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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处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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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是扫雪的哗哗声,许千千已经坐了整整半个时辰,本就发凉的身子更觉寒冷,静安仍在院中扫着,许千千叹着气,戴上帷帽走了出去。
“景安师父?”
景安停了下来,一双眼里有些疑惑,许千千吞咽着唾沫,显然不习惯一个男子盯着自己,“有些冷,不知是否有火盆?”
景安恍然大悟,原来这女子是冷了,他单手放于胸前,行了一个佛礼,“是贫僧大意了,还请不要怪罪。”
“哪里的话,本就是打扰了师父修行,应是不要怪罪于我才对。”
许千千隔着纱看着景安离去,又瞧了一眼被放在地上的扫把,只觉着自己作为麻烦别人的一方,应该帮些忙,于是她弯下了腰,将扫把拾了起来,一下一下扫着积落的雪。
有些吃力,衣裙本就不适合干粗活,更何况如今她还裹着狐裘大衣,她根本就做不了大动作。
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许千千回过头,一眼就瞧见了皱着眉头的景安,这个小和尚似乎想夺下她手中的扫把,站在离她一步的地方不发一语。
“总是麻烦师父,我也应当做些活的。”
景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火盆已经放好,女施主还是不要生风寒的好。”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回屋了,许千千抿了一下嘴,将扫把慢慢放到地上,施了一礼,“那我便回去了,麻烦师父了。”
景安没有回答,许千千转过身没有一丝停留,步子越来越快,回到屋子便坐在桌旁,松了好大一口气。
还是逾矩了,许千千呀许千千,你可真是个不懂礼数的蠢材。
外面站着的景安眉头慢慢放了下来,他看着地上的扫把,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拿了起来,继续扫雪。
看来他并不喜别人碰他的东西。
许千千摸着发凉的脸颊,弯下腰将手放在火盆上方,感受着温暖。
不对,应该是不喜女子碰他接触过的东西,看来以后得更加注意些。
待了好一会儿她的身子才缓过来,许千千松了一口气,将狐裘大衣脱了下来,放到一旁收好。
出家人看不得杀生,自己身上这身子狐皮虽然是太后娘娘赐的,但也是犯了忌讳,还是收起来,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穿。
许千千此人,身姿好样貌好,穿了狐裘大衣时看不出来,脱下来就立刻看见了她的身姿,腰若柳叶,行走时如一阵微风拂过,最是容易扰了他人的心弦。
她的母亲总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出门在外将身子掩好,最好是一丝不露,不过此时许千千倒是没有什么好隐藏的,这寺庙里只有她和景安而已,没有什么外男,她对自己的身子丝毫兴趣都没有,景安更是。
现在这世道,找一个不以身子相貌为基准的男子真是太难了。
许千千在袖中抓了几下,拿出几个小盒子,上面刻着繁琐的花纹,瞧起来是胭脂一类的东西,许千千将它们一个一个的摆在桌子上,现在这普普通通的桌子倒是如梳妆桌一样,只是缺了一面镜子。
万籁寂静,院中的扫雪声一下接着一下,远处似乎有鸟儿玩闹,叫个不停,许千千端坐在桌前,一时间有些松懈。
往日里她的一天都是无聊且充实的,早起请安,穿着得体后前去听学,午时用午膳,需吃得不多不少,下午与祖母礼佛,偶尔端坐在镜前试着各样发髻,为进宫等重大事宜做准备。
她十五年如一日,从来没有松懈的时候。
她不止一次地思考,她生来是为了什么,滔天富贵她已经有了,无上权力虽然是皇族的专属,但她也算是有些手段,能让皇上太后为她而折腰,所以她现在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罢了。
许千千打断思考,踱步走了出去,静安不知道去了哪里,院中的雪被堆在一起,千山鸟飞绝的感觉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雪下的小了些。”许千千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开口喟叹着。
走走吧。
一片雪白之中,少女身穿淡粉衣裙,微风之中衣带飘飘,少女有些冷,不知不觉间抱住了双臂,帷帽遮了她的脸,缥缈的美感让人窒息。
“不必走得太远,若是扰了满殿神佛就不好了。”
许千千缓缓走着,脚下的雪被踩出了印记,小巧的脚印围着殿绕来绕去。
“唉?那是……”
许千千掩住了嘴,脱口而出的感叹瞬间就咽了下去。
大雪纷飞的冬天,院中一棵大树没了树叶,雪压了它一身,那树下的人坐的稳如泰山,正跟自己对弈,一双狭长的眼垂着,白皙的脸蛋上冻出了红晕,他的手极为细长,夹着一枚棋子的样子优美而尊贵,虽然只是穿着粗布麻衣,但仍让人觉着高贵。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一介平民竟有了王公贵族的气质。
不该打扰。
许千千提起裙角,一点一点地往后退,景安却突然抬起了头,将她定在了原地。
“我………”
许千千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说自己是一时兴起,不小心看到他在这里吧。
“不小心扰了景安师父,我这就离去。”
来不及解释,抱歉的话已经脱口而出,许千千有些尴尬,福了福身转头就走。
景安仍旧只是看着她,那双眼中的东西似乎没有实质,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无,他没把这女子放在眼中,只当她是一株草,一棵树,众生皆平等,她亦是其中的一个。
“啪嗒。”
手中的棋子滑落在棋盘上,正正好好落在了命门,景安的眉微微皱起。
“变故怎会顺了我的意呢?”
景安将棋子收起,唯独将那颗意外滑落的棋子留了下来,他想让雪掩盖了它,从此再不被人发现。
被雪盖着的是棋子,更是变故。
景安不喜欢变故,从来如此,没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