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音琴》听松客

4、琴问

　　赶集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但是，却不见薛枫的影子。这里的集市并不算特别的热闹，很早就结束了。可是直到太阳快落山了，这里还是少了一个人。

　　“那家伙。”藤轩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也知道薛枫不是一个不明理的人，让大家太担心的事，他一般是不会做的，于是，此时，在他的心里，担心的成分比责备的成分要重得多。

　　“去找找吧。”他站了起来，“虽然我不相信他会迷路，可是，天一黑了谁都不能保证这一带是安全的，总不能只是在这里等。”
　　众人站了起来，藤轩又转向紫，说：“你在这里等我们就好。”
　　“不，我要一起去。”紫说。
　　“用不着担心的啊。”
　　“担心他？”紫微笑了，“我还不觉得他会脆弱到让人担心的地步，只是，我觉得，恐怕，我能最有效率的找到他罢了。”

　　众人分头去找，藤轩和紫两个人一组。藤轩不得不有点奇怪的望着紫，从走出来开始，她就只是很从容的走着，还四处张望。
　　“紫。。。。。。”
　　“你觉得，比起出了事情，我们是不是把他的晚归解释成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比较好？”紫说，“比如，和人论琴什么的。”
　　“这道也是。”藤轩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第一次见到藤轩时的事情，“不过，你知道他在哪吗？”
　　“我当然不知道。”
　　“那。。。。。。”
　　“或许是直觉吧。”紫微笑着回答。

　　走过已经结束的集市，白天的热闹似乎已经被夕阳洗涤过了一般，人群已经散去，只留下少数匆匆的过客。但是，紫并没有在这里停留的意思，她继续朝前走着，但好象根本就没有目的，只是在跟着自己的感觉前进。

　　藤轩一言不发的跟在她的身后，他也想看看，这个女子是不是真的像她自己所自信的那样，找到那个可以说是她知己的那个人。

　　前面，已经接近一座村庄，可以看到炊烟了，传来了琴声，并不是曲子，似乎只是一个老师为了教小孩子们弹琴而做出的基本演示。紫放慢了脚步，回过头对藤轩说：“找到了。”
　　“什么？”
　　“你没听出来吗？虽然只是弹出了几个音符，但是，这样的力度与感觉，正是枫的手法，毕竟世界上没有两个琴师的风格完全相同的琴师，对琴研究到枫这个地步，即使是调弦，都会带上他独有的风格吧。”

　　藤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在一个石阶上看到了薛枫的背影，他的身旁围着一群孩子。
　　“哥哥，你说你听见琴在跟你对话，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见啊？”
　　“慢慢来，只要你在弹奏的时候记得这点，并用心的去听，总有一天，你会听见的。——不过，不是用耳朵去听，而是要用心去听啊。”

　　“哥哥，你再弹你最开始弹奏的那首曲子给我们听好不好？”
　　“好。”他的手刚准备放在琴上。又一个孩子提出了问题：“你明天还会来吗？”
　　“明天？不能来了啊，我有事情要办。”
　　“很重要的事情？”
　　“是啊。”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紫确定，薛枫在笑，而他的笑容，一定不是这些孩子就能读懂的。琴声响起，慷慨激昂，红色的夕阳洒在他的身上，却不给人任何沧桑感，反而好象是连夕阳都被琴声熏陶出了几分豪放。。。。。。

　　“回去吧。”紫转过身去。
　　“恩？”
　　但是紫并没有多解释，只是默默的走在了前面。——只要确认他安全了就好，不是吗？——话，自然是没有说出口，但藤轩已经明白了。

　　夜幕渐渐的降临了，门被推开，薛枫走了进来。他有点怪异的看了看大家。——所有的人的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让他感到有点纳闷。——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居然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已经做好了被抱怨的准备了。可是。。。。。。

　　“那些孩子玩得很开心吧。”紫笑着问。
　　“恩，啊？你怎么会知道？”
　　“不行啊，还是名将之后呢，我走到你身后你都没发觉，不过，听琴不语是君子之风，我就没打扰你。”
　　“你才不是什么君子。”薛枫笑了起来，说，“你是女子。”

　　“好了。”藤轩发了话，“说句实在话，我怎么没发现某人的感觉变迟钝了。”
　　“迟钝？你不是在说我吧。”
　　“除了你还有谁？”
　　“为什么？”
　　“我是说，你居然没发现自己晚回来的直接后果。”藤轩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诡异，把手挡在嘴边，微微探出头说，“你的饭，已经没了。”
　　“什么！这也太狡猾了吧。”
　　房中，一片哄笑。

　　紫回到了房中，刚想关门，一个人挡在了门外。——是薛枫。
　　“请进。”紫把他让了进来。
　　“不想给大家添麻烦了，对吧，紫。”薛枫笑着说，笑容和以前完全一样。
　　“你说呢？”
　　“不用说也知道有这条在里面。不过，仅仅是如此吗？”对方摊开手，问道。
　　紫忽然有种把自己所有想法都告诉他的冲动，可是，最终还是忍住了，摇了摇头，微笑着看着对方。

　　“你不想说就算了。”薛枫说，“我们还是来说件更直接点的事情吧。——无音琴的事。”
　　“哦？”
　　“刚才我问了藤轩，即使我们再怎么拖时间，都至少能提前一个星期到达皇宫，可是，不到开琴的那天，我们是没有机会见到那把琴的，也就是说，我们能接触它的时间其实很短。你有把握解读出这张琴的琴语吗？”

　　“当然没有。”紫说得很干脆，“这点你自己不也一样清楚吗？正如我师傅所说，也许，只能靠巧合。”
　　“是啊。”薛枫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消失，“只是这两个字，好象太抽象了。”
　　“所以，你今天，跟那群孩子讲了琴心二字对吧。”
　　“其实只是偶然，他们的老师病了，我就随便教了他们一点。”
　　“不是随便。”紫说，神情十分认真，“而是，你希望他们之中有人能记得你今天的话，于是，即使你和我都没有遇到那个巧合，日后，也可能再出现懂琴之人。——不过你也太悲观了吧，世界上懂琴之人可不只你我。”

　　“但是，越多月好，不是吗？”薛枫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在讨论什么严肃的话题，“倒是你，忽然那么严肃，弄得我都紧张了。”
　　“你会紧张才怪。”
　　“又被看穿了。”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紫，我可以对你提个要求吗？”
　　“不可以，如果是要求的话。”
　　“紫。。。。。。”薛枫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两个人对视着，很久都没说话。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啊。”
　　“当然，如果，如果我提出同样的要求你能答应的话，我就答应你。”
　　“明白了，那还是一起走吧。”薛枫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好了，我先回去了。”

　　紫没有挽留，但薛枫走到门口，又忽然折了回来，神情虽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眼中却带了另一种神采：“哦，对了，有句话，我一直忘了和你说，要听吗？”
　　紫一下子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我们。。。。。。”在紫的印象中，薛枫从来没有这样吞吞吐吐过，“哦，这个。。。。。。算了！”他忽然自己打断了自己，“还是弹完无音琴只后再和你说比较好。”
　　他说完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只是在临出门前留下了一句：“顺便说一句，今天没跟你吵架，我还真的有点不习惯啊。”

　　门关上了，紫独自一人站着，沉吟了一会儿，她慢慢的走到琴边，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按在琴弦上，薛枫要说的话，她当然清楚，两次都是。特别是第一次。“我仔细想过了，我一个人去弹奏无音琴就好。”——是想这样说，对吗？——自己又何尝不这样想过，但是，既然对方不可能答应，提了也是白提吧。

　　于是，相比之下，薛枫那没能说完的话更令她在意。——她自己并不是没有幻想过两个人的将来，只是，在这样能相知而不能相和的前提下，两个人真的能走在一起吗？——她不清楚，恐怕，对方，也未必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