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我启事》买条鱼

5、第 5 章

　　当我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我感受到塑料袋从我手中慢慢的滑落到地上，发出啪嗒的一声闷响。原本握住塑料袋的双手正本能的不住颤抖着，我甚至不敢相信我还在活在现实，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我看到他躺在血泊里。

　　浓郁的血腥味向我袭来，我的眼睛似乎也被血覆盖了：厨房的墙壁上飞溅的几滴鲜血，还有未干的血滴将落未落的悬挂在置物架上。他瘫坐在那下面，一双丹凤眼惊恐的睁大着。那把插进他左胸口的刀甚至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一道长长的，扭曲的血痕在他身后蔓延开来，仿佛他被什么人尝试拖动过。我轻轻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双唇微微的颤动，没有发出一个音节：我害怕打破这种压抑的安静。

　　不知呆愣了多久，我感到我的灵魂终于回到了我的身体，我的大脑也开始重新运转。重新注视面前扭曲的，惊恐的面庞，我竟奇妙的感受不到一丝悲伤。理智告诉我，我应该报警，交给警察来处理这种情况，但我却在拿出手机之后怔愣住了。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它让我恢复冷静了。我的一只脚跨进门槛，另一只脚紧随其后的跟着。他们自动的前进着，像无人驾驶的汽车一样驶向目的地。最终，我停下了，在茶几面前。

　　我也看见了那上面静静躺着的一张纸条。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我从不相信什么魔法。但当一切都超出认知的时候，科学似乎又变得微不足道了，于是我便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是这张纸条驱使我到它面前，尽管我并不能一下子辨别出那上面的字迹。

　　但幸好，这句子并不长，我轻声读出了那十二个字：“好好想一想，你的名字是什么？”

　　名字？在看到这个问题的第一个瞬间，我甚至想笑出声来，但下一秒我即将咧开的嘴角就被强制暂停了。因为我的确不记得我叫什么了。

　　心脏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始砰砰作响，我能感受到我在紧张。一把抓起那张纸条，我翻来覆去的盯着它，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写它的人一定知道些什么，并且一定和我现在有着一样的感受。我知道我们都找到了同一把“钥匙”：上班途中不同寻常的举动，莫名死亡的“他”（我也忘记了他的名字），奇怪的纸条，“犀利”的问题，呼之欲出的答案......

　　那股刺鼻的血腥味还在不断刺激我的神经，我强迫自己回归现实。打开手机，我拨打了报警电话。嘟嘟嘟的提示音在我耳边不断环绕着，之后便一声长音——电话挂断了。

　　我不曾记得什么时候报警电话也会被挂断，于是又再一次打了过去，再被挂断，再一次打过去，再被挂断。我不死心的一次次拨打着电话：110，119，120....尽管数字并不相同，但结局总是相同的：无一例外的都被挂断了。

　　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向我袭来。再也顾不上什么尸体，杀害，我飞奔出门：我急切的需要寻找一些我存在的证据。

　　这个世界似乎太过于安静和规范了，之前的我甚至从没意识到这点：空空无人的保安厅，没有一辆车的行车道，永远按照30秒一变的红绿灯...每一处，每一时刻都透露着无尽的诡异，我甚至寻找不到除我之外的其他人存在的任何痕迹。那种孤独感更深的向我扑来。一阵阵耳鸣在我大脑中爆发，我无助的跌坐在地，思维开始飘到千里之外。我甚至没有精力来思考为什么我从来没注意到这种诡异。

　　这种失神的状态一直持续着，直到我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人触碰了。

　　最开始的几下触碰很轻，我一度以为是自己绝望后产生的错觉。但之后我听到了有人在轻声的说着什么。

　　我猛地抬起头，果然那不是错觉。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我。尽管我不认识他，但他的出现对我来说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几滴眼泪从我的眼眶内流出，我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摆不愿撒手。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悲怆，也带着点莫名的欣喜，我终于听清了他说的话：“去找那块怀表吧，在客厅的茶几上。按下按钮，许愿，你就能回到过去找寻真相。”

　　又是一段莫名奇妙地话，但却有出乎意料地让人安心。这就好像在风暴中漂泊的船只，哪怕遇到了未知的洞穴也会孤注一掷的前进——那或许是唯一的方向。而我现在的方向，就是回到家，回到客厅，回到过去。

　　我缓慢的从地上爬起，四肢僵硬的仿佛不再归我所管。刚才跟我对话的男人也就像是从未出现过那样，凭空消失了。不过哪怕这种超自然的现象发生我也不会再感到惊奇了——毕竟这个世界就是奇怪本身。

　　双腿又开始像无人驾驶的汽车一样寻路，我又一次踏入了家门。他还躺在那里，与几小时前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我不会惊讶，不会惋惜，不会难过，也再对他失去所有情感了。我不清楚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存在，他是不是真的存在，或者说我是不是真的存在。

　　终于，我在茶几上找到了那个被我忽略的，不起眼的破旧怀表。我边默念着“11月31日上午8点”边按下怀表上侧的按钮，时空就在我的默念中从我身边模糊的飞过。我再一次站在那条熙熙攘攘的街道。

　　或许在我看来这并不熙熙攘攘——空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一个人影，和我来之前没有任何两样。不同的是，我看见了远处的我和他。“我们”正拥抱在一起说些什么。

　　我知道那是曾经的我，我也清晰的记着我和他之间的每一条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