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燕岛纪事》舒淼淼

32、陆风的师傅

　　阿淼本来打算痛骂张议潮一场的，然而终于很快就惺惺的住了嘴——因为看见了身旁不远处徐远哲眼底重新燃起的凶虐目光。

　　“喂，你不要乱来啊！”阿淼退缩着双手护胸，瞪大了眼睛，“刚才龙哥哥就快要杀死你了，你这个人难道不懂得吸取一点教训的么？”
　　“我说，人要懂得见好就收，既然我和龙哥哥不打算杀你了，你还不快点离开，省得我和龙哥哥到时候改变了主意。”阿淼逞强的继续大声嚷嚷，身体却在徐远哲的步步进逼下寸寸后挪。

　　“喂！徐远哲，你想要怎样！我真的没有你要的那个什么诀！而且龙哥哥刚才也说了，那个东西根本不存在……。”
　　看着敌人越来越近，阿淼狠狠咽着唾沫，却还是觉得口舌干燥，喉咙冒烟——明明周围到处飘泛着湿润冰冻的雪花。

　　“哼，”徐远哲冷笑回应，“你没看见，水龙已经知道不可能取胜，所以干脆给了自己一掌，自杀了！”
　　阿淼想要争辩，然而只是徒劳的张了张嘴——在雪地里，龙哥哥静静的躺着，真的好像没有了一丝生气。

　　“所以说，小可，你四岁那年就会嚣张的刮我耳光，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改不了让水龙娇纵出来的狂妄秉性，你以为当真水龙就是保得到你一辈子么？”

　　冰冷的刀面，步步进逼的杀机，阿淼已经退无可退，看着远处地上一动不动的龙哥哥，阿淼突然想哭，只觉得自己是一个祸害，如果当时自己不傻乎乎的把徐远哲领到河西王府来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么？

　　“好吧，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阿淼突然横下了心，从地上“腾”的跳了起来，梗着脖子迎向徐远哲进了两步，任由黑色的九环刀晃花了自己的眼。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倒让徐远哲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闻惯血腥的“九尾蛇”变开始凶恶的笑：“好呀，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了，我倒不如成全了你。”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一丝声音。
　　李滋已经把一把暗标扣在袖子里，只看着徐远哲的刀往下挥舞就打算一击让徐远哲毙命，却不想被一旁侍立的于栉轻轻拽住。
　　“公子，万万不可冲动，您看，张议潮此刻都能够沉的住气，可见今天的事情另有蹊跷，况且张议潮断不能让别的人在河西王府内杀了阿淼姑娘和舒公子，所以，如果张议潮按兵不动，就说明他必然有决胜之计，公子此刻可不能因小失大。”
　　“可是……。”李滋脸上已是按捺不住的焦虑，“这样的形势……。”
　　“况且，公子，我们有一个小朋友又到了，公子更可放心，徐远哲伤不了阿淼姑娘的。”于栉微微含笑，语气断定，眼睛只是看向院落远处的墙头。

　　阿淼闭上眼睛，只是等着徐远哲的刀砍下来，只想着自己也算是英勇的一命呜呼，只盼着到提前到阎王那里报道，以换回龙哥哥的性命，却不想这一刀迟迟竟下不来。
　　这一分一刻的磨耗让阿淼度日如年，没有睁开眼，分明感受着一阵阵冷风拂面，夹杂着冰冷的雪块撞击着阿淼的颜面，却好像被万针齐扎一样，熬痛了阿淼的心。

　　“喂！徐远哲，你要杀便杀，不要这么不爽快！”分明说的是豪言壮语，连阿淼自己都脸红的听出话语间不受自身控制的丝丝颤音。
　　可惜刀依旧没有下来，终于忍不住了，阿淼睁开眼，却看见了对面墙头的身影。

　　“陆风！”阿淼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可不是，那个手抓大刀的黑脸少年不是陆风还能是谁。
　　“陆风，你怎么来了！”阿淼终于雀跃起来。

　　原来当时逼近阿淼的徐远哲杀机一起时，便发现了墙头那个长刀少年，虽然是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徐远哲却看清了少年手中那把骇人的大刀，徐远哲也是学刀之人，年少之时便已成名，当日在西北闯荡时，也少遇敌手，若不是在莫燕岛上吃了水龙的大亏，也不会甘愿放弃九尾蛇的响当当名号，在江湖上隐遁这么多年。
　　饶是这样，徐远哲对自己在刀法上的天赋和造诣一直颇有自负，但是看见这个墙头的少年时仍然吃了一惊。
　　徐远哲的刀法原来也是刚猛一派的，自己舞的一把九环刀是由西域上好精钢打造，刀身沉且厚，因为天生神力，加上内力深厚，舞动这样大刀才算是能够游刃有余，但是眼前这位少年，看年龄不过十六岁上下，一把厚重长刀已经长过自己的身高，这样的分量，可见一方面少年力量自是不弱，另一方面，内功必定精纯，其实也就是一瞥间的想法，徐远哲毕竟是老江湖，忙调整姿态，退后几步，只是防备着墙头的长刀少年。

　　“阿淼姑娘，俺找你好久叻，”从墙头上一跃而下，陆风苦恼的挠着脑袋，“那个叫什么‘鱼子’的老头绕的俺这一路好辛苦。”
　　阿淼知道陆风在于栉大人那里必是吃了不少苦头，这一刻忍不住大大感动起来，加上想起刚才那一刻，自己差点去阎王那里报道，虽然现在仍在生死一线的危险中，却还能看见让自己心里温暖的人，便再也忍不住心底百感交集，一把拉住走上前的陆风，“哇”的大哭出声。
　　“呜呜，龙哥哥……他被这个刀疤丑老头还有那个臭蝙蝠害死了，陆风，我该怎么办！”

　　陆风本来就憨厚，加上本来口拙不善言辞，加上平日看多了阿淼的嬉皮笑脸，从来没见过阿淼哭得这样伤心，于是也是心下发堵，愣在原地，吱唔了半天，竟是一句安慰的话语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体贴的任由阿淼扯着前襟，靠在肩头哭个不停。

　　“哼，你们倒是挺逍遥，小子呃，既然打算替这个死丫头出头，便报个名号上来！”一旁站着的徐远哲立刀直指两个年轻人，冷冷的笑。
　　“哦，就是你把阿淼姑娘弄哭的？”陆风侧身，看看站在对面的徐远哲，又瞟了瞟远远站在角落里，静立旁观的蝙蝠男。

　　“是又怎样！”徐远哲不屑的嗤鼻，“我本来也打算今天杀了她，谁知道又来了一个，不过没关系，我多杀一个就是了。”

　　陆风缓缓推开尚在抽泣的阿淼，满脸不痛快，正身朝着徐远哲的方向上前几步，认真的说道：“你这个人好没有道理，阿淼又是怎样惹到你了，你非要杀了她。”
　　“切，我还要杀了你呢，如果杀人还需要我一一解释，岂不是要把我累死！”徐远哲嚣张的讥讽陆风的正经。

　　陆风的脸涨了一个通红，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憋了闷气，对徐远哲怒目而视。

　　“小子呃，不要瞪了，想这样僵到明天天亮么，出招吧！”徐远哲这边话音刚落，已是三招落下。
　　徐远哲这一下出手是算准了陆风年轻，必然临阵经验不足，所以打算出其不意，占尽先机。

　　又是一场争斗，然而，这一次双方都把沉重的兵刃利器舞得虎虎生风。
　　由于都是刚猛路线，这一场战斗，倒是比刚才徐远哲斗水龙时来的热闹得多。
　　不过几十招下来，众人渐渐看出些分别来——徐远哲的招式多变，常常是一招未老又见新招，而长刀少年陆风的招式则是简单朴实得多，无论对方舞得怎样眼花缭乱，陆风总是用最简单的动作精巧化解，虽然动作不如徐远哲那样好看花俏，但是稳固扎实，而动作连贯间也是越看越精练，越看越大气，显然是受过名家指点，只是刀法招式颇为生僻，显然不是来自中原的那些刀法大门派。
　　如此这般一比对，看来徐远哲对长刀小陆风这一战想要速战速决绝不可能。

　　转眼已是三百多个回合，时间渐逝，连夜里的这一场雪也稀稀拉拉的停落起来，双方仍是互有攻守，未见胜负。

　　本来已是让人窒息的激烈异常，却见院落突然飞起一个黑色身影，如鬼魅般无声掠到少年身后，还不等看见的众人惊呼，黑影已是一掌击出。
　　眼看少年腹背受敌，就要吃了大亏，谁知少年竟然不乱，只是单手反向支刀，用刀柄荡开徐远哲一边的砍杀，空出一只手，闭气凝神迎上了蝙蝠男的一掌。

　　只是大敌当前，不分仲伯之时，最怕的就是分神，陆风这样一转身迎敌，虽然比背后门户大开让蝙蝠男生生忽扇一掌来得强，但是仍然是在生硬接下这一掌后，噔噔噔连着后退十几步，最后站立不稳，跌坐在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靠，你们……竟然这么卑鄙，欺负我们人小不说，还搞居然偷袭！”一旁的阿淼气到跳脚。
　　然而，蝙蝠男仿佛没有听阿淼的大声嚷骂，只是定立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打出的手掌。

　　“少年，你是梅山老怪的门下？”蝙蝠男看着从地上重新站起来的陆风缓缓发问，“刚才看你的躲闪挪移的步法就觉得有些熟悉，虽然刀法没有见过，和你对了一掌后，我就更确定了，别人都说梅山老怪当年已经在华山上死了，原来他还活着。”
　　“梅山老怪是啥？俺没听说过，俺的确是有师傅，不过俺师傅不叫梅山老怪！”陆风狠狠抹去嘴角未干的血迹，持刀而立，满是戒备。
　　“不会有错，我当年和师傅上华山时，见过梅山老怪的招数，你刚才对掌用的就是梅山老怪的‘错骨分筋手’，只是你功力比你师傅差了太远，否则，我刚才这只手掌已经被你废了。”
　　“我……。”陆风没想过原来自己使出一掌竟能延说到这样多听不懂的历史旧事，竟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接话。

　　“梅山老怪竟然还活着，还收了一个这样年轻的徒弟，这个消息足够让全江湖震惊的，”蝙蝠男低头自言自语，又突然仰脸大笑，声音尖锐刺耳。
　　陆风对着蝙蝠男的怪异举止有些不知所措，事实上，师傅对于陆风来说只是师傅，陆风从来没有听过师傅的名字，也没有听过梅山老怪这个名号，这整个事情本来对于生活经历单纯如白纸的陆风来说那么顺理成章，不想今日却被蝙蝠男一阵搅混，顿时让陆风犹豫踌躇起来——自己确实对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师傅知之甚少。

　　哪知正在犹豫混乱之际，蝙蝠男轻功忽闪，瞬间即到眼前，快得让陆风几乎无法反应，陆风讶异瞬间，看见的却是蝙蝠男用两只手指夹住徐远哲偷袭自己的大刀——蝙蝠男的两只手指夹得那样轻巧惬然，而徐远哲憋红的脸却好像承受了千钧之力！

　　“鬼蝙蝠，不要仗着自己武功高，就忘记了主公的交代，今天你不帮我动手也就算了，总不至于阻碍我吧？”只听徐远哲这边恶狠狠的红脸骂道。
　　“你不要搞错了，九尾蛇，我可是救了你，你可知道，你刚才那一刀若是砍下来了，你的脑袋现在就已经和你的身体分家了！”被叫做鬼蝙蝠的男人嘎声说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我刚才打这少年的一掌已经是在救你了！否则已我的掌力，即使是对阵‘错骨分筋手’，也不是这个小少年可以轻松接下的。”

　　反应过来的徐远哲这才觉得四肢一麻，身体僵硬着慢慢转头，看见的却是不知道何时从地上重新站起来的水龙——迎着冰冻微风款款而立，发丝飘散，衣袖阙阙，脸上的肤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看见徐远哲转过来看向自己的目光，水龙淡淡的说：“不用吃惊，我刚才说过，我这次一定会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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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今天和gyyy大人交流得很开心，
　　所以连夜更新一章，
　　也算感谢诸位一直支持我的读者大人们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