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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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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绝不是个吃素的,至少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他不但没去太子府赴约,甚至开始明目张胆地揽权纳才,也许是为了自保,也许是想与太子拼一场,太子苦心经营十多年,在朝中的地位稳如泰山,他很明白不是太子的对手,可是人被逼上绝路,哪怕死,也要折断敌人的一条翅膀。
能爬到皇帝的脚下上朝的人,都是修练成精的,谁也不可能为了千绝王去得罪太子,但那些热血军人不一样,只要收服了他们,他们就敢死心踏地地跟你上刀山下火海。
很巧,机会说来就来,匈奴派兵攻打大燕,千绝主动请缨出征,皇上为了缓和他与太子之尖太过尖锐的争斗,欣然应允。
与他一同出征的,还有八皇子,只不过他去驻守的是遥远的西蕃,见匈奴开战,西蕃想趁机渔利,可惜大燕不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大燕的数十万精兵也不是吃素的。
点将台上,二人俱是面无表情,没有得意,也没有失意,被发配到了遥远的边疆,再怎么说也要不甘心一下吧,可八皇子,应该说现在的定王,比他想像中的要漠然地多,似乎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
没有多余的话,只说了一声儿臣尊命便跨上了战马,带着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往西去了,没有亲人来为他挥泪送行,也没有朋友上前祝他凯旋归来,他就像一只博击长空的雄鹰,孤独傲然。
千绝勒转马头,喝斥一声,转向北方,十里长亭,太子独倨一方,端着一杯酒浅尝慢饮,清瘦的身体包裹在黑袍之下,让他看起来狂野而又冷清,眉宇间带着一丝高高在上不可触犯的威严,生疏而又淡漠。
他下了马,独步走向十里亭,太子倒了满满一杯酒递给他:“祝千绝王凯旋归来。”
“本王定不辱使命。”饮进杯中酒,千绝跨上战马,奔驰而去,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也许是早已无话可说。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苍茫的天地之间一片惨白,几十万人的队伍渺小得如同一群在蜿蜒在地上的蚂蚁,枯枝乱木呜呜作响,天地之间鬼哭神嚎,光听声音就叫人有点心惊胆颤,狂暴的风雪随时都会把他们吞没。
天色越来越暗,千绝传唤了传令兵,下令驻营。
胡天八月即飞雪,这可一点也不假,凛冽的风雪时不时掀开车帘直冲而入,千绝拉了拉身上的皮裘,瑟缩在一起捂着小小的火烛暖手。
昏暗的车内烛影摇曳,寒风把帘子吹得如鼓起的风帆,随时都有可能被撕裂,千绝打心底里怵得慌,一时有些心浮气燥,还好士兵很快就把营帐搭好,跳下车一头便扎了进去。
帐内架着一个火盆,炭添得十分充足,很快就驱散了寒意,泯一口热茶,暖透了四肢百骸,她舒服地松了一口气,捧着茶杯不停地搓着。萧随风哭笑不得,又有点幸灾乐祸:“既然怕冷还非要到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这里一年有半年都会下雪的,留在京城多好,非要自讨苦吃。”
千绝笑笑,“你不懂的。”
萧随风不置可否,他有什么不懂,不就是为了太子那档子破事吗?
“王爷,末将沈陌求见。”
“进来。”千绝将书放下问道:“什么事?”
“粮草不多了,这雪下得一场比一场大,后面的粮草可能跟不上来,妈的,什么鬼天气!”沈陌一边烤火一边跺脚,暗咒了一声。
千绝心头一沉,眉宇瞬间笼了一层阴云,打仗最忌讳粮草不足,容易造成军心浮动,所以自古以来就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规矩。可这次因为连日来都遭到大雪封困,行进缓慢,以至于现在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果此时粮草出了问题,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还有多少粮草?”自从处置了私吞钱粮的那几个将军以后,粮草大事都交由沈陌来处置。沈陌沉吟了一声,为难地伸出了三个手指:“三天。”
“三天?”千绝惊叫一声,“怎么可能只剩三天?”
“末将以为粮草只是推迟几天就会到的,没想到一拖拖到现在都没见他们的音讯,逼不得已,末将才敢来打扰王爷。”
走到行军图旁,千绝仗量了一下前后之间的距离,对沈陌说道:“不能这样拖下去,要走到边疆至少还要十来天,你拿着我的令牌,明天就带上人去边关调粮。”
“末将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前来请奏王爷,那末将先行告辞。”
“嗯,小心一点,”千绝望向帐外,一脸地担忧,“可千万别迷了路。”
“是,末将会小心的。”沈陌吞吞吐吐,“王爷,你说,后面送粮的人会不会是迷路了?”
千绝一顿,马上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只得挥挥手让他先下去。
要么就是全死在路上了,要么就是根本没有给送,千绝现在只祈祷是前者,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再杀人了。
情况极不乐观,依旧是风雪交加,将士们顶着风雪艰难地前进,千绝两次出来查探情况,那风打在脸上真像是在一刀一刀凌迟着你,扛旗驾车的那些兵勇手都给冻烂了。
直到傍晚时分,才风停雪歇,天终于放晴,阳光洒在雪白的大地上刺得人睁不开眼,前后左右全是一片雪白,没有道路,没有标志,除了雪就是山,偶尔有一棵孤零零地枯树。
唯一能依照的,就是太阳,可苍天似乎在跟她作对,只晴了没有两个时辰,天色便又暗了下来。
沈陌带上一百人先行前往边关了,千绝只希望他能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王爷,快没粮了。”伙夫长怯懦而又恐慌。
“别急,沈将军已经去调粮去了,很快就因来。”千绝笑得十分淡定,似乎沈陌今天就能回来似的,等伙夫长安心离去后,他就笑不出来了,心想京城那两个人不会连国仇家恨都分不清吧?
……
已经一天没吃饭了,饥肠辘辘的士兵们挤在一起烤火,时不时抬头望望帅帐,希望里面的人能给他们一些吃的,哪怕就是一块硬得似铁的饼子也成。
第二日清晨,千绝从帅帐中走了出来,一脸疲惫地说了两个字:“杀马。”
这样一来,所有的士兵都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断粮了!
再看看这一片茫茫雪海,恐慌像怪兽一样,将他们吞没。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既没看到后面有送粮的队伍,也没等到沈陌的回信,千绝有些心慌了,濒临绝境的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更何况这是一支十万人的大军!萧随风牵着马的手握得发青,哪怕是人吃人,也绝不能让他们把乌云吃了。
终于,前方派去探路的探子回来,身后跟着几位守边的将军,说离边城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
饥寒交加的将士们欢呼雀跃,连萧随风都难掩劫后余生的欣喜,千绝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心头的阴云越积越重。
“有没有一位将军,拿着本王的令牌前来调粮?”
经他这么一问,身边那几个正在欢呼的将军们停了下来,都有些不知所措。
“回王爷,没有。”守边将军吴江率先回话。
千绝很平静地点点头,下令将士们加快步伐进城。
靠近北匈奴的地方,长年有雪狼出没,寻找那些冻饿而死的动物的尸体,如果在那一片雪海之中迷了路,沈陌和那一百士兵恐怕会尸骨无存。
这里给他准备了一个府第,虽然不如京城的奢华,但对于这种边疆小城来说已经很难得了,十分地清幽别致,把自己关在屋内,一杯接一杯地饮酒,连萧随风都不让进去。
将士们和边疆的将士很快打成了一片,豪爽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都去祭自己的五脏庙去了,暂把沈陌一行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在这边城的王府内,却是愁云惨淡,三位守边将军加上萧随风一共四人,都在不知所措地左右乱晃。
“我说萧侍卫,你是王爷带来的人,要不你进去看看吧?俺们跟王爷不熟,王爷怪罪下来俺们可吃消不起。”一位身似铁塔的黑壮将军提议,很快就得到了别人的附和。
这位将军跟萧斩风同姓,叫萧铁汉,身材高大魁梧,声音亮如洪钟,打起仗来也不含糊,一柄五尺金刀让敌人望而生畏。
凡是留在边关的将军,都是从死人堆里打出来的士兵提上来的,他们没有雄厚的家势,只能在这风雪的边疆留守,但他们的作战能力是京城的那些人望尘莫及的。
千绝治军严格,将那几位空有家势没有能力的将军处决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随便往她的军下放人了,生怕一个不小心送了自己儿子的命。
但能在他的麾下生存下来的将士,也就证明了你是真正的铁血男儿,只要一提是千绝王麾下的士兵,别人看你的眼神都是精光闪闪,还带着一丝崇拜。
萧随风苦笑了一番:“萧将军,各位将军,放心吧,王爷只是难过,不会有事的,还请各位将军多派些熟知地形的人多去打探,哪怕……哪怕是将沈将军的尸骨带回来也成。”
“这你不用担心,俺们早就派人去了,”萧铁汉拍着胸脯打保票,然后又为难地看了看其他三位将军,不好意思地咧咧嘴,压低声音对萧斩风说道:“若能找了尸骨,还算是万幸,只怕……这里狼很多的……”
“萧侍卫也不必难过,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另一个略显斯文的将军站了起来,白白静静地脸上留着两撇胡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帐房先生,不协调的是一只眼睛被黑羊皮捂着,大家都叫他独眼,本名叫柳如风。
里堂里的门开了,千绝披着裘衣吩咐道:“各位将军都去歇息去吧,本王明日点将。”
“末将尊命。”将军们听命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