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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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时，凑结月便醒了过来。
安的睡相并不老实，两条胳膊无意识地环在凑的脖子上，头也不知何时枕在了自己的胸前。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呼吸温柔且均匀，仿佛正沉浸在什么再甜蜜不过的梦境里。凑有些恶趣味地戳了戳安的脸蛋，后者迷迷糊糊间似乎感受到了有人正打算趁她入睡时图谋不轨，于是象征性地吐出了几缕含糊不清的音节。凑找着了逗弄小姑娘的乐趣，不轻不重地在她脸上又揉了几把。安小声嘟囔了几句，把她搂得更紧了。
在保持了这个别扭的姿势整整一夜后，凑结月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僵硬得宛如一块在冷冻室里挂了十天十夜的风干猪腿肉。哪怕只是简单地稍微挪动一下四肢，都会有股钻心的麻木劲儿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处角落。
等这波不适稍微褪去些时，凑解开了捆住裙子的发带，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盖住大部分的腿。毕竟已经是十二月初的光景，即便他们一行人此刻正在地处低纬的新加坡海域上航行，夜幕降临后，身体裸|露出来的部分也免不了遭到寒气铺天盖地地侵袭。这也难怪熟睡的安会不自觉地贴到自己这个离她最近的热源身上。
“噢！你们已经醒了啊。”
乔瑟夫·乔斯达成为了这艘救生艇上第三个醒来的人。他打量了一眼正吃力地尝试单手束起发辫的凑结月和像只树袋熊一样扒在凑身上揉着眼睛的安，露出了一脸颇具长辈风格的慈爱微笑。
安似乎是不喜自己对凑这般亲昵的姿态被乔瑟夫等人看到，连忙缩回手并坐直了身子。
“喝点水吧，我们已经发过求救信号了，”乔瑟夫把水壶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凑，而凑则是非常自然地转手塞到了安的怀里，“等太阳一出来，雾就会散掉，之后很快就会有船来救我们了。”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试试看能不能推一把，”凑从制服口袋里捞出硬币，“这次就继续赌有花的那一面朝上吧！”
硬币被掷出后很快落回到她的手中。然而不巧的是，这次与她四目相对（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硬币并没有长眼睛，不然恐怕会有些吓人）的是有数字的那一面。
“失败了啊...”凑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委屈巴巴地低下头。
“如果猜错的话，会反过来招致厄运吗？”乔瑟夫紧张地询问道。
“那倒不会，不过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发动「国王硬币」就是了，”凑把硬币塞回口袋，“放在游戏里面的话，大概就是类似于技能冷却时间一样的存在吧。”
“噗——”安一口把刚刚喝下去的水全部喷了出来。
“喂！水可是很珍贵的！你怎么还往外吐啊！”乔瑟夫虽然嘴上说着责怪的话，却仍然伸手拍了拍安的背避免她被水呛到，“发生了什——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喂！大家快醒醒！快看那里！”
一时间在场所有无论是睡着的还是半清醒的人全部都被乔瑟夫这声豪迈的惊呼激得纷纷打起了精神。他们顺着乔瑟夫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便明白了他为何会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如此激动：海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艘体型庞大的货轮。而货轮貌似也察觉到了他们这群在海上漂泊了一整夜的幸存者，正朝着救生艇所在的方向缓缓驶来。
不一会儿，货轮上就放下了舷梯，这艘船的所有者打算对他们施以援手的态度也因此昭然若揭。早已疲惫不堪的船员们登时兴奋了起来，纷纷做好了上船的准备。
承太郎等人本就对身为普通人的船员们被替身使者的战斗波及有些过意不去，即便对这艘凭空出现且一点儿人影都没见着的货轮感到有些疑惑，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扫兴的话，只得目送着他们接连蹦跶上了甲板。
凑坐在离舷梯最远的另一端船头，自然也就成了最后上船的几人之一。等快要轮到她时，她才意识到眼皮底下某个极具现实意义的麻烦：救生艇的边缘和舷梯之间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距离。这对于前边那些身材高大的男性来说并不算什么障碍，可对她而言确是道不小的鸿沟。
先前飞机在香港迫降时，她曾因为急于追上承太郎等人而一脚踩进过救生船和陆地之间的缝隙里。但那时碍于情况紧迫，再加上那实际上也只是涨潮时淹过楼梯的一层浅洼，因此也没多在意。
可现在舷梯和救生艇之间的距离远比那时要宽，她腿上还好巧不巧刚刚拉了道口子。如果这时再失足跌进水里，可就不是普普通通地沾湿鞋袜那么简单了。
“凑，需要帮忙吗？”正当她站在原地发愣时，刚刚踏上舷梯的花京院似乎意识到了她的难处，转过身来对她伸出了手，“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抓住我的手。”
“谢谢了，花京院同——”
然而正当凑结月发表着自己饱含感激的致谢词时，她的腰唐突间就被人用手臂给牢牢箍住了。紧接着，她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明明应该在自己身后好端端排着队的空条承太郎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侧，后者就带着她大步一跨站上了舷梯。短暂的失重过后，重回地面的凑有些懵逼地一把抓住了舷梯的栏杆，而这一行径的罪魁祸首反倒是一副无数发生过的模样。
“喂！承太郎...”
“你当在我前面半天不动，磨磨唧唧的，烦死了。”承太郎毫不留情地驳回了她的控诉。
凑结月顿时安静如鸡。
等到所有人都登上了货轮，乔瑟夫便迅速指挥他们在船上搜寻了一番。然而奇怪的是，尽管这艘船上的一切仪器都在正常运转，可当他们仔仔细细地把船上的每一个房间都搜查了一遍后，却连一个人影也没见着。操舵室里没有船长，无线通信室里也不见技术员，明明船上的每个角落都干净得一尘不染，却因此有了几分恐怖的气氛。到最后，除了安在某间舱室里发现了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猩猩外，一行人硬是没能从这艘船上找到第二个活物。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不明白，”去往甲板上汇合时，一直安安静静跟在凑身后的安忽然停下了脚步，“我原本只是想找一艘能带我去新加坡的船而已，可这一路上都在发生各种奇奇怪怪的事...你们难道是什么灾星吗？”
“安，听我说。我们和你都有各自的目的。你是为了能够见到你的爸爸，乔瑟夫先生是为了拯救他的女儿，而我则是要向夺走我父母的人讨回公道，”凑弯下腰，把手臂搭在安的肩膀上，对她露出一个自认为应当还算温柔的微笑，“但无论如何，有一个事实无法改变：我们是你的朋友。因此，在到达新加坡之前，我们会进我们所能地保护你。安，如果你感到害怕的话，只需要待在我身边就好。虽然这么说可能听起来有些离谱，但是你相信吗？我可是能够给你带来好运的人呢。”
就在凑起身准备带着安到承太郎一行人身边去时，起重机上的钩子忽然剧烈晃动了起来，接着便宛如被赋予了生命般高高扬起，朝着下方一名正在研究仪器的船员的脑袋狠狠扎去。那名船员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铁钩捅了个对穿，随即像只待宰杀的牲畜般被铁缆吊到了半空中。他是手脚抽搐了几下，很快就不动了。鲜血从他被撕裂的上唇瓣间倾泻而出，最后顺着鞋尖在甲板上滴滴答答地淌成一滩。
凑迅速捂住了安的眼睛，同时自己也别过了头去。
“怎么回事？明明没人碰操纵杆，可是起重机却自己动了，我看得真真切切！这台起重机自己把他杀死了！”
“听着！别碰任何机器！凡是能动的或者是带电的都不许碰！想活命看按我说的做！在我同意之前，所有人都呆在下面的船舱里，哪里也不许去！”指挥完船员后，乔瑟夫又对站在一旁的凑喊道，“凑！安就麻烦你了！一旦发现有替身使者的踪迹就立刻通知我们！”
“明白了！”
凑结月深知并非战斗型替身的她在这个节骨眼很难派上用场。安年纪尚小，不仅刚刚目睹了对于成年人而言都可以算得上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还不得不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与先前将她指认为偷渡客的船员们共处一室。
虽说船员们对她并没有抱有什么恶意，但她也很有可能会因为本能地抗拒对他们产生信赖而导致恐惧。乔瑟夫或许正是注意到了在所有人之中安最愿意与凑亲近，才让她带着安一起躲避到船舱中去。
船员们也没闲着。进到船舱里后，其中几人开始尝试用无线电联系其他的救援，但几次努力未果后也不得不选择了放弃。一时间舱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有些令人绝望的地步。其中一名船员为了活络气氛，干脆主动和凑聊起了天。
“话说回来我从一开始就有些在意，凑小姐的父母应该有一个不是日本人吧？”
“诶？在说我吗？的确，我的母亲是英国人来着，”一直在边缘ob的凑结月回过神来，“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啦！”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第一次见到凑小姐时，就注意到你和乔斯达先生的孙子一样都是那种比一般亚洲人的五官要更立体些的长相。再加上你的英语也说的非常流利，所以一时好奇就问出口了。”这名船员有些腼腆地解释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注意力就全部放在凑小姐身上咯！”一旁忽然蹦出名长相与这位船员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家伙，嘻嘻哈哈间就熟练地搭上了前者的肩膀，“说实话，兄弟，你是不是对凑小姐有意思啊？”
“啊！原来你们是亲兄弟吗！”凑结月迅速提炼出了其中最不重要的知识点。
“...是，”船员似乎是被凑结月那叹为观止（或许也可译作选择性忽略）的阅读理解能力深深打动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凑小姐要是闲来无事，可以猜猜我们之中谁说哥哥，谁是弟弟喔。”
凑结月的求知欲和好胜心被同时点燃了。她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打量起了眼前的两名船员。仅从外表来看，他们从发型到五官乃至身材几乎都一模一样，尽管性格上明显略有些差异，但仅凭这点也很难判断出其中谁是更年长的一位。在经历了足足五分钟的头脑风暴后，凑结月终于爽快地决定直接瞎猜了事，并随手指向主动向她搭话的那名船员：“那我就猜你是兄长好了！”
“猜对了！不愧是凑小姐！运气也是一等一的好呢！”年龄较小的那位兴奋地鼓起了掌，“我之前和他打赌时，他还觉得——”
船员的声音戛然而止。
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张原本洋溢着笑容的脸便随着头颅飞了出去。血从他脖子上那被整齐切开的断口处喷涌而出，悉数浇在他兄弟的脸上。后者刚想发出尖叫，脖子便被某根不知从哪飞出的钢筋死死绞住。他的脸胀成了玫红色，眼珠几乎随时要从眼眶里爆裂出来，手指拼命抠拽着那根钢筋，可最后也不过在脖子上留下数道无用的抓痕。很快，他就不再挣扎了。
凑结月的身上顿时渗满了冷汗。她僵硬地环顾四周，所有的船员似乎都在短短一瞬间被船的各种部件——像是风扇的叶片、仪器的指针、闲置的铆钉乃至天花板和地面或拧或扭或轧地撕成了一堆零散的尸块，仅剩她独自一人站在舱室的正中央。骇人的血腥味激得她的胃里一阵翻涌，恐惧更是令她无法动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拼命转动脑子让自己努力保持清醒。
起初她以为船上的这名替身使者是通过附身在某一部件上或是利用电流作为移动途经的方式操纵铁钩击杀的那名船员，而乔瑟夫等人似乎也是一样的想法。可现在看来，要在眨眼间虐杀掉一整间船舱的船员，就好像这艘船上的所有零件、哪怕只是一枚小小的铆钉都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能够单独行动似的。
船的零件。船员们是被船的零件杀害的。船的零件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些零件...有人在操控着这艘船！
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听上去十分荒唐，但这艘船...这艘船原本就是那人的替身！
但为什么...为什么躲在这艘船里的替身使者袭击了这间船舱内的所有人，却唯独放过了她？安又到哪去了？是被那名替身使者抓走了，还是趁她与船员聊天时悄悄离开了这里？总而言之，当务之急是要把船员遇害和这艘船便是替身的猜想告知给乔斯达先生他们！
然而她才刚刚往门的方向迈出一步，便有什么同蛇一般柔软冰冷的东西缠住了她的四肢，紧接着以完全不容抵抗地力度收紧，将她牢牢钉在了那面沾满血迹的墙上。凑的第一反应便是大声呼救。然而在她张开嘴的那一瞬间，突然又一根软管从她脸侧的位置破墙而出，勒过她的嘴并死死压制住了舌头，彻底杜绝了她发出任何声音的可能性。凑条件反射地想要咳嗽，但也只能勉强呛出几匝破碎的鼻息。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之外。
她眼前的那堵墙仿佛被水浸透的纸张般逐渐扭曲了起来，紧接着，先前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猩猩像是幽灵般从中缓缓浮现。更离谱的是，这只猩猩竟然正儿八经地穿着船长的制服，头顶也好端端地戴着帽子，嘴里甚至还叼着枚颇具复古风格的烟斗，俨然一副一船之主的架势。
如果说他这副人模人样的举动还能勉强让人接受的话，那么他看向凑时的眼神绝对能使任何一个自诩高级灵长类生物的人类都感到不寒而栗。凑结月自认为还是见多识广，也看过不少刑侦纪录片和在真实性上颇受好评的犯罪电影。可眼前这只猩猩的眼中潜藏着的卑劣、下流和欲望...绝对比她在电视上见过的所有或真或假的罪犯加起来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这家伙...这只猩猩就是藏在这艘船上的替身使者吗？！」
原来打一开始他们就陷入了一个盲区。他们没想到这一整艘船都会是某人的替身，更没有料到过替身使者会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猩猩。这只猩猩的智力并不输给任何一个人类，也比他们想象的要更通人性。而它也正是利用这点，才把他们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最后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所有的船员。
猩猩伸手拨弄起了凑的发带。原本在救生艇上时她就是单手扎起的头发，之后也没对着镜子认真打理过自己，因此发带缠绕得十分松垮，没碰几下她的头发就整个散落了下来。猩猩十分好奇地将发带分别缠绕在自己的两根食指上，接着轻轻一拉，它便从中断裂成了两半。
「操|你全界门纲目科属种！那他妈的可是法国货...」
凑无法发声，只得在心底默默问候起这只野兽，丝毫不介意把同为人亚科的自己也连带着骂进去了的事实。
就在猩猩再次往凑这边蹭来的那一瞬间，它的头部被什么飞驰而来的东西狠狠击中，并一下飞出了数米远的距离。也许是因为遭到了迎头暴击，它下意识地放松了对替身的控制，缠住凑的软管也纷纷胡乱蠕动了起来，将凑从束缚中吐了出去。她的腿脚还没挨着地，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拦腰抱住，而她也自然而然随着惯性扒在了那人的身上。
“承、承太郎——”
凑干巴巴地喊出救下自己的那人的名字。空条承太郎见她已经站稳，便主动松开了手，但还是有意无意地将她护在自己随时可以照顾到的范围内。
“承太郎！这艘船！”重新夺回身体的掌控权后，凑立刻回过神来，并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这只猩猩能够操控船上的所有部件！而这艘船很有可能就是它的替身！”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