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燕岛纪事》舒淼淼

31、蝙蝠男出现

　　这哪里像是杀人的功夫，只有柔和得像风的感觉，连雪花的飘荡都变得静止。
　　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个夜，没有人会相信原来金属的银色杀人锁链也能舞得像丝绸的飘带。
　　屏住呼吸的人们仿佛又看到一场盛宴的舞蹈，那种飘荡的气质处处游漫，几乎让人不记得充斥其间的杀机与血光。

　　“哎呀，”只是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惊呼出声。
　　银锁链幽幽缠上徐远哲的左臂，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掠过，却让凶狠的徐远哲在下一秒血流成柱。
　　血涌了出来，显然伤口割的很深，徐远哲的脸变得更加扭曲，狰狞。

　　于是，雪地上有了一片鲜红，滴滴答答不可遏制的创伤让所有的人突然认识到这场优美原来仍是一场残酷的杀戮。

　　虽然，动作是轻柔舒缓的——银色的细锁链漂浮在空气中，带着嗦嗦细响，那种暧昧感觉像女孩纱裙的摩擦声响——却似索命的鬼魅，牢牢缠上了对手的灵魂，而夹杂其中的锋利攻势足以让曾经震撼西北的“九尾蛇”惶恐不安。

　　然而，这样的锁链上竟是没有内力的！
　　所以，锁链的动作悠缓到让所有的人都看得真切——可惜再懒散的舞动也是杀人——这样的杀人招数，在亲眼见到之前，没有人敢于相信。

　　沉香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她原来以为自己知道水龙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人，而现在，她知道自己仍然不了解水龙身上这份“高深莫测”的真正含义。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水龙是要杀徐远哲的，虽然他根本没打算用一分一毫的内力！
　　这种怪异的杀戮是对敌手的一种极致藐视，但也凸现着角力场内双方的天渊之别。

　　沉香原本是担心水龙的，因为作为医治水龙的医生，她清楚的知道，为了防止体内毒性的扩散，水龙自行封死了自己的各大脉门——而脉门不通的人，应该是气若游丝，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而看看眼前——这个叫做水龙的少年他真的是俗世中的凡人么？——他竟然在这种身体状态下投身到一场凶狠的战斗中，甚至用他那个脆弱的身体威慑着敌手的生命。

　　“水龙，你没有内力，所以，你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徐远哲暴躁的狂喊出声，然而，声音却孤寂得好像只想说给自己听。
　　回答的只有几声叮叮的金属脆响——银锁链轻轻敲上黑色九环刀的刀背，好像编钟的幽幽音调。

　　本来，徐远哲的刀法在武林中算是一把好手，但是现在，在普通的旁人看来，他的疯狂状态几乎是可笑的——因为银锁链的动作那样清楚，徐远哲却笨拙得仿佛初学功夫的孩童一般，屡屡无法避开。
　　只有那些内行才看出门道——并不是徐远哲退步了，而是，那根锁链的悠然背后带着鬼魅，它明明好像攻击着左边，但最后，却在右边伤了你，明明在围攻你的下盘，却在上盘给予你几乎致命的狠狠一击——这是令人战栗的招数，只是由一个没有丝毫内力的年轻人轻松使出，如果能够稍稍配合上内力，这样的招式几乎可以让人无所遁行。

　　转眼又是几十招，徐远哲已经是伤痕累累，他的全面防护动作开始被迫变得慢下来，而长时间承受刚猛招式的冲撞，水龙也已经是脸色潮红，略带喘息。
　　尽管如此，看起来，这种战斗仍旧很快就会有结果，因为徐远哲的破绽越来越多，而水龙控制锁链的力道也明显变得凌厉起来。

　　于是，很快，众人又不禁群起一阵惊呼。
　　这一秒，银锁链分明已经缠上徐远哲的脖颈，一切即将结束！
　　有些人甚至不忍的把眼睛闭上——可以想象，下一刻必然是躯体和头颅的无情分割。

　　然而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很久很久，没有任何动静。
　　等到胆小的人的重新把眼睛睁开，却讶异的发现了另一场突然其来的变故！

　　今日的河西王府雪夜竟然这样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雪地的另一边，紧贴在粉裙水龙的身后，站着一个完全被黑色包裹的人——他的动作那样怪异，好像一只用黑色布匹把自己包裹的蝙蝠。

　　水龙此刻的动作是迟疑僵硬的——分明可以随时要了徐远哲的命，因为那对于他来说已经容易得像踩死一只蚂蚁——然而，很明显，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被附在自己身后的黑色影子所吸引。

　　“水龙，”黑色蝙蝠般的男人有着尖刻颤抖的鬼魅音线，“我们算是好久不见，只是好像你在莫烟岛那个老鬼的手下混得也不怎么样嘛。”
　　“我要杀了这个人。”水龙冷冷的回答，微微侧目，语气间仿佛和身后之人相识已久。
　　“切，水龙，你这样说算什么意思，你在威胁我么？你现在可不再有琴音那个老鬼替你撑腰了，还想好像以前那样张狂么！”蝙蝠男笑声尖锐。

　　所有的形势仿佛在瞬间陡转——强弱的转换，生死的索拿，犹如儿戏般简单。
　　雪不再飘荡，也没有风，白色的雪开始沉重的片片直坠到地，明明还是那个灯火通明的河西王府。

　　“我说了，我想要杀了这个人。”即使有着粉衫的衬托，水龙的脸色渐渐冰冷到没有一丝血色。
　　“你现在没有一丝内力，自己的性命尚在我的股掌之间，水龙，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我说你不让你杀这个人，你就杀不了他。”
　　嚣张的音调，张狂的用词，黑色蝙蝠男无所顾忌的大笑着。

　　沉寂，变得更加沉寂了，本来以为一切都明朗，可惜即使在这个河西王府的中央重地，在这样层层的包围与保护之下，世事依旧无常。

　　“我说过，我一定要杀徐远哲。”水龙的固执与坚持让所有人吃惊。
　　“如果你杀了徐远哲，会让我不好和主公交差的，本来我还想念着旧情谊，不要直接和你起冲突的，你就不要还像原来那般偏执了。”蝙蝠男话微微转成带着柔和的劝慰。
　　“我必然会杀了他的。”水龙没有打算让步的意思，只是开始莫名的淡笑，但是表情却不带一丝温暖，只有和雪花一般的冰点感觉。

　　于是僵持着的气氛，没有人再说无谓的话。
　　突然，水龙微微侧身，凝力发出一掌，虽然动作很小，然而高手对决之间，胜负只在分毫。
　　蝙蝠男明显吃惊了，他想不到在这样的劣势之下，水龙会贸然回身攻击，但是蝙蝠男仍然如条件反射一般由水龙身后飘开。
　　却不想这一掌，水龙根本打的不是自己！

　　只听一声闷响，所有的人都吃惊的看着水龙在大敌当前之时，用重掌狠狠击向自己的胸口要害。
　　缓缓的跪倒在地，水龙粉色的衣裙覆满雪花，变成混沌的白色。

　　看着水龙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阿淼的神经几乎崩溃。
　　想到了毒，想到了水龙的伤，阿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阿淼咬牙，只是痛恨自己没有一技之长，悔恨的感悟自己的刀法若能有陆风那般，如今的局面自己也能一个人扛下来，何至于如此被动。

　　微微侧脸，阿淼看见了厅内高高在上的议潮，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其他，单手叉腰，另一支手只指堂上的河西王爷，只管扯着嗓子大声质问：“张议潮，舒淼淼怎样都算救过你的性命，你今日如何能放任由他深陷险境！”

　　这一句话可见当真吼得有气势！
　　且不说公然指摘当今西北王的不是，言语之下又是气势汹汹，满堂之下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这个圆脸小姑娘当真匪夷所思。
　　众人再定神偷看河西王，只见河西王的脸色沉稳，也不发威，只是一双眼睛饶有兴致的盯着圆脸少女的忤逆动作，若有所思，又略带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