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炼仙途》春生夏华

119、番外一 汩漪

　　“你终于醒啦！”

　　阿纤一下蹦到床前，弯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只见她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却怔怔地看着屋顶，好像没看到自己一样。阿纤顿时担心起来，凑近了些问道：“你还认识我么？”

　　床上的人这才动了下眼睛，看着她说道：“认识，你是芙芷。”

　　阿纤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是不是伤到脑袋了？躺着别动，我找族长来看看。”她说着就要往外跑，床上的人似是想拉住她，不料手没抬起来，只好喊道：“我逗你玩的，阿纤回来！”

　　阿纤停下脚步，瞪着眼睛回过头，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你刚醒就捉弄我？”

　　“我睁眼就看到一张愁眉苦脸，所以逗逗你。”躺在床上的人笑了。

　　“被你吓死了。”阿纤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自己死里逃生的朋友叹道：“汩漪，你昏睡好几天了，这次如果没有禹王救你，你就死啦，以后可别再折腾了！”

　　“那獓因死了么？”

　　突然被问，阿纤愣了一下没回答。汩漪本就是故意的，看见阿纤的反应她就明白了，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獓因没死，我却还活着，如果当时再尽力一点，说不定就成功了。

　　“汩漪……”阿纤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轻轻握住了汩漪的手。她的手小小的，和自己的一般大，想不出来这样的一双手是怎么击杀獓因的。

　　感觉到床上的人要起来，阿纤赶紧扶住她，警惕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不能让它有喘息的机会，”汩漪挣扎着坐起来，声音有些不稳，“獓因的罩门破了，现在是它最虚弱的时候。”

　　“现在也是你最虚弱的时候！”阿纤站了起来，决定此人若不老实就立刻出手镇压。谁知汩漪突然笑了，“我站都站不起来，你那么紧张干嘛？”

　　“那，那你这是要做什么？”

　　“躺了好几天，换个姿势不行啊？”

　　阿纤：……

　　看着汩漪坐在床上，淡淡笑着的模样，阿纤叹了口气，道：“獓因躲起来了，禹王派了好几批人在找，你放心养伤吧。”

　　汩漪听了依旧带着笑，微微点了点头。不然还能怎样呢？此时的自己连行动都困难，剩下的事只能交给他们了。

　　“对了，你看这是什么？”阿纤跑到窗边，一手一个拿了两个桃子回来。

　　“哪儿来的？”汩漪心里虽有猜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昏睡的时候小狌狌来了好几次，见你总是不醒，就放下这两个桃子走了。”

　　真是难以置信！那只馋嘴猴居然舍得留下桃子，看来自己那时真是要死了。汩漪将两个桃子拿在手里一看，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个桃儿被咬了一口！她举起那个完整的桃子对阿纤道：“这个给芙芷吧，她快生宝宝了。”

　　“她肯定不会要的，你伤得这么重，自己留着吃吧。”

　　“好，那等我恢复了再吃。”汩漪没勉强，一道金光闪过，两个桃子瞬间到了隔板上。

　　汩漪恢复得很快，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两天之后她就下床了，一走动就闲不住，村里的人不让她干活，她就领着一帮小不点儿玩，跟个孩子王似的。

　　阿纤几乎不错眼珠地盯着汩漪，生怕她趁人不备跑出去。獓因没死，以汩漪的性子绝不会半途而废，她与獓因必是不死不休的，也不知能盯她到几时。此时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了，要么疏水挖渠，要么采食狩猎，还有身手不错的，在搜索凶兽獓因的踪迹，只剩下老弱妇孺，还有伤病号。汩漪被留下来，心里不定多郁闷呢。虽然她此时看着挺开心的，仰着头闭着眼，一脸享受地好像在晒太阳……，可今天的天空阴得发黑，一点光都没有！

　　阿纤远远地看着汩漪，觉得这个样子的人就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可她却已经跟着禹王南征北战很久了，每次见面身上都带着伤，但汩漪好像从不知道害怕，也不会抱怨。唉~她要是怕了就好了，至少能老实一段时间。阿纤摇摇头，刚想走过去，就看到汩漪突然跳了起来，凝视着天上的阴云。

　　“阿纤，马上召集村里的人，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汩漪难得一脸严肃，她依旧看着天空，静静地说了句 “逃命吧。”

　　阿纤没再废话，两个人分头把村里的人都带了出来。这是一个连天命都没有的时代，普通人更不知道自己的宿命。村里平静的生活只是暂时的，逃命才是常态，连天都能破个窟窿，泄一地的水，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呢。

　　族人集结在一起准备又一次逃亡，此时大地起了震动，轰隆地闷响接连不断地从远处传来。汩漪转头看了一眼，发出了指令，“往相反的方向跑，上山！”

　　人们迅速行动了起来，不一会儿族长带着人赶了上来，大喊道：“快跑！青圣山塌了！”

　　西方的青圣山是这片土地最大的屏障，连绵的山峰蕴蓄着各种生灵，给人们提供了生活的供给，也把洪水挡在了一侧。青圣山倒了，也意味着水要来了。族人们扶老携幼，拼命朝山上跑去，跑是跑不过洪水的，只有站得更高一点，才有一线生机。断后的阿纤看着正在和族长交谈的汩漪，心想幸好今日她在，若是等族长回来才行动，这么多人怕是走不远。

　　轰鸣声越来越近，人们还在拼命地向上跑，仿佛只是刹那间，身后的世界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洪水，犹如咆哮的凶兽，吞噬掉了面前的一切。阿纤只觉得一阵狂风夹着细雨刮过，她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打湿了，刚刚走过的山路转眼成了汪洋，她还有些懵，水已经漫到了脚面。

　　“阿纤，快跑！”

　　汩漪大声喊着，逆着人群朝她跑了过来。

　　阿纤不顾一切地朝汩漪跑过去，只见回来找她的汩漪边跑边把手伸进了腰间的小布袋，随后抬手一扬，一把泥土被她撒向了天空，泛着闪闪金光。那些土疙瘩落入水中，神奇地生长起来，一个个平坦的土丘探出水面，水涨土涨，仿佛比赛似地在阿纤眼前铺出了一条生路。

　　队伍最后的几个人和阿纤顺利追了上来，汩漪催促她们快走，同时仍在确认有没有人落下。扑过来的水浪奔涌向前，水面上升的速度放缓了。汩漪轻轻松了口气，突然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她瞥了一眼腰间的布袋，心想此时动用法力还是太勉强了，刚要抬手收了神通，就看见一个小白点嗖嗖几下跳过水面上的土丘，朝她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汩漪后退几步，差点儿被撞进她怀中的白猴带倒下，可眉眼间还是露出了笑意，惊喜地看着多日不见的小狌狌，然后她在那双神奇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不是眼瞳中的影像，是不久之后的自己。

　　汩漪怔愣了片刻，神色渐渐缓和下来，抱紧了小狌狌向山上追去。阿纤看到汩漪往这边跑来，本想等着她，却见汩漪打了个手势，让她快走，自己没有汩漪那样的神力，留在她身边只会添累赘。阿纤听话地扭过头，拉着身边的人向山顶奔去。这时身后又传来了巨响，像是闷雷一般接连不断。汩漪没有回头，却抬头望了一眼，看到人们陆续爬上了山顶，脚步便慢了下来。

　　青圣山彻底塌了，更多的水会涌过来。

　　真累啊~，跑不动了！

　　汩漪放下小狌狌，就地坐下了，她歪头看着蹲坐在自己身旁的小猴子，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桃子，“被你咬过的那个我有些嫌弃，没带出来，这个还给你吧。”

　　平日里总会和她抢的白猴没接，只是看着她，那双能看穿过去未来的眼睛里水光闪动，有她的影子。

　　汩漪笑笑，把桃子放到了小狌狌旁边，轻声道：“谢谢你赶来送我！”

　　随后她像是累极了，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层金色的光晕逐渐从她身上浮起，带着融融暖意。片刻后，一个明亮的金色光环从光晕里蹦出，直接飘到了半空，随即数不清的光环先后升起，如星辰一般缀在空中。

　　“汩漪！”

　　阿纤大叫了一声，想跑过去，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了。

　　起起伏伏的金环仿佛有生命一样，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一条条金色丝线从光环里伸出，穿过相邻的一环后又继续延伸，直到彼此相连，交错纵横出一张金色的巨网。

　　太昊网！

　　轰鸣声已经近在咫尺，呼啸而来的洪峰仿佛连接了天地，摧枯拉朽般摧毁了挡在前面的一切，聚集在山顶的人们如孤岛上的蝼蚁，瞬息间就会消失在洪流中。

　　近乎从天而降的大水所向披靡，却在山崖前被太昊网拦住了。相撞的那一刻，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幕，倒映着金光闪闪的网纹，美轮美奂。众人在刹那间仿佛看到了神迹，随后就被惊天动地的巨响震的头晕目眩。洪水像受伤的猛兽咆哮着调转了方向，卷起的浪花仿佛正倾力喝彩，在用生命织就的保护网前，滔天的洪水也退却了。

　　盘坐在地的汩漪只剩了一道虚影，像清早的晨雾，风一吹就消散了，散落在金色的巨网上。太昊网从高空落下，覆盖在水面上，汹涌的洪水逐渐平息，水位开始下降，越来越多的山脊露了出来。

　　他们得救了！

　　族长却突然跪在地上，大声喊起了汩漪的名字。挤在山崖上的族人们分散开来，也一起呼喊着：

　　“汩漪…… 汩漪……”

　　除了脚下哗哗的水流声，再没人回应他们。

　　调皮的小狌狌好像都变成了石猴，一动不动地留在汩漪消失的地方，也不知过了多久，它突然抬头看向远处，有一个人正踏水而来。族长的眼里泛起了光彩。那个人总能创造奇迹，他来了，一切都有转圜的可能。族长虔诚地跪在那人脚下，满怀希望地问道：“禹王，汩漪她去了哪里？”

　　“她死了。”

　　怎么可能！汩漪那么强大，连凶兽都能制服，怎会因为太昊网死去。

　　大禹像是看穿了族长的心思，轻声道：“人都是会死的，再强大的人也会疲倦。汩漪刚与獓因激战一场，元气大伤，今日强行使出太昊网，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

　　族长听了流下泪来，他相信禹王的话，只是无论如何想不到，汩漪会这样离开他们。

　　大禹看着宽阔的水面，太昊网已经消失，只剩下点点金光浮在水面上，像落日的余晖一般。大禹弯腰鞠起一捧，浑浊的水里有一点金光在上下沉浮。他看了那捧水良久，脸上的神色像是长辈欣慰地看到孩子长大成人，又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智者在缅怀故人，最后大禹对族长道：“你们今日得她庇护，在这山崖之上劫后余生，你这一族今后就叫做崖生吧。”

　　“是”

　　族长带领族人跪伏在地，哽咽着答应了下来。

　　大禹带着那捧水转身准备离开，族长似是看到一丝希望，忍不住问道：“禹王，您去哪里？”

　　“獓因遭到了重创，汩漪不能白死，我要给她一个交代。”

　　大禹没有说族长期望听到的话，希望如此渺茫，连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