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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吊水 ...

  •   刀出的太快了,汪蕤临想都没想的伸右手去拦。刀尖劈进掌心,滑过手骨,撕拉的声响,切开皮肉,露出森白的骨头。鲜血砸在地上,一滴两滴,逐渐汇成一股细流。

      汪蕤临被他震的后退两步,十指连心的疼,疼的他说不上话来。被砍中的那刻他脑子都空白了,魂像被劈了出来,随后眼前发黑,倒退着倚住墙壁,只有出气的份儿。

      独眼陈举着红刀子,喊道:“陈宁呢?你把陈宁藏哪去了?”

      早在他砍人的时候楼道里就有人探头看了,他嗓门那么大,楼上的师建听到,赶忙跑出来,拉门之前还带了根铁锨,冲到汪蕤临跟前说:“独眼陈,你放下刀!”

      连师建都是这么叫他的,独眼陈被人叫了几十年的独眼陈,早没人记得他的姓名了。

      “儿子呢!我儿子呢!”独眼陈举刀对着汪蕤临,凶神恶煞的一张脸,在血光的映照下,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汪蕤临捂着手,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好一会儿才用半气音说道:“我不知道。”

      “放下刀!”师建嚷着。

      楼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楼上楼下都来了几个青年人,手里拿着镰刀斧头,围着独眼陈,劝他放下刀。

      “你编,继续编!我都问了,他们说陈宁失踪前跟你说话了,是不是你把他拐跑了?你还我儿子!”独眼陈越说越激动,还要再挥刀,身后不知道谁出脚,踹在他腿弯,踹了他一个踉跄。紧跟着几个人上前压制住他,锁了他的手臂。

      “先把他绑了,别叫他伤人,我送汪老师去医院。”师建架起汪蕤临,招呼着人就走了。

      一直到傍晚,厉青下班回家,感觉到楼上人都在念叨什么。路过三楼楼梯口的时候还看见一摊血迹,干涸的血渍脏兮兮的,看的厉青打了个寒颤。才一天不在,这楼里又出什么事儿了。

      厉青进屋,发现屋里没人,小老师字条也没给他留,不知道干嘛去了。打电话也不接,厉青寻思着下楼,嘟声回荡在他耳边的时候,他的眼睛正对上那滩血迹,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他挂断电话,给师建拨了一个。

      七点十分,厉青赶到县医院,穿堂风带着股阴森,刮着他额上跑出来的汗。四零一,四零一,他念着房号,跑上四楼,拉开病房门,看见了背对着他的师建,和正躺在病床上的小老师。

      厉青敢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白的小老师。一股病态的白罩着他,从煞白的脸,到毫无血色的唇,再到那只输着液却不怎么见血管的手。苍白脆弱,好像山顶翻涌的云海,风一吹就要散了。

      “汪老师。”厉青用干巴巴的嗓子叫他。

      师建回头,看了眼厉青慌张的模样,眼神一变,退了出去。

      汪蕤临扭头,抿着唇看他,笑的牵强。

      厉青扑到他跟前,根本不敢碰那只层层包裹的手,怕他疼。“怎么回事啊。”厉青把手垫在他左手下,这么热的天,那只手都是凉的。

      “没事,慢慢养会好的。”汪蕤临吃力的回他,伤口太深了,说话都费劲。

      厉青搓了搓他不回血的指尖,突然正色道:“我来的时候都听说了,是独眼陈那个神经病砍的你是不是?你把陈宁藏起来了?”

      汪蕤临瞳仁儿晃了晃,琥珀色的眼睛像蒙了尘的琉璃彩,暗淡无光。“我不知道。”他说。

      厉青愣住,显然没想到他会听到这个回答。陈宁失踪了,一个十岁大的小孩儿,在村子里无缘无故的消失了,他长翅膀了能飞不成?

      “你知不知道独眼陈就是条疯狗,你把陈宁藏起来,他能放过你?”厉青说话间已经有些气愤了,气小老师多管闲事,把自己弄到这种危险的处境。谁能保证独眼陈不会再发疯?为什么这些人都非要有那种没用的正义感,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当什么英雄。

      汪蕤临移开视线,看向雪白的天花板,平静的像个局外人,“陈宁的事我不知道。独眼陈蓄意杀人,我已经报警了,他会进监狱的。你不要怕。”

      冰冷的语调,讲到进监狱的时候,一下子凉到了厉青的心窝。有那么一瞬间,厉青突然觉得他不认识小老师了,小老师的心,比石头还硬。出这么大的事,一句话也不肯告诉他。

      “手,能好吗?”厉青指腹轻轻滑过绷带,始终不敢碰。是右手,人最灵活的右手,万一好不了,以后就不能提重物,下雨天骨头缝里也会疼。

      “没事,能好。”汪蕤临宽慰厉青,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好。因为医生说伤口很深,要再观察观察。

      厉青垂下头,弯了颈子,蜷缩的肩膀看上去有些挫败,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坐着。

      汪蕤临手还在输液,不便碰他,只能用虚弱的声音叫他:“厉青。”

      “那个时候跟你说了不要管,你根本没听进去是吗?”厉青眼睛看着白生生的棉被,觉得扎眼,“你骗不了我,你骗不了我。”厉青重复着,突然想到了他那个早逝的父亲,崩溃如爆发的火山,眨眼间就要把他吞噬。

      他们都去做世人的英雄了,却独独把他给忘了。

      “厉青,我口渴。”汪蕤临像是没听见那句话,用软绵绵的嗓音再叫厉青。

      厉青起身,用棉签沾了水,汪蕤临扭头说:“我不要那个,你来亲亲我,我要你的亲亲。”

      明亮的眼睛,说到亲亲的时候,灼灼生辉。

      厉青弯下腰,印在他泛白的唇上,没了旖旎的气氛。汪蕤临反客为主的咬住他下唇,牙齿磨着他软肉,嘬出了声。厉青不敢压到他,只能被动的撑手在他耳侧,由着他深深浅浅的吻。

      黏腻的吻,烧着厉青乱糟糟的思绪。双唇分开的刹那,他看见小老师水汪汪的眼睛,漂亮的胜似春花秋月,看的他心一动,随后那双泛着桃色的唇便吐出几个字说:“敢生气,等我好了,亲烂你的嘴。”

      厉青嘴角牵扯着,要笑不笑的,有几分扭曲。

      汪蕤临不可能跟厉青说,说你知道吗,独眼陈这么多年,甚至没给陈宁上户口,陈宁一直都是个黑户。他也不可能告诉厉青他把陈宁送走了这件事,独眼陈要去监狱里蹲几年,陈宁的下落他自己知道就够了。这个村子没有秘密,他就要守住他跟陈宁唯一的秘密。

      独眼陈在看守所的那几天,汪蕤临都在医院住,恰逢国庆,厉青连假都不用请,就这么守着他。

      谢雪的电话如期而至,无非是问她的宝贝儿子为什么国庆长假也不回家。汪蕤临推脱跟朋友出去旅游,把她给糊弄过去了。

      刚吊水的这几天,汪蕤临上厕所都成问题,一只手,怪烦的。

      “厉青,过来扶我。”汪蕤临叫他。

      单纯的厉青以为是过去扶他,进去了才知道要扶的是什么。“我……”厉青退缩了,羞的,黑红了脸。

      汪蕤临斜眼看他,不由分说的拽过他的手,道:“帮个忙而已。”

      厉青帮了几天忙以后,甚至有种给人当媳妇的错觉,小老师真的没拿他当外人!什么忙都让帮!

      国庆过后,汪蕤临吊着那只右手,复岗了。他不大会用左手,写出来的字甚至不如他们班同学写的,写两次之后就放弃了。一个萝卜一个坑,学校里老师不多,没人能代他的课,汪蕤临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马泰头上。

      马泰可以帮他代笔啊,如果马泰跟不上,他能单独辅导马泰。

      汪蕤临问马泰愿不愿意的时候,系着红领巾的马泰一脸正气的说:“愿意!老师,能为大家服务,是我的荣幸!”

      真是太好了,汪蕤临想。

      工作上的事算是解决了,可惜他手伤了后,厉青就开始跟他怄气。不很明显,却能叫他察觉出来,厉青生气了。起初汪蕤临以为厉青是在气他不告诉陈宁的下落那件事,后来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厉青的父亲是怎么没的。

      别人的生活都在匀速前进,哪怕这辈子没有什么作为,也算能安稳的过完一生。只有厉青的生活是在不断的重复一个悲剧。

      他受伤以后,饭都是厉青做的,碗也是厉青洗的。每次厉青洗碗的时候,他都要在跟前候着,看厉青可靠的背影,然后贴上去,碍于右手的缘故,不敢贴太紧,只是拿脸颊贴他颈窝,轻轻地蹭。

      “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对我实行冷暴力了,要是过了门,还不得把我吃了。”汪蕤临腻着他,说的小声。

      厉青被他头发戳的痒痒的,想笑,又架不住他的撒娇。

      “你可别这么说,你多有主意的人呐,这要是过了门,不是我被你吃的死死的,哪还轮得到我吃你啊。”

      汪蕤临亲他后脖子,亲的响亮,没忍住嘬出块儿印子来,紫红的吻痕,坏心眼儿的没告诉厉青。单薄的衣衫遮都遮不住。

      “你要是想吃,我可以给你吃。”

      拖长的音调,话到他嘴里,突然就变了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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