”
吉旦神情骄傲,随即转向哀伤:“也因此,她们被誉为‘国脉,而这也成了她们……厄运……的开始。”
尽管吉旦将“厄运”说的很轻很小声,听的冯静宜仍是一个激灵。
类似“得XX者,得天下”这类的话,她听过太多,这往往也是祸端的开始。
感受到气氛一时有些压抑,吉旦调整了下情绪,“不过,这也都是传说啦,很久没听过有她们的消息了。”
“其实,只要她们不主动暴露,是很难被发现的吧……”
“虽然,我蛮想认识一下她们的,可我还是觉得不认识比较好。一旦身份暴露,风险太大了。
她们还是藏起来比较好,这样才会有更多选择。
任何人,都没有义务无限度付出。
做人啊,还是要学会拒绝,选择做自己好啦。
你懂我意思吧。”
说着,吉旦朝她眨了下眼。
当时她并没有回应他。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话里是否另有深意,她没问,更不想知道。
冷静下来的冯静宜毅然关上不断吹进冷风的窗户,转身走回她为自己打造的暖阁。
她只知道——
“我是冯静宜,也只会是冯静宜,才不是什么天机。”
而月光照耀的另一端——
“一定要尽快找到所有的天机,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