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月》李大胆

11、第十一章：姬乱雪

　　明白他的顾虑，星柳痕也无意多问。需交待的已交待，现在他要去完成自己的事。
　　“你们的情形我不太懂，而且也不想多问。为师先走一步，尔等好自为之。”
　　说完，他凭空一跃就消失在了漫漫夜色中。
　　好轻功，那是自然。
　　全同安县城行动最快的捕快乃是他的门生。

　　紫衣人先走一步，留下越光与在百刖新招的六名弟子。野地里已漆黑，远天上升起满月，波涛愈发响亮，那声音就像贴在越光脊背上。
　　不知葛三徒的幽魂现在是不是急待着这些闯入者的离开，好让他快快变成大鱼，下水大块朵颐一番。
　　哗，有人点燃一枝松明。空中刺啦声暴出无数细小火星，接着溶溶银光便伴随着松油的气息照亮了一切。
　　木材燃烧的光本应是金红色，这些人一定是在松木中搀了东西。百刖之地万物欣荣，奇药和毒物最是繁多。
　　越光望着六张或英俊或美艳的脸庞，心中正考虑着问清楚各人的名字后就打发他们离开。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就先听见了一声反问。
　　“大师兄难道不能以真面目与我们一见？”
　　越光抿唇。
　　发话人的位置比较靠前，因此越光能够在昏暗的光线中清楚地看见他。那是个满头金发的青年，和其他人一样穿着用五彩丝线装饰的黑色长袍。然而不同于其他人袍服两侧的青色衣褶，他的衣褶是深红色，上面隐约还描了金边。同时衣袖与领口上扎了不少银花银蝶，胸口戴着雪银佩饰，冲眼一看就觉得华丽非凡。
　　越光望向他的眼神中不知不觉露出惊叹。
　　那个人明显是经常领受这种目光，此刻不无骄傲地拨了拨金丝长发，朗声道：
　　“小王乃是百刖茶黎王的幺子姬乱雪，目前愿望就是成为星柳痕最得意的弟子，所以你虽然是大树熊，我也照样不会手下留情！”
　　“王子，是大□□，不是大树熊。”
　　他身边的另一个少年拉扯着他的袖子想要纠正，却被他一记拐肘顶中腰腹。痛得蹲下。
　　越光无奈地笑，没想到师父在百刖竟然招了这么个“贵人”。
　　眼前，要求以真面目示人的呼声并没有就此平息，越光知道自己决不能取下面罩——师父应该是不希望这几个弟子看到越光的脸，就象师父他从不让别人见到他自己的真面目那样。
　　事实上在星柳痕所有弟子中，见过星柳痕真面目的只有越光一人。他是星柳痕十多年前在同安养伤时收的弟子，为的是报答越光义父的救命之恩。
　　某种意义上，越光对于星柳痕来说是特殊的存在。
　　看来这位名叫姬乱雪的王子早已感觉到了这点，他见越光无心露出真容，干脆出手作爪，抓向越光的攒竹穴。看那架势根本不止于要将面罩揭下那么简单。
　　越光没有料到姬乱雪的这个举动，他后退一步避开攻势，同时反射地甩出手中绕指柔，灵蛇一般的剑身在火光中反映出数道不规则的电光。站在一边的众人未见过这种奇特的兵器，不由得面面相觑。
　　而姬乱雪却认得这种兵器。
　　因他偷看过星柳痕撰写的武功秘籍，其中有一本就是专门为软剑“绕指柔”所创的剑法“五更疏欲断”。他天资聪颖，看过之后就记住了几招，现在看来，越云所使的就是那本剑谱上的剑法了。
　　可恨年初的时候他要求师父也传授他“五更疏欲断”却被坚决地拒绝了。
　　所以一想到绕指柔，他就恨。
　　恨到愈发用功地操练属于他自己的兵器。
　　刀。
　　寒光一闪，越光发现自己面前多了把银色的刀。
　　好刀。
　　南疆的手工一直名闻九黎，然而眼前这柄点了翠，嵌了宝的雪银刀却是精品中的精品。因为银的质地较软，所以刃身是精钢，刃口则是坚硬无比的玄铁。
　　越光注意到那刀刃的尾端微微向后翘起，有点鱼尾的形质，而刀背上嵌着的七粒绿松石则分别压着两道流畅的装饰线条。
　　“鱼尾纹！”
　　只要是与江湖有些瓜葛的人就一定听说过这柄名叫“鱼尾纹”的宝刀。它曾是百余年前豪侠碧云涛与南疆第一美人杜蕾丝的定情信物，同时日后杜蕾丝也是用这柄削铁如泥的宝刀剁下了始乱终弃的碧云涛的首级。
　　杜蕾丝死后，这柄宝刀传说一直在南疆几个小国间辗转，没想到现在落到了茶黎王幺子手中。
　　“算你有眼光。”
　　听见越光报出宝刀的名字，姬乱雪自然露出得意的表情。他虽然没能学成绕指柔的绝学，但刀谱“东风吹来头也痛”，他已经习得八成，再加上手中利器，自信绝不会不如越光这蜗居于小县城中的同门。
　　姬乱雪的刀使得不错。
　　就是人急躁了些。
　　也忒狂妄。
　　越光一边与他拆招，一边这样想。
　　这么狠的招，这么快的刀，想必就算是在奔跑之中也能够轻松地肢解猎物，然后一点点弃尸荒野。
　　然而无论是这招，还是这刀，都过于刚劲，也过于凶猛，恰好与越光所习的“绕指柔”截然相反。
　　绕指柔，就是专门对付这种以坚硬、刚猛为主的武学。

　　姬乱雪慢慢觉得力不从心。
　　虽然他的刀快，招厉。但总是碰不到越光分毫，相反，绕指柔却能以各种刁钻、古怪甚至是匪夷所思的角度贴近姬乱雪的各处要穴，甚至幻化成灵蛇悄悄滑过他的颈项。
　　姬乱雪暗暗惊出一身冷汗。
　　有很多次只要越光再加一成功力，就能够结束游戏。然而他明显不想将气氛僵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他在等待，等待姬乱雪主动放弃。
　　姬乱雪天资聪颖，僵持了十多招之后也终于明白应该怎么办。
　　“小王认输！”
　　于是越光也收招。
　　“在中原行走，若是不想被人劫持了威胁你父王，最好还是改称‘我’。并且将这满身的银子收起来。”
　　说完这一番话，越光缠起绕指柔准备离开。他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尤其是这种贵人。
　　然而姬乱雪对他的骚扰才刚刚开始。
　　“你刚才说的‘他’是谁？”
　　越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人就是李洛持。
　　“真有人能够带你去朝廷去京城么？京城我也想去，百刖太无聊了，怎么办呢……”
　　越光没有回头，甚至没去理会姬乱雪迸出的只字片语。
　　“要不这样，我出一百两黄金，大师兄就把那个人让给我，让我去朝廷。”
　　见越光没有反应，姬乱雪叫嚣得愈发起劲。武力上虽然技不如人，但口舌之能却还是要逞一逞。
　　透过方才一番较量，他已经认定了越光碍于同门之谊，绝不会伤害自己。更何况他对男色也并不忌口，如果真有这种机会，倒真想要尝一尝。
　　“和男人做是什么感觉？爽不爽？你一定是在下面的那个吧?那个人对你满意么……”
　　姬乱雪还想着说些更损的话，可是抬起头来，越光早就已走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