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儿》秋兮湫

4、第三章 养肥

　　翌日一早，郭经国便拉着郭亦年到了周舟的床边，那个时候周舟还没有醒过来，郭经国就让郭亦年站在周舟的床边上帮着孟三醒照顾周舟。郭亦年是边哭边给周舟换毛巾，边哭边给周舟擦脸，等到周舟醒过来映入眼眸的是一张流着眼泪鼻涕哭得不像人样的一张脸，若是孟三醒告诉他这是郭亦年，他怕是认不出来了。

　　看着郭亦年痛哭流涕的样子，周舟叹了口气，他让孟三醒扶他坐起来，看见郭亦年抹着眼泪的双手又红又肿，像只猪蹄，他扭过头看向孟三醒，撑了一下眼皮，意思是问他郭亦年这手怎么了。孟三醒附在他的耳边小声的告诉他，这是郭经国昨晚打的，再加上他一晚上待在柴房里能不肿的像只猪蹄吗？周舟听后又叹了一口气，他对郭亦年说，“你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郭亦年含着泪水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看着他，那样子像是在等着周舟训话一样，低着头，身子还一抽一抽的，看得出哭得猛了。

　　周舟看着他这个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四处看了看，看见孟三醒手里端着个碗，碗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是孟三醒刚刚给他熬好的药，他拿起来递给郭亦年，孟三醒想要说什么但是被周舟给拦下了。他只听周舟说，“我听说昨晚你爸，把你关在柴房里一晚上，哪里阴暗潮湿，昨天晚上天寒地冻的，想必你昨晚挨了一晚上的寒气，这碗药不如你喝了，去去身上的寒气。”

　　“呀！那是……”孟三醒想说那是给周舟的药，郭亦年不能喝。

　　但是郭亦年这个憨货，周舟叫他喝，他还当真的拿过来一口气全部喝掉，一口闷不带一点喘的全部吞下肚。

　　孟三醒觉得又气又好笑，中指和食指弯曲直接给郭亦年的脑袋来了个糖炒栗子吃，“你个傻小子，这是给舟儿喝的药，你喝什么。”

　　郭亦年捂着个脑袋委屈道，“他不是叫我喝吗？”

　　“他叫你喝，你就喝，他要是叫你现在到茅厕里去吃屎，你去不去啊！”

　　郭亦年脸一红，捂着脑袋不说话了。三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谁也不说话，郭亦年在哪里是看了一眼周舟立马低下头，抬起头来又看了一眼周舟，发现和周舟的视线对上之后，又立马低下了头。他心里有话要说，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周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那憋得一脸通红的样子便知道了。“如果，你想要道歉，我接受了。”周舟说，“其实，如果你想要那件棉袄，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不会跟你抢的，你想要我直接可以脱下来给你，你没必要动手抢，还闹到现如今这个样子，你自己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郭亦年的头低的更下了，他小声的说，“我以为我说了你不会给的，所以才……”

　　“你不问，又怎么会知道我不给呢！你问了才知道对不对，现在事情已经发生，而且已经成为过去的事情了，今日的太阳已经照在了头顶上，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听了周舟这话，郭亦年惊奇的问他，“你不生气吗？”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生气的样子吗？”他虽然很想扯出一个笑容来，表示自己并没有生气，但是他笑不出来，他只好放松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是不生气的样子。“我不生气，早就不生气了，你刚刚不是喝了我那个药吗？那个要苦吧！我不喜欢苦的东西，这苦就算你替我受了，咱们两个的恩怨到此一笔勾销了。”

　　听到他这么说，再看他的神情，郭亦年知道他是真的不生气了，摸了一把鼻涕又摸了一把眼泪，咧开嘴笑了。

　　周舟很清楚寄人篱下的日子里他是没有资格跟眼前这位生气的，生气吗？生气，不生气是假的，凭什么他要无缘无故受这份罪，这件衣服是他要穿的吗？这件衣服是他自己穿在身上的吗？这件衣服是他抢过来的吗？都不是，他不过是被动接受的那一个，然后被动接受了郭亦年的怒火。对郭亦年所说的只要他开口要，他必定给这不是假话，这是真话。他很明白一件事，寄人篱下就要听话，就要董事，就要少说话多做事，所以，他有资格跟郭亦年生气吗？

　　没有，哥哥把他交给郭经国，要他在这里生活下去，在这个时代里生存下去，他就必须要站稳脚跟，做个寄人篱下该有个样子，做个心胸开阔的小孩。

　　所以，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开导自己，告诉自己没必要生气，他不过是个小孩，他有必要跟一个比他小的小孩生气吗？没必要，所以这件事就让它在太阳新升之时翻盘吧！

　　郭亦年高兴的跳下了床，一步一小跳的跑出去了，嘴上还哼着小曲。

　　孟三醒特意的看了周舟一眼，眼神中蕴含着意味深长的意味，周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看着他，于是歪着个脑袋和孟三醒对视，两个人就这样对视许久，最后孟三醒一笑下了床，嘴里还吆喝着，“我去重新给你煮一碗药，那碗他喝了没事儿，就当给他去去寒了，你啊！还得喝，师父下令了要在半个月里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果然，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经过郭经国和孟三醒的细心照顾，还有不停歇的投喂，周舟的身上总算是长出点肉了，他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偶尔的运动也是在早晨鸡打鸣的时候被孟三醒和郭经国从床上拉起来被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夹在中间晨跑，刚开始的时候他跑不动，需要郭经国和孟三醒放慢脚步，等着他，到后来，他慢慢的跟上了郭经国和孟三醒的步伐，于是三个人越跑越快。

　　今儿是周舟的拜师日，郭经国早就给他准备好新的衣服，脱掉所有的衣服后他低着头看着自己半个月前还是平坦的小腹现如今鼓起了一个小山丘，他有些郁闷。

　　孟三醒倒是觉得很满意，这鼓起来的小山丘等于是他这半个月来投喂的成果。

　　周舟的拜师礼没有那么浓重，于博涛选了个吉日，周舟在祖师爷的牌位前磕头上香，再对郭经国磕头敬茶，改口叫郭经国师父，于博涛为大爷。

　　孟三醒是郭经国所有弟子当中拜师最早的，他是大师兄，此次便是张磊、杨子、靳元思，郭亦年和郭小年是郭经国的亲生儿子，所以不能拜郭经国为师，而是拜了于博涛为师。孟三醒告诉周舟，“这是咱们这一行的规矩，亲生儿子不能拜亲生父亲为师，怕在教规矩的时候下不去手。”

　　周舟忽然想到郭亦年那双被郭经国打得像只猪蹄的手，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道，“我并不认为这是师父对亲生儿子下不去手。”

　　孟三醒知道他是想到了上次郭经国对郭亦年家法的时候，笑着说，“我觉得你说得对，师父对亦年确实能下得去狠手。”孟三醒掀开帘子，指了指帘子外，示意周舟看，他探出一个小头，看见帘子后面是一个舞台，郭经国和于博涛两个人穿着大褂站在舞台上，舞台下全是人，于博涛扶着桌子看着站在左边的郭经国。周舟听不懂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孟三醒告诉他，“你现在不需要听懂，只需要听就行，等听得多了，你再来说你不懂的。”

　　孟三醒还告诉他，迎春馆里的每一个人将来都会找到属于合适自己的搭档，和搭档就像师父和干爹一样站在那个舞台上，展现自己的才艺。就比如张磊和杨子，他们两个人是最早组成搭档的，张磊和杨子并非是说相声的，张磊的嗓子好，唱一些小曲小调非常的好听，很早之前他唱的一曲《红楼十四曲》当中一曲《枉凝眉》走红了天津，那个时候张磊才十六岁，杨子是张磊的三弦师，他们两个组成了一唱一弦的搭档关系。

　　“孟哥，那你呢！”周舟问他。

　　“我啊！我跟着师父干爹学相声呗，传统的小曲小调也学，不过唱起来可没你磊哥唱得好听，但也能拿得出手，不至于丢人。我现在还在努力的学习当中，跟你一样一直不断的学习。”

　　“那你有搭档了吗？孟哥。”

　　孟三醒摇摇头，神情有些失落，“没有。”

　　周舟听得出他这两个字虽然说得有些轻松，但是他听得出那是故意的轻松，神情出卖了他。孟三醒因为性子的原因，台风非常的活跃，原本郭经国想让他跟靳元思搭档，但是效果并不是很好，靳元思明显拖不住孟三醒，而且靳元思有一颗想要当逗哏的心，既然有了这个心，他自然是不甘于做捧哏，两个人在舞台上的表演就像打架一样，谁也不服谁，别看靳元思平日里性子温温和和的但是一旦站在舞台他就是一把具有攻击性的刀。

　　两把刀站在舞台上那怎么行，所以到现在无论是靳元思还是孟三醒都没有搭档，两个人也很少上台，上了台不是跟郭经国搭就是跟于博涛搭。

　　周舟对孟三醒说，“哥，将来我学有所成，长大了，我来做你的搭档吧！好不好。”

　　孟三醒心中一震，微微一笑，答应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