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我启事》买条鱼

3、第 3 章

　　放下刀，收起笑容，我低头看向地上的另一个“我”。在记忆中，我似乎从未如此细致的观察过自己的长相，而在这种慌张紧急的时刻，我竟像被电流穿过大脑一般怔愣住，不由自主的蹲下身细细察看。

　　或许听起来很奇怪，但我的确被自己的长相”震惊“到了，就像第一次见一个陌生人陌生：原本似乎扁长上挑的眼睛此时正惊恐的睁大，双唇微微张开，像是马上要呼救的前兆。”我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疑惑？“ 这样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眼前这张并不过分出挑的脸像有魔力一样吸引着我，什么重要的事情似乎就要被揭晓了。我紧紧的盯着它，生怕错过任何一丝脑中的蛛丝马迹，努力的将头脑中的那一道裂缝扩大又扩大。可就在我即将穿过这道被我撕裂开的光洞时，一道从腹部传来的疼痛打断了我。

　　虽然仅仅是腹部出现疼痛，但我的潜意识却告诉我事情或许有哪里不对劲。所以当这种疼痛的感觉逐渐蔓延的时候，我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慌失措了：先是腹部，到肩膀，下巴，最后我的脸颊也逐渐感受到了如火烧一般的痛感。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也许那不能称之为手—几截阴森的，白色的指骨明晃晃的展示在我眼前。当然，这一切变故仅在仅仅十几秒的时间里发生了，我甚至能清晰的感到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逝。令人惊讶的是，在这种生死之间的时候，我的思维竟前所未有的清晰，就好像备忘录里的待办事项一样，几条未完的，令我迷惑的事件一一在脑中浮现：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因为我杀死了过去的“我“吗？

　　“我该如何向他解释这种局面？？
　　”
　　当最后一个问题浮现我的脑海里时，其他的一切疑问都消散了。我的紧张情绪仿佛在这时终于回到了我的内心。我的心跳声像装了扩音器一般在我的耳边作响。尽管事情已经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畴，我还是尝试着还原我最根本的计划：用力尝试把尸体拖进了厨房吸尘器下方的柜子里——一个不常进厨房的人绝对不会知道的”秘密基地”。但我似乎低估了“我“自己的重量，又或许是我所剩不多的手掌肌肤不足以支撑我使出足够的力量完成这个看似简单的行为。但最终的事实就是，我的身体肌肉在一点点溶解，我的计划被全然打乱，而另一个”我“还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我脱力的滑坐在地上，静静的数着生命的倒计时。以前的我从来不觉得时间漫长，每一天的时间都像是带有规则化的模板一样逐渐消逝了过去。而现在，在死亡的关头，我突然觉得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临死前一样，我的眼前闪过一幅幅画面，有我的想像，有真实发生的过去：我看到他打开门后一瞬间流露出的震惊的表情，我看到装有我零食的塑料袋从他手中滑落…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

　　“曾经发生过？”

　　我的思维又一次宕机了。另一扇光门在我眼前缓缓打开，我透过它看到了无数熟悉的又不熟悉的画面：那是千千万万个我和他。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故事，同样的表情，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发生车祸，一次又一次的被我环住脖颈…每一次故事的开头总是惊人的相似，但到最后却都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一切两断，永远看不到结局。无数的记忆洪流向我涌来，我感到自己重新变得鲜活，就好似失去已久的东西终于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低头看向自己已经快腐烂完全的身躯，奇迹般的，我没有再感到疼痛和怀念。相反的，我知道我窥探到了真相，并且我知道我得告诉他，在我漫长生命的一个结束里，告诉他。

　　我拼命的立起身，冲出厨房。我从怀里拿出那块我视之为救命稻草的怀表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随意的抓起旁边的一支笔，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写下了一句话：“

　　“好好想一想，你的名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