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挖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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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度静止，还是“喜气”大哥率先打破的僵局，他阔步而来，按下空苓护崽般的双臂，堆起笑脸拱手道：“叔先消消气，这边请，有什么不妥坐下慢慢谈，天大的事我们不通说到通，请。”
这边孙芩拍拍空苓肩头，能明显感觉到她浑身在紧绷，所展现出来的危机感不似作假，所以，这么看来宁为玉刚才肯定有动手的征兆，孙芩心里下了结论，冲扭头过来、只比自己大三岁的空苓笑笑，然后往旁边一挪离开“保护翼”，话是对着喜气大哥说的，语气很是惋惜。
“大哥，这恐怕不能如愿，叔他方才说现下过冬，忙的事可多了，又要育种又要改良瓜果的，只抽空过来这么一趟，完了还得赶回后虞当值，诶，我似乎听闻考评官这两日会来？也不知此刻到何处了。”
孙芩这声“叔”喊出来，便是当众否定了“生恩大过天”所透露出来的潜台词，在场不知情的以为自己听岔，知情的知道这是不打算认。
宁为玉面沉如水，撰紧拳头重重砸桌，咚的一声闷响，惹得空苓再次举臂阻拦。
若说适才的拍案而起，大伙尚且没能品出什么危机，只觉得空苓的行径有些突兀奇怪，那么现在空苓又做出这般举止，大伙便惯性先入为主，不约而同判断此间已剑跋扈张，有一触即发的趋势。
再次被护于身后的孙芩觉察出不对劲，很微妙很微妙，如缕如丝，孙芩挑眉，没搞懂这位屡次向自己施以援手的大姐究竟想干嘛。就像每次援手时候，她明明能察觉这大姐有目的，可目的具体是个谜，叫人抓耳挠腮不踏实。
旁边的“喜气”大哥感觉自己的喜气快被“剑风”刮蹭没了，他临危不乱正了正衣襟，再次做手势相请，示意借步说话：“原是后虞处的大叔，都自己人，大叔此番前来该是有差事，若小孙不懂事耽误了，我让她给您道歉，您看，这儿前厅人来人往，我们去后堂详叙如何？”
态度恭谦，宁为玉很受用，他这人本就顾面子吃软不吃硬，加之素爱微服私访的考评官这两日确实会来，宁为玉不想无意中落下坏印象影响考评，遂顺了意，跟到后堂。
热闹告一段落，前厅办事的继续办事，喜气大哥带头领着宁为玉去后堂，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孙芩在移交桌上重要笔件给空苓后，自动自觉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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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三人来到某间空屋，门敞着未合，只垂下帘布。
宁为玉很是意气风发的样子，自居主位面门而坐，有说有笑恢复成慈爱中年大叔样。
喜气大哥在一旁作陪聊，场面话不要钱地往外丢，言语间把人捧到了天上，而说好的道歉也没让孙芩来，只把人打发去库房取炭。孙芩也就去了，屋外雪飘飘，屋里凉飕飕，席地而坐受罪的可是膝盖，她心疼的很。
等取了炭再回时，屋里宁为玉不见了，只喜气大哥与空苓对坐，正说着话。
空苓说了什么孙芩没赶上，只听得希古叹气，接话道：“我以为他来寻你，才想着给小孙解围，却原来，嗐。”
半步跨进门的孙芩顿住，瞬间想起什么，心下大呼原来如此。
希古和空苓自然注意到门口动静，他们视线投来，孙芩不急不缓拎着布袋迈步而入，举起问说：“大哥，取来了，还烧不？”她也不问某人去了哪。
希古看向空苓，没反应，须臾又看向孙芩，温和一笑道：“给我吧，你俩聊聊。”说着起身接过布袋跟火折子，嘱咐句好好说别打架便走了。
屋里依旧两人，孙芩没坐下，也不出声，立定从容地等对方开口。
空苓从孙芩只叫大哥却避开自己就知道，孙芩这是猜到了，此时她有种被撞破秘密的窘态，这使得她无法确定孙芩的态度，实在是太平和太冷静了，丝毫看不出情绪波动。
空苓深呼吸，老练地收拾好心情，起身往前踱几步，试探着问：“你猜到了？”
孙芩敛眸含笑，反问：“猜到什么？”
“就刚才……”空苓踟蹰着没说下去，转而道，“望你别放在心上。”
孙芩笑容仍在，装作听不懂地追问：“刚才怎么了，我为何别放心上？大姐，我有一事没明白，可否请解惑？”她也没等回答，直接抛问题。
“敢问，今早是安排好的么？让我去前厅，然后遇着方才那位，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孙芩四下走动，话是绵里藏针，“为何就那般巧呢，他可是几百年都不来找我的，怎的偏偏今日就来了。”
“而且你似乎与他认识，我实在不懂，你才二十年华，他却已过天命，是如何结识的，可是家中长辈不成？”
空苓启唇正要开口解释，孙芩却抬手制止了，玩味似的开始了猜测。
“或者这是一场戏？奋不顾身挡在我跟前，有在场大哥大姐以及那几个大叔大娘作见证，等他们回了家，保不准谁闲着没事当茶余饭后的偶尔谈资，然后这谈着谈着，你就成那人美心善之辈，路过的考评官一听，噢，这姑娘不错，给提拔提拔吧，合着我成攀登的垫脚石……”
“我绝无此意！”空苓急忙打断，为了增加说服力，她比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信我，我无此意，只是担心他伤你而已。”
“哦？”孙芩停住步子，与她面对面，“以当时的情形，他并不像要伤我。”
孙芩没说的是，她练过三脚猫功夫，打不打得过待论，躲肯定能躲得掉，而且宁为玉不敢在前厅真动手，否则他近几年都别指望升迁了。
孙芩便是凭着这点顾虑才会那么放肆地戳宁为玉，压根不怕把人惹急。
是以在和事佬喜气大哥希古圆场说他是来办差，然后虚假地把争执的锅丢给孙芩背时，宁为玉脸色才会恢复和善慈爱。
孙芩对于这锅没什么看法，背就背了，她是个底层历事，跟同事们又非竞争关系，相比后虞那边的大叔，他们多多少少会帮自己人，在考评官面前帮忙说句“经验浅，平日表现还不错”，然后这茬就悄悄过去了。
这是不成文规定，“后备办事处”因此有个别称，经由其他五大办事处用脚投票一致通过，叫“后背侠义帮”，背锅专用帮会。
孙芩静静凝视空苓，很想知道她是如何判断，判断宁为玉会出手伤她。
空苓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掉坑里说漏了嘴，她转身坐回位子，片刻终于坦白：“你应该猜到了，那是我父亲。”
孙芩眼帘低垂，没动没说话没表态。
“已焉哉，我便干脆直言了。”空苓端手拢袖，语气轻描淡写，“孩提时候不记事，可我始终忘不掉那夜，寤寐之间的惊扰声，它一直一直萦绕在夜晚，及至垂髫我才偶然从娘那里听闻，原来那夜是因着有小妹出生，父亲心中不喜，恼羞成怒，拿阿娘发泄。”
“我问娘，哪来的小妹，为何不曾响过哭声，娘没答，后来我才了解，父亲所谓的恼羞成怒，是被令慈扫下堂，自觉自尊心受辱，便回家来欺阿娘。”
话到这里顿了顿，虽未明说，但孙芩知道小妹指的是自己，她被扔水里那事，自家娘的反击可谓雷声大雨点也大。
“你不是想知道为何他会动手么？”空苓回到这个问题，抬手揉揉眉角，“因为每回他说赔钱货三字，十成十动手，我也不知哪招他惹他了，长身体那会儿旧衣不合身，要穿新衣裳都会被归列为赔钱玩意，反正我搞不懂其中关系，好在到年纪师保来接，总算过了几年快活日子。”
象塔亥塔免学杂，况且宁为玉的性子，典型的外宽内忌，搁家里欺负妻儿奉行“我最大”原则，出在外则是另一模样——温和谦雅讲侠义，八方有难他解囊。孙芩听自家长姐这般总结过，所以对宁为玉没阻拦师保带走空苓这点并不奇怪，宁为玉那人爱面子的很，师保亲自登门接人，不管直言还是婉言拒绝俱会破坏他营造出来的知书明理形象，宁为玉才不会干这等丢面的吃亏事。
孙芩抬腿迈步移至软垫坐下，关于疑似同父异母姐姐所述是否属实，她打算晚上回去问问长姐再作定论，现下她想知道的是：“所以你恨我？”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空苓长叹一口气，状似释然道，“从前恨过，却愈发觉得没意义得很，也就恨不起来了。”
“可我的存在导致令堂与你双双陷入不幸，果真不恨？”孙芩盯着对面女子，不放过一丝表情。
空苓耸肩，苦笑着：“哪怕没有你，父亲又能对娘跟我多好，他最是看不起姑娘，瞧不起女子，我还记得师保客居家中时，他数次邀请师保一同论道，然每每鼓吹些女子劳心劳力怎么怎么亏，待于闺中由父兄去担重任岂不轻松快哉，还劝告师保以家为重才是紧，所以能指望他对我有多好。”
孙芩：“……”
孙芩突然些微明了自己为何惨遭砸水花，合着他宁为玉痴盼儿子，结果自家长姐是个姑娘，眼前疑似这位是个姑娘，自己还是个姑娘，一连三个没如意，便痴疯成魔地认为老天不仁要绝他嗣，然后六亲不认地冲最碍眼最无反抗之力尚在襁褓的她下手？
难怪呢，这么说倒是通了。
“今早他来寻我之事，大姐可知情？”孙芩恢复日常称呼，表示你说的我大概信了。
空苓喜上眉梢，不动声色长呼一口气，化作白雾轻且须臾，她眼观鼻鼻观心沉吟，似乎在思考什么，并未立即回答孙芩。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挖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