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始端 ...
-
这世上的一切虽然百万种变化，却也离不了本质的规律。很多事情看似毫不相关，却经常成了一个闭环。
“既然已经没什么大碍，那我们就先走了，不必再送。”
林焱腿上扒拉着一只崽子，崽子泪眼汪汪地在城外等了八天，早就成了一尊委屈巴拉的“望姐石”，人形石头动态化，便进化成了她的腿部挂件。
令狐邵挽留：“阁下不欲多留几天？”
林焱略作挑眉，身后的胡明暗自嘟囔：你城里面乱七八糟，还想我哥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啊！
旁边胡才轻蹭了他一下，他才连忙收敛了表情。
令狐邵说完也意识到这句客套话此时好像不大适用，他顺势改口致歉：“阁下离心切切，是邵考虑不周。”
林焱倒是毫不在意，她爽朗一笑，“那剩下的事都得拜托大人与神医了！”
张机此时也将视线从林安身上移开，同令狐邵一起颔首道：“吾等本分。”
胡才等人见此将要辞去，林焱却再次伸头向张机等人身后望去，仍未见到任何身影，“真是没有良心……”她呢喃道。
有两人同时敏感了起来。
张机：人生无处不风流，有勇就能花满楼。
嘿！他就说嘛，这两人必定有点事情，
——阿姐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小可爱了！
林安紧了紧手臂，腿上的紧绷感让林焱很想把他踢出去——这是什么臭毛病！
林安极度缺乏安全感，又在林焱这得到了强烈的安全感，这导致他对林焱的一切极度敏感。
林焱收回视线，看向张仲景，似笑非笑。
张机后背上的汗毛陡然竖起。
——“若机未曾相助遮掩，你会如何？”
——“呵……”
那时，她也是这般莫名瘆人的表情。
张机恍惚间才觉得自己的衣衫又被冷汗浸湿了，他定了定神，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比如“那个负心汉薄情郎死哪去了”，又或者是“老娘后宫千千万，少他一个算个球”。
他正脑补得欢快，想开口和她解释道“郭嘉因事所扰，闭于屋内三思其身”——就是他被你搞得怀疑人生，决定把自己关禁闭了……这时，林焱却移开视线，告辞离开。
好吧——就是他想多了……
算了，算了，年轻人的事他不掺合了！
爱咋咋地！
背对着张机的林焱勾了勾唇角，本来确实想说什么的，真把她当洪水猛兽了，这般避之不及！罢了！天下娇花遍地走，说不定，她还能一抓一篓筐呢！
何必在意？
不必在意。
人呢，天生就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比如郭嘉，他见到林焱的第一眼内心就有种隐隐的抗拒——果然，向来不显声不露色的他就像是被癞□□扼住了咽喉，被迫听着那躁人的声音，然后一再失态。
不，这不仅失了态，还失了策。
郭嘉关了自己三天禁闭，沉默幽暗的环境让他静心。
墨色一点点浸染了粗粝的纸页……兵者，诡道也……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1]……
这可全都用在他身上了！
郭嘉冷笑一声。
真是好一个人物！
好一个……智者？兵者？将者？
呵——就是把计策全用在行好色之事上了——如此荒唐！
他暗自感慨，看了眼旁边的棋盘，黑白纵横不定，若再有一棋只差，则棋局无解。
落棋无悔，但他今日居然举棋难定。
孰明上道？
孰得天地？
孰降兵将？
孰强士卒？
孰安民众？
孰主沉浮？
啪嗒——棋子落于罐中。
袁绍觉得甄逸那家伙也怪有意思的，家中金财富足是不是给与了他一种精明的错觉？如今这个世道，宦官渎权，哪个有点权势地位的人能接受阉人等宵小之辈压自己一头。这小皇上也就是个能穿龙袍的摆设，可偏偏这摆设有着世上最光明正大的尊崇。谁还不惜个名儿呢！
气数尽了就是尽了，尽了就得有新的去取代它。
怎么取代？
去各处游说：亲亲，我要去当皇帝了，这边麻烦您支持一下哦！
这就出了问题：我凭什么支持？你做皇帝之前没给我服务，做皇帝之后不给我利益，就这求人一阵子态度倒好了是吧！想得这么美咋不去上天！
是嘛！
有一些其他死忠粉就冒出来了：我和你讲，我家主公怎么怎么好，择他为主选不了吃亏选不了上当，保证前前后后服务都跟你妥帖！
叽叽喳喳，群雄粥粥啊！
你说你家西瓜好，我说我家冬瓜好，这场面怎一个热闹可抵！
呱呱呱——
你说了啥？他说了啥？
算了——打一场吧！
看了没？总得动手的。
你也不能说动手就动手啊！拿西瓜给人开瓢还是冬瓜？
这边才抱起来西瓜就被人家一群人轰成了瓜酱。
瓜娃子欸！
这就得看人数还有武器了，人少的总比人多的好欺负，武器少的、钝的总比武器多的、利的好欺负。想要人多武器多，光靠做梦是不能的，得拿钱砸呀！
就甄家这么个香饽饽，谁不想上来咬一口，也就看是被谁咬的区别了。要真想保持着其“出淤泥而不染，饲群虎而不裂”完整而高傲的气节——那就等着发霉吧！
最后会连让人利用的价值都丧失的。
想他袁绍，也算是面容俊朗，有勇有谋，有权有势，除了年纪长点，有什么不好的！
要说人家聪明的，审察世情，不轻易站队，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还觉得自己能铸成万里长城、铜墙铁壁了！
就那点精明算计——呵！袁绍冷笑，聪明反被聪明误。
现在成了，脑子不好的人总有点运气在身上。
“林焱……”袁绍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真是个奇才，就是出现的时机不巧啊！
他写了封书信，要求快马加鞭给甄逸。只求这个蠢蛋少蠢一点，作为一个和他站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会比一只孤立无援的蚂蚱好很多。
理了理衣冠，袁绍去见了何进，将林焱所作所为全部告知与他。
他道：“绍有爱子熙，自幼体弱，绍闻姻缘喜庆，可去大悲，遂与甄氏幺女定姻亲之缘。”
何进是不想管还在吃奶的孩子的事的，倒是对袁绍口中的林焱非常感兴趣。听闻这等羁绊，含蓄地表达了自己对人才的渴望……其实也无需他致意，袁绍本就是秉着这个打算。
他内心冷哂，面上毫无波澜。
袁绍退出去的时候，碰见了蹇硕。他强忍着不耐，谨循礼数。
蹇硕轻笑一声：“本初此次前来，可是有事？”那声音有着诡异的滑腻，让袁绍只觉得一条毒蛇盘旋在他身体上。
他奶奶的，死阉人！
“小辈之事罢了。”袁绍微笑回答，滴水不漏。
二人总不能无限拉锯，蹇硕见此，展眉笑道：“本初忧虑甚多，可要注意自个儿啊！”
袁绍点头应是。
转身的一瞬间，五官垮下。
阴不阴，阳不阳，淦！死妖人！
几日后，甄逸收到袁绍的来信时，简直要被气笑了。
谁给他的脸！
就没见过把强娶强嫁的强盗行为说得如此高高在上的！
满篇的“你别不识好歹，我这都是为你着想”之意扑面而来，甄逸只想抡起锤子给他脑袋开个瓢。
求人没有求人的态度，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蠢瓜！自己也不聪明就把别人当傻子看了！
他深吸了口气，脑子快速运转，幺儿还小，这是老贼给他的缓冲期，他得冷静。
突然，甄逸的视线落到纸上“林焱”二字。
远方的林焱打了个喷嚏。
真是奇了——她非常疑惑，莫非是有刁民想害她？
颍川。
夜色深，繁星缀。有明光，画人影。
北有摇光之星，星体摇曳，贯月如虹。
竹烟波月，一人月下独立，微光溶溶，轻盈地敷在他的脸上，临摹出清晰的五官。他眉目平和似无浊事侵扰，一身粗布被身也无损其丝毫雅致，清逸翛然，好似未曾俗食五谷，像那餐霞漱瀣的方外之人。
他悄然开口：“变数。”
……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始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