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炉火的逃亡者》招魂

2、002

　　清原明在更衣室里啃饭团，同事南条直子推门进来，她穿着一条红裙子，微卷的头发似乎不久前才烫过的精致，看上去冷面的长相开口是相当浓重的关西腔，“哪里的饭团？明明旁边的便利店已经卖光了啊？”

　　清原明还是一如既往地会被她的关西腔逗笑，感觉像是在听搞笑艺人讲话一样，她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南条直子就总是会笑她少见多怪的东北人。

　　“是心斋桥那边一个新开的饭团店，简直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清原明语气夸张地说，“店长还是个大帅哥——”

　　南条直子用一种半信半疑的眼神看她，“现在知道帅哥了吗，明明上周的联谊会还放了我鸽子。”

　　清原明想到联谊会就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难道不是因为那六具高压电死的尸体吗，你不要让我想起这个，连饭团都没味了。”

　　南条直子换上工作服后觑了她一眼，“明明都有一千的资历了，结果那天反应这么大。”

　　清原明：“那是因为我那天早上刚吃完猪扒饭，结果那家店放的油太多了我腻了一早上，午饭前突发送来那么多例，竹川医生居然还点了烤肉饭？他在解剖室里真的吃得下吗？”

　　南条直子想了想，“总觉得他是故意的呢，你那天跑出去吐了以后他笑了一下午。”

　　她们闲聊着换完了衣服，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例常道了“早上好”，清原明旁边工作上的实习生还是相当拘谨地提前给她泡好了咖啡，尽管清原明一直暗示着自己有手有脚，但总能感觉到实习生观察她的视线，好像她起身倒杯水都要替她代劳一样。

　　南条和她暗地里吐槽过小实习生专业知识不足，总是表现出很呆的样子，清原明倒是得过且过，调侃说像我们这种独立机构标准也只能这样了，还是大医院的法医科资源充足。

　　“今天没有工作吗？”清原明在工位前转了第四圈椅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竹川医生还坐在柜子旁边，他从二十分钟前去洗杯子后就一直坐在那，南条已经在手机上买了第二条裙子，实习生桌前的书一直停在肾脏解剖的那页上。

　　南条看都没见她一眼，“你是工作狂吗明酱？”

　　清原明瘫在椅子上，手指转着笔杆，“每天有那么多人意外死亡，送到这里的寥寥无几，真是毫无希望啊。”

　　南条直子给她抛了个媚眼，“为什么不珍惜这个时间计划一场约会呢——连竹川医生都有女朋友了。”

　　竹川苍抬起头，“什么叫连我都有女朋友了？”

　　清原明转身靠在椅背上，不怀好意地开口，“竹川医生，你女朋友知道你有对着尸体肝脏吃烤肉饭的怪癖吗？”

　　竹川苍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清原医生，你前男友不会就是因为你躺在解剖台上睡觉才和你分手的吧？”竹川故意加重了“前男友”的读音。

　　清原明翻了个白眼，小声“切”了一声，南条打圆场，“前任变成了前任，已经是过眼云烟了，走出上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寻找新的桃花运——当然桃花运和我们这行没什么太大关系。”

　　清原明：“你……”

　　“所以更要自己去争取！”南条握拳，活力十足地说道，“第一步就是——隐瞒自己的职业。”

　　实习生突然说：“这是情感诈骗吧？”

　　“不能这么说，”南条直子有理有据地说，“谈恋爱难道还要看职业吗？”

　　实习生：“可是恋人之间互相了解，职业也是最基本的一项吧。”

　　南条直子：“我指的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在互相了解之前，可以暂时不提自己的职业。”

　　“所以说啊，”清原明一脸惆怅的表情，她拢了拢头发，“恋爱关系实在是太麻烦了，尤其是到我这个年纪，”清原明指了指自己，“好像每个恋爱关系都要往结婚的路走。”

　　南条直子客观地说，“想结婚的男人都还不错吧。”

　　清原明看向竹川苍，“竹川医生想结婚吗？”

　　莫名被问到的竹川苍抱着手机警惕地看她，“干什么，难道我看着像玩完就跑的渣滓吗？”

　　“看吧，”清原明对南条直子摊手，“你的观点不成立。”

　　竹川苍：“喂！混蛋！”

　　所长带着委托打断了他们的闲谈，清原明第一时间把搁在桌上的脚收了回来，抢在竹川苍之前举起了手，“走了直子，还有实习生。”

　　实习生小声地说，“我叫藤原。”

　　所长目送着他们走出去，感叹道，“清原医生真是个勤奋的法医工作者。”

　　竹川苍：“是情感生活失败的女性只能用工作来充实自己了吧。”

　　所长：“竹川医生，你说话真的很讨人厌。”

　　.

　　“男性尸体，尸长162cm，发育正常，营养一般，肤色淡黄，体表见多处针孔和穿刺口。”

　　“交通事故送来的吧。”

　　“尸斑暗红色，位于头枕部、项、背、腰骶、四肢低下处未受压部位，腹部尸绿形成。”

　　“……头皮、帽状腱膜及双侧颞肌未见异常;前、后囟门闭合，硬脑膜外及硬脑膜下未见出血等异常;颅骨、颅底未见骨折……脑部……”

　　“1420g。”

　　“左侧第3-5肋骨骨折并肋间肌出血;右侧第3-6肋骨骨折并肋间肌出血，胸骨平第3肋处骨折。左侧膈肌高度平第5肋，右侧膈肌高度平第4、5肋间。双肺有弹性回缩，左肺与胸壁粘连，右肺与胸壁无粘连。两侧胸腔可见血性积液，左侧约150ml 右侧约200ml。心包腔内见血液及血凝块，约160ml……”

　　解剖结束后，清原明将内脏放回缝合尸体，南条直子照例把胃内容物、血液等保存，“普通的车祸死亡啊。”

　　实习生藤原小声：“不普通吧。”

　　“送毒理检验？”清原明看了一眼南条直子，南条点了点头。

　　清原明这边刚结束，解剖室的门打开来又推进来一辆平车，竹川苍已经换好了衣服，直接拦截了南条直子和藤原当助手。

　　南条直子：“很累诶，我要去吃饭了。”

　　藤原默默地在旁边举手。

　　竹川苍觉得他们不可理喻，“难道要我一个人？病检怎么办？”

　　清原明路过竹川苍旁边，笑眯眯地说，“请我吃饭，我可以暂时充当一下临床检查技师。”

　　竹川苍转头对南条直子说，“我请你吃饭。”

　　.

　　“危险、赃、累、规矩严格、无休假、不化妆、结不了婚。”

　　藤原听着两个女性前辈互相笑着抱怨这个工作，安静地吃着猪扒饭不敢发表意见，出于好奇地问了句，“南条前辈有恋人吗？”

　　南条表情凶恶地指向自己，“我看着像没有恋人的人吗？”

　　清原明直接拆台，“她要是有男友就不会去参加联谊会了。”

　　南条直子拨了拨指甲，“我老妈说要是我找到人结婚了，就让我从这里辞职。”

　　藤原：“那南条前辈是更想结婚还是更想在这里工作？”

　　南条和清原对视了一眼，摆出一样微妙的表情看藤原，南条说：“实习生果然还是个小男孩。”

　　藤原弱声地反驳道：“是藤原秀树。”

　　“不过最让人不理解的还是明酱和男友分手了，”南条直子把八卦矛头转向了清原明，“明明谈了这么久，突然分了也太可惜了吧。”

　　“是前男友，”清原明纠正道，她张口吃了一筷子米饭，“也不算可惜吧，拖拖拉拉地分了也正常。”

　　南条直子掰着手指数了数，“明酱长得不错，年纪轻轻工作资历就很厉害，性格开朗，除了职业阴间点真是挑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了，怎么会单身呢？”

　　清原明：“我一时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讽刺我……总之呢，谈恋爱真的很耗费精力、浪费时间，百分之八十没有结果……”

　　“所以直接结婚？”

　　“所以——”清原明瞪了她一眼，“不要恋爱，寻求另一个人来慰藉自己是不现实的，在投入真实感情后就更加容易左右自己，缓解压力首先也要主导自己的情绪。”

　　“哦——”南条露出怪异的眼神，“那么你现在的目标是？”

　　“喝酒，”清原明停顿了一下，笑了笑，“还有饭团店的帅哥老板。”

　　.

　　其实清原明在半月间曾经路过饭团宫，那个时候她骑着摩托车经过，宫治正在店门口的货车上搬下米袋，摘掉了鸭舌帽，黑色短袖下因为肌肉用力而使轮廓变得明显，清原明在他背对着的方向，停下来仗着人家看不到她，明目张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发动摩托车离开。

　　“那个老板到底有多帅，你念念不忘的。”南条直子看着下班后在更衣室打扮自己的清原明，看她踩高跟鞋都露出一脸见到鬼的表情，“明明消极恋爱，却又主动搭讪。”

　　“搭讪不都是冲着恋爱去的。”清原明理了理头发，拎起小提琴箱，“嗯……你觉得呢？”

　　南条直子感觉自己读懂了不得了的东西，后仰了一下，“不会吧你，看着明明挺正经的。”

　　“压力大的生活需要纾解啊，”清原明冲南条眨了眨眼，“要是我成功了，我就请你喝酒。”

　　.

　　于是清原明带着小提琴又一次坐在了饭团宫里料理台前的座位上，这里的客流量明显比上次清原明光顾的时候要多很多，许多学生小姑娘也喜欢坐在离料理台比较近的位置，聚在一起说悄悄话，偷偷去看料理台后面的店长。

　　清原明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宫治，“店长真受欢迎啊。”

　　宫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因为增加的客户，又人手有限，宫治专注地做自己的工作，也就没时间回应清原明的闲聊。

　　宫治把她的鳗鱼盖饭端到桌前的时候，清原明才说了一句，“我是很正经地说，总觉得店长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宫治倒也不会把清原明的这番话当作是拙劣的搭话，略作思考后说道：“你看排球赛吗？”

　　这像是给了清原明一个灵感，她带着隐约的印象搜了一个相关的最熟悉的名字【牛岛若利】，翻了名单，关联过一个一个名字，才找到【宫侑】这个名字。

　　她点开图片，表现得有点觉得有趣的惊奇，把手机屏幕在宫治面前晃了晃，“真的一模一样——是治老板的双胞胎兄弟还是治老板的影分兼职？”

　　宫治无奈地答道，“怎么也是前一个比较靠谱吧。”

　　因为相当感兴趣，清原明一边吃饭一边翻着选手介绍页面，顺手关注了宫侑选手的Twitter，尽管世界上有160万对双胞胎，清原明这么直接见到的还是很少的，她对排球仅限于友情观看的程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对这张脸留下印象的，即使透过转播屏幕失真的画面，还能给匆匆一瞥印下一个图像。

　　怎么说呢，难道真的是很帅的缘故？

　　清原明发散地想着，直到宫治把一碗猪肉味增汤放到她的视线里，清原明抬头，“我没有点这个？”

　　“光吃盖饭不会噎着吗？”宫治用另一个疑问句回答她，他的目光瞥着她的手机屏幕，“那家伙可以看这么久吗？”

　　清原明点头，“很耐看啊。”

　　“哦，”宫治顿了一下，“都是一样的脸吧，明显现实的样子会比他臭屁的照片好看。”

　　清原明刚领会他的意思，宫治已经转开了话题，“你经常看吗，排球赛？”

　　“不是很了解，其实我只看过几次，”清原明说，“还是因为我前任高中的时候打排球，我之前偶尔会被他带着看几眼。”

　　“前任？”宫治慢吞吞地说了这个词，露出一个笑容，看着清原明，“所以清原小姐现在是单身吗？”

　　清原明此时接上了自己特意穿衣打扮到这里来的不轨目的，她眼底笑意盈盈地看着宫治，相当明确地读出话语里的隐藏含义。如果是初始有基础好感的异性，谁会拒绝这样你来我往的暗示示好呢。

　　“那治老板呢？”清原明坦然地对上他的目光，直接问道，“这么受女孩子欢迎，应该有女朋友吧？”

　　“嗯……说反了吧，”宫治说，“可能因为大家都这么觉得，并没有女孩子关照我。”

　　其实这样的话多半也是假的，大阪人要热情得多，宫治来这边上大学的时候，被女孩子追的次数不可枚举，他前后也谈过几任，最后一任在他大学毕业后着手开店时不久就分了。

　　从口音上宫治当然能听出清原明不是大阪人，但或许是她性格的缘故，她外向的表层着实媲美大阪人，她说话、动作时活灵活现，积极地靠近他，宫治又觉得她不语、静坐时，会若隐若现地剥落出安静冷淡的内里。

　　这种感觉让他切身觉得熟悉。宫治当然明白自己把清原明和自身比较了起来，不过此时此刻，他们互相确认了对方单身后，视线不可避让地碰在一起，都从眼神里传递出一个意思：【没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