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下凡渡劫记》哒哒啦

15、第 15 章

　　狼八越过我去抓奄奄一息的云轩，我连忙从怀中掏出千里传送符，一把贴在了云轩身上。电光火石之间，总算把人安全地送了出去。
　　狼八手里更加用力，显然十分恼火：“你保的了他一时，难道能保的了他一世？”
　　我被他压制着跪倒在地：“就这一时便够了，此生你都伤不了他了。”
　　狼八面露凶狠：“那他的那份儿帐，便一起算在你的头上！”
　　我虚弱地跪倒在地：“我身为狐帝之子，就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狼八，你有狠招尽管对我使，但你等着，胡山和天界都不会放过你，魔族更不敢容下你，你一定会死得比我更惨！”
　　“那便走着瞧！”
　　昏暗的洞中阴冷潮湿，我被身后的狼妖推推搡搡地往里走：“磨蹭什么！走！”
　　我挣扎了一下：“拿开你的脏手！”
　　“呵，都到这儿了，还穷讲究什么？里头还有更脏的等着你呢。”
　　我长这么大没遇到过这么逼仄的困境，狼八铁了心要拿我的命祭奠那个野狼精，就算我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浪荡子，现在也心生惧意了。
　　最里头是一个空旷的山洞，中间有一片泛着腥臭的绿色死水，四周点着火把，能看到底下有些残缺的白骨。我刚走进去，就听到了狼八的笑声：“殿下是这尸元洞招待过最尊贵的客人。”
　　“这个狗窝倒和你蛮配的。”
　　狼八慢慢踱步：“殿下可听说过六道销魂池？”
　　六道销魂池，一旦入内，身形俱灭，我这点儿修为都不够在池子里涮一下的。
　　我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你眼前的这片，就是六道销魂池，形销骨立，诡异无穷，连战神九渊都扛不住的吞噬之力，殿下觉得自己能撑几天？”
　　我铁青着脸：“狼八你既是魔族将军，又是狼族之首，难道要为了自己的私仇，拖着全族陪葬？天界和胡山的战斗力你也是清楚的，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我保证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你儿子的事情我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狼八眼中闪过凶光：“这池子就是我要你给的交代！”
　　“我好心劝你，别一错再错。”
　　“死到临头知道怕了，可惜，晚了！”
　　见他软硬不吃，我也针锋相对：“狼八你敢推我下去，有朝一日你也一定会尝到这六道灭神之苦！我就算死了，无论冥界还是阴间，我都会找到你那个狗崽子，一口一口、一遍又一遍地把他撕成碎片！”
　　狼八杀意腾起：“胡遥之，你大可以和我逞口舌之快，毕竟你能说话的日子不多了。把他推进去。”
　　后面的喽啰立刻压着我的肩膀，带着我往中间的池子里走。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我奋力挣扎，浑身的疼痛比不上对眼前那一池绿水的惧怕。我发了狠，顶住了身后两个喽啰连连后退。狼八一掌疾风打来，我狠狠地撞在了怪石嶙峋的山壁上。一口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我疼得在地上动弹不得。
　　“扔下去！”
　　刺骨的寒冷扎进了我的五脏六腑，池水之中忽然浮现出无数骷髅，它们一拥而上啃食我的身体，搅动得池水翻滚不息。
　　“狼八！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你一定会不得好死！啊！滚！滚开！啊！”
　　我不知自己在六道销魂池里挣扎了多久，只感觉到浑身一寸一寸被啃食的锥心之痛，痛到我疯狂咒骂，痛到我绝望麻木，直到我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对弯钩穿肩而过，吊在了半空。内元虚弱到无法维持人形，我已经变成了狐首人身的怪物。尸元洞内空空荡荡，连火把都没有留下。
　　“有人吗？给我滚出来！”
　　昏暗的洞里只有我自己沙哑的声音不断回响：“人呢？人呢！”
　　我虚弱无力，醒过来又昏过去，不知在在洞中被晾了几日才听到有人重新打开了洞门，走了进来。
　　“哟呵，还没死呢？趟过六道销魂水还能撑到现在的，你是头一个。”
　　我疲惫地睁开眼，看着下面的狼妖：“狼八呢？他死到哪儿去了？”
　　狼妖冷笑：“你也配叫将军的名字。”
　　我艰难地扯出一抹嘲笑：“一只丧家犬，给他个名字都是抬举了他。”
　　“哼，你就犟吧，看你能撑到何时！”
　　他走到山洞一旁，转动起铁链的机关，弯钩慢慢下降，我又要沉浸到六道销魂池里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这是将军的一番心意，你就在这儿好好享用吧。”
　　又是噬神食身之痛，我抵抗不住，放任自己痛苦嚎叫，阴森森的山洞里我的叫声不断回响，凄厉恐怖。
　　“放开我，滚！滚！放我出去！啊……啊！”
　　我痛苦挣扎了许久，内元受到重击迸出一道光波之后，失去了意识。
　　身轻如燕，意识脱离了身体的痛苦，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耳旁还有铁链拉动的声音，水声淋淋，应该是那个狼妖又把我拉出了池子，可我看不到也感觉不到。我的元神在空中游荡，眼前的幻境似曾相识：“这是哪儿？”忽然一团熟悉的金光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是你？”
　　原来是我藏在身体内的凤凰宫灯被释放了出来，幻境之内，灯灵缓缓站定在我面前。明知这是个没有法力的记忆灯灵，我还是忍不住病急乱投医地抓住了他：“救救我！”
　　灯灵缓缓拉住我的手，冰冷的手指从我鲜血淋漓的肩部滑过，虽然在幻境内几乎没有痛感，但我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满目疮痍的样子一定十分难看。
　　他明明没有面目，可我偏偏感觉他深深地凝望着我。忽然他上前一步，按住了我的后颈，将自己的额头与我紧紧贴在一起。一瞬间，我感觉到四周灵力涌动，灯灵将自己的力量缓缓地注入到了我的内元之内。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一场春雨，我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灯灵的脖子，奋力汲取着他的能量。
　　随着灵力一起涌入的，还有断断续续陌生的记忆。我凝神屏息，尽量让自己不被这些记忆影响，但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断响起：“泽苏师兄，你吃了吗……师兄，我在这儿呢……泽苏师兄，这你都不知道……泽苏师兄真是厉害啊……”
　　灯灵慢慢放开手，我收敛了内元，怔怔地看着他：“泽……泽苏？”
　　灯灵没有答话，他的身体已经透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我伸手想要去抓他，但却只是拂过空气：“是你吗？”
　　幻境之内的光亮逐渐黯淡，灯灵即将和幻境一起消失，我扑向灯灵，却只能抱住一团云雾：“泽苏，是你对吗？不要，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儿，求求你，不要！”
　　幻境震动，灯灵被幻境内紊乱的气流裹挟着，一点一点消散在灰暗之中。我紧紧追着那一丝光亮，跑出去好远好远：“泽苏，泽苏！留下来，不要走！求求你！”
　　我吸收了幻境里的所有灵力，内元得到了极为有力的修复，但泽苏最后一点痕迹也随着幻境内的光亮的泯灭而完全消失，四周只剩下了虚无，我再一次陷入了孤独的黑暗。我颓然地坐在地上，终于崩溃：“为什么！为什么连他的记忆都不能留给我！”
　　“为什么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让我眼看着他离开？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让他在我的手里消失！为什么！”我泣不成声，“我只想让他陪陪我，最后的日子里，我只想……让他陪陪我……唔唔……”
　　喜欢又有什么用，爱又有什么办法？我和泽苏果然是不能在一起的，即使只是一段封存的记忆，我也不能够拥有。天道自有其法，我以仙身入局，乱了情劫章法，毁了泽苏，也毁了自己。
　　我出不去了，六道销魂池的威力我心知肚明，我再也见不到泽苏了。
　　我的心绪混乱，刚刚随着灵力传进身体的记忆趁机霸占了我的神识，混杂的记忆在脑海中突然炸开，让我头痛欲裂，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现在了眼前：
　　“泽苏殿下？”
　　“我知道了，退下吧。”
　　我是泽苏，也是战神九渊之子，天界至尊的亲外孙。
　　我师从辰天尊近六百年，终于在他的指点下，平安渡过天雷劫，飞升成了九霄云上的泽苏星君。近千年的时间里，我随父君征战四方，屡屡得胜，却总是感觉自己不快乐，连父君都说我的性子太冷淡了些。
　　天帝有意给我赐婚，找了司命与月老来算我的命盘，他们俩神神叨叨说了半天，结果就是我命中注定孤寡。眼看父君有要提刀的意思，司命扑通一声，爽快利落地跪了下来。
　　司命说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现在看的是星君泽苏的命格，但如果我飞升到了上神，这命盘定会有变，说不定我的缘分就要等到上神之后才能出现。
　　天帝和父君陷入了沉思，但我却无所谓，天上地下的仙娥们我基本都见过，实在没有能让我另眼相待的，孤寡一生倒也不一定是个坏事。只不过我看司命那滴溜溜转得飞快的小眼神，总感觉他有很多事没有交代清楚。
　　为了我飞升上神的事，司命筹谋得憔悴了很多，每每见我，眼神总是颇为幽怨，大概飞升上神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吧。
　　我下凡在即，月老向天帝推举了一个人来助我渡劫。这人我也听说过，千年难得的九尾狐，当初他降世以后，天界提心吊胆地防备了胡山许久，不过，他的顶峰时期也就是他刚出生那会儿了。
　　听说他和我师出同门，但我却没什么印象。我的眼里只有强者，而他，修行千年，连个星君都没排上号。他这般混吃等死倒也令天界安心，毕竟九尾这样逆天的存在，能为友绝不为敌。
　　一世轮回，我做了尊贵的太子，曾经风雨飘摇的命数，在我步步为营的谋划里终于拿捏在了自己的手里。只是十数年的相伴，我想不到会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
　　胡遥之是一个突然闯入我生活里的变数。那批入府的家奴原本都要死于一场“意外”的火灾，可当我在暗处见到他的第一眼，就鬼使神差地改变了主意。管家提醒我：“殿下三思，切莫妇人之仁。”我明白他的顾虑，可胡遥之给了我一种难以言明的强烈感觉：他应该留在我身边。
　　在管家还没有查清胡遥之是谁派来的细作，我就把他调到了身边，这让管家颇有微词。不过胡遥之也没有让我失望，家徒四壁的孤儿流浪到京都，为了口吃的卖身进了太子府为奴。
　　管家是个有些古板的人，有些不喜地说胡遥之钟爱怡红楼那样的秦楼楚馆。他十七八岁了，放在寻常人家早就成亲了，我虽然皱了皱眉，但也想着这算不得什么。
　　胡遥之看似规矩，但是总有些偷奸耍滑的小聪明。别人守门一站就是一宿，他趁着四下无人，不知从哪里搬来了小马扎，一壶小酒一盘花生米，香的把我都吵醒了。我悄声下床，走到门边，外头月光皎洁，胡遥之的身影倒映在微透的木门上，摇头晃脑的甚是可爱。
　　太子府里暗潮涌动，就连好好吃顿饭都是奢望。管家急匆匆跑进书房时，我正在画一幅月下美人图，他声音颤抖地说胡遥之误食了有毒的蹄髈，死在后院了。笔头的浓墨倏然落下，那张摄人心魄的脸一下子被抹去了。
　　“去找大夫！”
　　“殿下，来不及了。”
　　“快去！”
　　我一路狂奔到后院，胡遥之已经被侍卫用草席裹了，准备扔去乱葬岗。我推开众人，一把掀开草席，只是睡了吧？只是昏过去了，一定是这样的！
　　“胡遥之，你醒醒，胡遥之？你个贪吃鬼！谁让你乱吃东西了！”
　　管家姗姗来迟，连忙上前按住我：“殿下，你冷静点，查过了，是鹤顶红！没得救了。”
　　我有些脱力：我太弱小了，无论是乳娘还是胡遥之，我想保护的人我一个也守不住。
　　“把今天动手的人都杀了！”
　　“殿下！切莫打草惊蛇啊。我们布局如此之久，现在收网，苦心白费，还有可能满盘皆输。”
　　我挣开他：“本宫忍的太久了！你还要本宫还要忍到什么时候！”怒意冲昏了我的头脑：“杀！把他们全杀了！一个不留！”
　　管家忽然领着侍卫们齐齐跪下：“殿下！”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身似有若无的呻吟。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侍卫颤抖着手指了指草席：“好……好像是他……”
　　众人都吓得脸色发青，我半惊半喜连忙蹲下靠近了些：“胡遥之？”
　　“嗯……”
　　失而复得原来是这样的感受,我激动地眼前都模糊了：“大夫呢？快把大夫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