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虚灰

3、 第二章

　　第二章

　　客栈前堂的木台子上立着一盏灯，但烛光不十分明朗，一人在木台旁和那掌柜打扮的人细声攀谈。
　　“果然！”说是怎么就不见人影，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红必修皱眉瞪着那人，到真想好生说教一番。
　　雷景转头见他眉心皱成一团，十分凶恶的模样，反是一笑：“我已经向掌柜的要了两间客房，现在上去吧！”
　　那掌柜的听他开口，手上的笔徒自一抖，醮上一笔墨，在半旧的帐薄上边添下几笔，边道：“木字间，五十七和六十一号房。阿立！快带两位客官去。”
　　“知道了，掌柜的！”名唤阿立的小二从一旁钻出来，手上提着灯笼朝他们躬了躬腰，“两位请随我来吧。”
　　红必修脚下一顿没立即跟上，回头看了眼伏案挥笔的掌柜的，只觉得灯火昏暗衬着他的头发有些发红。心中徒然漫出一股气堵得他发慌，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他到还没有习惯这里的生活？！。
　　“...就在前面，二位小心脚下，灯不够亮怕是照不到全路。”
　　“多谢小哥儿提醒。”出于礼节红必修道了声谢。想他内功小成眼力见长，也非完全看不见，但人家好意，实在不好泼人凉水。
　　“不客气、不客气！”见这人如此，阿立到十分不好意思。本以为这位客官定是个凶神恶煞的主儿，却不想竟会这般有礼，到是他身后那位不知是什么人，总觉的有些个冷淡。打了个弯上了二楼的走道，他努努嘴，“前面就是了。”
　　向前疾走几步，阿立率先推开房门进去。待红雷二人进来时，房中的烛台都已打了火。简单的收拾收拾后，阿立拿起地上的灯笼对雷景说道，“这位爷您是随我去另一间房啊？还是......”
　　“我去另一间吧！你且好好休息。”谅他一路劳累红必修觉得还是让雷景早些歇下才好。替他合上门，自己便跟着小二到六十一号房。
　　刚走没几步那小二先是咦了一声，便抬头望天，见月色半掩好不景致，手上的灯笼向下滑了滑，煞是奇道，“月亮什么时候出来了？”
　　刚刚四周还是一片漆黑之色，连路都不见，现下却是清朗明净。红必修也随那小二的目光像天上瞧，果然天上一轮明月半挂天际，朦朦胧胧到是可人的紧。
　　不期然的想起前几日曾下过一场小雨，苦恼的挑起眉红必修实在不太喜欢那种绵密的雨水溅在身上。可惜他不懂观天之术，明日天气是好是坏却是不知。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身旁的小二哥，那小二却是巧，回头想寻些话与这位客官讲，正好见他眉目带忧颇为伤神的模样。
　　那叫阿立的小二在这客栈做工多年算是机敏，心思几番回转，竟升出些讨好之意。想之前觉得这位爷面色显恶，可实是为人随和。又加之月光投华，淡淡颜色，生生将红必修的凌厉之感削弱大半，这副俊颜让阿立看着打心眼里的舒服，嘴边也就多了几分想说的话。
　　待他眼珠转了一圈，人便也是朝着红必修凑了一凑，又怕惊扰到其他房里的客人更是将声调压得低哑，如此便道，“明日是晴是雨小的虽然说不上来，但这小雨断断续续已下了好些时候了，往后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好天气的。就是不知您这是要往哪去？爷若是方便便和小的说说罢，兴许我知道一二。”
　　“到没什么要事，想去赤和国看个新鲜。倒是不知是在此地走水路好些还是到锦昭城乘船好些。”庄主之事攸关红庄之密绝不能传出去，否则他定会有危险。赤和国有众多游士商贾前去探玩营商，担忧庄主安危的红必修转念换了个说法询问那小二。
　　“唉，这位爷若是想乘船还是去锦昭城的好，虽然路远些可那船大又稳妥比较安全。”说道锦昭城阿立面色添了一抹苦愁，“不是小的不愿为自家小镇着想，而是这几日这里连连遭受莫名侵扰，往日那些个在此地停泊的船只多是不敢在此停摆招揽客人，现下也只有镇里的晴叔有一只较好的船，可他也保不齐能将人平平安安送到赤和。唉呀呀，现在这日子真是越来越紧了，大家都苦着呢！那小阿严......”
　　讲到这儿阿立歇了口气似是有些难过，手头不禁一松，手里的灯笼杆往下一坠，却是回了神。拍拍脑袋瓜,阿立摆摆手笑了笑，“哎！我什么尽说些不开怀的话，这位爷你可莫要见怪，小的也就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偷眼见红必修面无恼怒之色，只是静静听着也不怪自己走得慢误了他休息的时间。阿立心中约莫生出些好感来，只觉得这爷真是好气度、好脾性，一头稀罕的乌发衬得五官愈加清俊起来。
　　眼见快到六十一号房了，阿立心中多有些可惜，只得快言快语将话锋一转不再提及之前的事儿，“呵呵！这位爷，您看这房子瞧景儿特别好，月亮虽只出来一半，却也将这长廊照的清明，晚上出来看个夜色很是不错。”
　　“哎，到了，就是这。”点亮屋里的灯，阿立上前问道，“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等一下送桶热水来。”搁下行囊红必修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放在阿立手中，想了想道： “夜也深了，得麻烦小哥多跑几趟，这点银钱且先收下吧！”
　　“诶！小的知道了！”阿立倒不推脱，当下应承下来，嘴上连连称马上送来，便带上门退下了。暗自收紧手掌捏了捏那一角银块，阿立心中一阵高兴，这些钱正好可以买点东西给小阿严吃，免得他每天吃不饱还干那么多活，生生累死了那还得了。
　　见门关上，红必修解开行囊慢慢挑出要换洗的衣物。此时夜深宁静，屋里散着木香，红必修忍不住松了口气，几天劳累忽地化作一股倦累袭满全身，引得他眼前阵阵发黑。闭闭眼稍作修息，却是愈发昏沉想睡。
　　“叩叩”
　　“客官，您要的水来了。”门外一人压低嗓子喊道。
　　倏然响起的声音让差点睡着的红必修惊了一跳。真是...怎么这般疏忽？按住门橇，红必修短暂的反思三秒，暗自提醒自己不能放松警惕。
　　门外站着几个提着热水的汉子，见他开了门，阿立才招呼着那几人轻声进来。那些汉子到是训练有素，很快的上满水拉好屏风便退下了。关上房门前红必修各分了一点银钱他们，算是犒劳。这么晚了还要做这些粗活也不容易。
　　插好门橇放好钱袋，深吐一口气红必修提起精神立即脱了衣衫踏入浴盆。
　　温烫的水温贴慰身心消除了大半疲累，舒服的连毛孔都展开了般。红必修忍不住长长的舒喟一声，将整个身子往热水里埋了埋。
　　闭着眼胡乱解开头绳，直长的黑发滑落下来，沾水沉入水底，免不了仍有几缕浮在水上的。后腰被水里的头发拂得发麻，他忍不住睁眼，水汽氤氲温热却激得他眼角生疼。眯起眼，恍惚中见水中浮散的黑发随波动荡，他心底倏地滋出一点痒意，十分奇怪，没有细想，肩颈处竟慢慢延出点些刺痛不断扩散，皮肤如同针扎如火妍烤疼痛难当，而后心窝又泛起阵阵凉意实在难忍，混沌之下他一头扎进水里，竟还是缓不过来反而越加痛苦难耐。不过多时，胸口便犹如雷锤撕裂炸开般闷苦异常，他在水中徒自清醒，慌忙撑起身体，大口呼吸。肺中氧气耗尽，尚若再不出来真是会死得很难看。
　　一身酸软一时不过来。半响之后，惊魂未定的红必修拨开缠在一起的头发，带着几分迟疑摸了一把自己肩颈，掌心一片湿润，那疼痛怅然如梦。难道，是神经过敏，这几天还是太累了了？！
　　深吐一口气，红必修拿过布巾匆匆擦洗。想着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一番睡上一觉，兴许会好些。
　　套上里衣红必修随手擦了擦湿淋的头发，带着一阵暖意走到桌前倒上一杯茶，喉咙干燥他忍不住舔舔的嘴唇感觉嗓子发紧，喝上一口茶水才觉着好些。脸上忽地划过一滴水珠，红必修皱起长眉想起头发没弄干，便握紧发尾将水拧出，那手法可谓暴力，直接忽视了头顶的疼痛。折腾半天头发也只是半干不湿，无奈红必修随手拿起布巾拢了一拢，搭在肩上以防打湿衣服。
　　“明天的行程还要和雷景商量商量，不知他现在可否方便。”红必修披了外衣想了想，“算了还是等等吧！他若是在洗澡，我前去岂不唐突了？还是呆会再去找他，尚是睡下了明日在谈也可。”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喝茶提神，盯着杯中游移不定茶叶梗红必修心头一松，脑子登时有些迷糊起来。搁下茶杯，掌中一片暖热，胃也是一片暖热，全身暖烘烘的舒服的骨头都软了。这澡不知是洗的好，还是洗的不该。闭了闭眼红必修想让自己清醒些，头发没干就这样睡他的偏头痛会更严重，何况等等还要去找雷景谈谈情况。
　　偏越是这般想，身上越是懒洋，睡意袭来似乎挡也挡不住。红必修斜趴在床上挣扎又挣扎，抓着铺盖不愿阖眼，每每待眼前一片漆黑才意识自己又差点睡着了，这才会徒自清醒一下。这些天看来真是忘了好好生休息，累成这样却是活该......

　　五十七和六十一号房虽然相隔不远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关上房门雷景后悔刚刚没问阿立六十一号房的方向，这手无灯笼到没事，浪费时间去找房间可不划算。
　　经一番梳洗之后，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没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呢？！雷景踱步走了一阵，瞥眼见廊外月色冷清幽静，夜愈发深沉，心情不由沉凝起来。原以为红必修会过来找他商事，可左右等待他就是没来。难道，男人还不够信任他？！
　　此时秋风送爽，凉意带着些微彻骨，雷景眸中翻涌的熠熠光辉不知为何竟也染上层层的彻骨之寒，险些就快压不住了。骨节分明的手掌，一点余热尚存，留有一点指甲大拇指不停的摩擦袖口，他双颊浮出些红润，倒也显得丰神俊秀起来。一定要说服男人在这里坐船前往赤和，至于为何...他心中早就有了想法，不怕男人不同意。
　　这样一想雷景心中的郁结便散开了去，脸上渐渐挂起笑容。心清刚好上一些，前方折角处一点莹光漫漫射出，击得他瞳仁骤然一缩心中警铃大作，真是出了事？！莫不是有人前来暗杀，不、也可能是想窃取什么秘密。脚尖一踏雷景颇是迅速的向前疾走，忽然脑中电光一闪，脚跟跟着一顿，若真有打斗怎会没有声音呢？再者红必修武功高强虽不能说是高手，但也算一流，堪比者并不多。何况此番出来甚是小心，红庄里的人知道的也少，那些个妄想占红庄书籍之地的人更是不知情况才是，如此这般我又担心什么？！
　　雷景眼底浮出那道莹光，似乎是沾了冷清的月色而反射出的光泽。不是兵器又会是什么东西在月下反射出这般光彩来？刻意放轻足力雷景缓步朝前想一探究竟。
　　这时一人影倏然出现，撞着雷景的身侧跌了一跤。那人身形矮小，衣着朴旧，似乎因为拐弯脚有人而显得有些慌乱，他抬头瞟了一眼雷景后又忍不住多看了几下，脑子里便烙下了这位大爷给人十分干净的感觉。
　　被人猛然一撞正有些发蒙，雷景心中隐隐窜起一团燥火。那人一张脸慌忙抬起，竟是个少年，不过十四五岁年纪，雷景怔了一怔到忘了脾气。
　　那少年呆看着空空的掌心“啊”了一声，到忘了自己撞到人了，直径扒到栏子上向下左右张望，好一会之后少年眼光一闪，匆匆留下短短的对不起就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佛了一把被撞到的袖子，雷景撇看少年的背影却是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转身就走，连眼角微微跳过的一抹银光也全当是幻觉。
　　待走到折角处，那里已是空无一人，雷景想起那个少年，刚刚莫不是他在那？还是说有人与他一起？摸摸袖口雷景第二次有些后悔了，刚刚应该叫住那个少年的...
　　“原来六十一号房在这……”他恍然回神不经意的看见一侧门牌正正写着六十一。若有所思的雷景轻轻叩响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