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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兵荒马乱】爆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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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宴临时接到通知,赶回了水墨间军队驻扎的地方,陆山中也不是那么难以甩掉,何况他也同样接到了浮空港的通知,于是在顾沉与何潇走后不久,陆山中和余宴两人就分开了。
房间内一片狼藉,墙上的挂钟摇摇欲坠,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快要到爆炸时间了,陆山中望向外面密密麻麻的人,此时要再出去抓顾沉,难度就大了,他决定先把沈曲带回去。
陆山中走近沈曲,沈曲一个人蹲在墙角打起了瞌睡,没有注意到他,陆山中总算是明白了一句话——人穷瞌睡多。
看沈曲还没有反应过来,陆山中陷入了沉思……真是白瞎了他祖传的御虫,怎么就用在了这种人身上,白傲下令一定要把沈曲控制住,陆山中思前想后,绞尽脑汁想不出为什么白傲要抓一个收废品的。
那边,沈曲的头一点一点的,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在彻底埋下去的时候又瞬间把头抬了起来,一抬头就看见陆山中正细细打量着他,那人满脸的表情都在表示嫌弃。仿佛在说:“太可惜了。”
沈曲打瞌睡时涣散的精神又被他收了回来,他的恐惧从没装什么东西的脑袋里慢慢扩散到全身,他颤颤巍巍地问道:“大爷,你抓我干啥呀?”
沈曲的小脑袋瓜拼命地转着,眼前这男人抓1974肯定是因为政治问题,但是他一介平民百姓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沈曲的思路卡在这儿就卡不出去了,于是他的恐惧把他的脑回路带向了一个最简单的原因:一定是这个男人看没抓住1974,于是恼羞成怒想要在他身上捞一笔。沈曲下意识地去捂了一下自己的裤兜。
这一动作,在陆山中眼里看来,就和刚刚的顾沉是一个性质,想要摸出暗器偷袭他,陆山中握紧了自己手里的枪,控制御虫需要费很大的神,而陆山中早就和余宴打累了,他只能警惕地靠近沈曲。
外面不知道在吵什么,但陆山中没管那么多,他生怕沈曲像顾沉一样,突然飞出一把刀,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沈曲的额角渗出一些细密的汗水,随着陆山中的向前他又往墙角缩了一点,陆山中的阴影覆盖了整个墙角,他把一只手伸向沈曲的裤子。
沈曲身体一紧,误会了陆山中这一动作,心里一阵害怕:这男的不会是想劫色吧!!!
“大爷!我不喜欢男人!你放过我吧!”沈曲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裤子,央求道。
陆山中丝毫没有想跟沈曲解释,摸了一下沈曲的一边裤兜里空空的,又去搜另一边,结果,凶器没搜出来,搜出来了几百块钱……他拿着这几百块钱,对沈曲十分得无语,就他妈几百块钱!有必要整得自己跟揣了个核弹似的吗?
此时距离沈曲的财产跟他分离已经有五秒钟了,沈曲感到十分得不安、口干舌燥、心神不宁、如坐针毡,他抬头看了一眼陆山中,长得还挺帅,于是心一横,开口道:“那啥呀,大爷,要不……你还是劫色吧,我就那点儿钱,全部家当了。”
“你刚刚不是还说你不喜欢男人吗?”陆山中不屑地说道。沈曲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的钱,“那是刚刚,现在我又喜欢了。”
“你不喜欢男人,男人还不喜欢你呢。”陆山中把钱数了数,揣进了自己的兜里,丢下一句话:“跟紧我,打完仗还给你。”于是不出所料的,沈曲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上来,陆山中心里想,这玩意儿,难道不比御虫好使吗?
夏侵和罗孟生还在赶往会场的路上,尽管夏侵已经获得了罗孟生的脖子的使用权,但他心里还是一阵慌,已经脑补了好久自己摔下去变成一滩肉泥的情形了,“罗……罗大哥,你悠着点儿啊,你老婆还等你回家吃饭呢。”
“我老婆?”罗孟生想了想,许是夏侵把孟萍误会成他老婆了,这是基地的人不衰老的一大坏处,分不清辈分,他向夏侵解释道:“什么我老婆,那是我妈。”
“啊?你跟你妈住一起的啊?”夏侵的话痨症又犯了。
罗孟生不是很想搭理他,但还是开口道:“不是,那是她的房子。”
“哦,那你是住她家吗?”夏侵问。
“不是,我住另外一个地方。”
“住哪儿啊?”
“离这儿有点远。”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呀?”
“孟萍。”
“那你爸爸呢?你妈妈为什么喊你罗孟生呢?你没有小名吗?那我叫你什么呢?叫你罗大哥可以吗?你没有姐姐吗?或者妹妹呢?”
夏侵的小嘴吧啦个不停,平时他话就多,加上黑暗和高空的恐惧逼得他不得不说点什么才能缓解一些紧张。他的紧张倒是缓解了,罗孟生的社恐又发作了,他有好几个瞬间想把怀里这个玩意儿扔下去,他长吸一口气:
“我爸叫罗阳,我妈叫孟萍,是个医生,管理浮空港的体检数据,我妈住得离会场比较近,所以爆炸后我就把你送她家去了,我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小名,我妈就叫我罗孟生,她就喜欢叫我大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爱叫什么叫什么,随你的便。”
罗孟生一口气说完了所有内容,语速极快,边说他边在心里问自己,这个人是查户口的吗?有毛病吧?为什么要在半空中聊家常?疯了吧?这样想着,他感觉自己脖子上那双手抱得更紧了,“你到底想干嘛?”
“没……不干嘛。”夏侵嘿嘿一笑,“就是察觉到你有点儿生气,我怕你把我扔下去。”
罗孟生:“……”他确实有这个冲动。
飞了半天,罗孟生终于到达了会场的围墙上,他决定先可以把夏侵放下来,抱了半天,手都酸了,夏侵心里发虚,死命地揪着罗孟生的衣袖不放,“罗大哥,下面一阵乌漆嘛黑,啥也看不见,怎么回……”
话没说完,夏侵的嘴就被罗孟生捂住了,罗孟生闭上眼睛,倾听附近是否有异常,但是四周静得出奇,只有一阵风吹过,四周此起彼伏地响起一些微弱的声音,像是夏夜里的蛐蛐儿。
罗孟生走之前,专门让夏侵换上了深色的衣服,为的就是在黑夜里不那么显眼,如果附近有守卫,以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简直成了别人的活靶子,但是没看见一个守卫,倒是墙上隔一段距离就分布着一个球形的物体。
罗孟生观察了一会儿,那球形的物体旋转着,他不敢轻举妄动,找了最近的一个球,把耳朵贴上面想听一听里面是什么。他形容不出来那声音,像是机器运行又不像,每一个球大概有一个怀抱那么大。
夏侵也凑近听了听,他没见过这种类型的武器,甚至判断不出是不是武器,但是绝对是有什么用途的,铁球分布在高墙的最上端,不可能只是装饰。它的下端还有一些细密的小孔,夏侵俯下身,往小孔里轻轻吹了口气,再贴近听时,那球里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夏侵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去,罗孟生赶紧扶住了他。
在他们对面的夜色里,陆山中把沈曲带到了高墙之上,他们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沈曲不明白陆山中为什么要飞到这墙上,问道:“我们……来这儿干嘛呀?”
“看戏。”陆山中淡淡地回道。他随即取下了自己的表,捏在手里把玩着。
“不会……”沈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不会真的……这底下全是……炸弹吧。”他虽然不懂为什么会议室突然就发生了爆炸,为什么陆山中突然要抓1974,也不明白为什么都已经发生了小范围的爆炸,救援到现在还没有到,但是沈曲心中已经有了一点感知,现在正在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和以前他所经历的一日三餐、春夏秋冬都不一样。
“对,全是炸弹。”陆山中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事情已成定局,下面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为什么?”沈曲的胸膛起伏着,他一时词穷,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才能描绘出他所看见的穷凶极恶,“这么多条人命啊,你们怎么下得去手啊?”
陆山中笑道:“底下全是你们钢铁城以及水墨间的高官和人才,都死了,浮空港不就是最强的了吗?”
“不是啊,你们一直都是最强的,为什么呀?为什么一定要搭上这么多人?”沈曲不管有多少人在底下,首先他刚认识的一群朋友就在下面,他没办法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他们死,他更不能理解为什么浮空港的强大要建立把其他两个境阈赶尽杀绝的基础上。
陆山中右眼皮突突地跳,他又换了姿势,让自己的腿悬在半空中,是啊,为什么啊?他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是他来执行抓捕1974和沈曲的任务?为什么是他来亲眼目睹这场爆炸?其余的人舒舒坦坦地待在军事基地里等待出兵。只要距离够远,一切的生灵涂炭都不能唤起他们良心上的谴责。
“你们真他妈不是人。”沈曲小声骂了一句。
这句话在陆山中的耳朵里被无限地放大,他忍无可忍地质问道:“那你们就是人?炸弹是我们放的,但是决定不救人的可是你们自己境阈的人。”
“那你可以借我你的飞行器吗?我要下去。”沈曲说道,他没有大义凛然的济世情怀,他想得很简单,那就是必须把顾沉他们带上来。
“来不及了。”陆山中看着自己的表,指针已经指到了数字九,当指到十二的时候,一切都将归零,还有十五秒,他侧过头看着沈曲,突然觉得他不那么惹人嫌弃了,他们是这场爆炸中的幸存者,陆山中嘲笑自己似的冷笑了一声,他想,本来只有他一个人将背负着罪恶走下去,现在还拉了一个沈曲陪他一起。
陆山中闭上眼,心里默数:五、四、三、二、一……
“罗大哥!你看!”夏侵拍了拍罗孟生的肩膀,惊讶地喊道。远处围墙的黑暗里,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紧接着,三个、四个、五个……
无数的窗口亮起了白光,那栋大楼像是划破黑夜的曙光,灿亮地伫立在会场的边缘,底下一大群乌压压的人群涌入了大楼,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上来。”罗孟生说道。
“啊?”夏侵还沉浸在震撼之中。罗孟生走过去把夏侵横抱了起来,说道:“我们下去看看。”
大楼内,顾沉和何潇在一楼门口组织人群,让他们有序地进入大楼。
江鸟把工具扔在了一旁,瘫坐在地上,恢复整栋楼的电力装置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不过还好他在修到一半的时候看见了澹长空、顾沉还有何潇,几人合力恢复了电力。
会场其他角落的人看见了光亮,纷纷地往大楼这边走。这是江鸟的用意,大楼是唯一没有被安装炸药的地方,而且很奇怪,它被特意加固过。江鸟想让所有人先进来避一避,但是通讯设备被第一次的爆炸炸断,根本无法联系场上的人,外面一片混乱,只是靠喊或者人力通知根本来不及。于是他想,可以通过光亮,把大家吸引过来。有了光,就有了秩序。
何潇是靠听力判断出大楼里没有炸药,他和顾沉在大楼里遇见了江鸟,等电力恢复以后,罗孟生带着夏侵着了地,也进了大楼。
“人齐了吗?”何潇问道。
顾沉拿出本子仔仔细细地数了一下本子上的“正”,罗孟生刚刚进来的时候,给了他一份参加典礼的人的名单,他数了数,对何潇说道:“还有十个人。”
何潇默默地去关上了一半门,门很重,是特意为抵挡爆炸而设计的,和他的心情一样沉重,他说:“那就是齐了,关门吧。”
“不是啊,还有十……”顾沉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他们……”
“江鸟已经组织里面的人清点过了,遇难者,九人。”何潇说。
“那还有一个人呢?”
何潇走过去把另一半门也关上了,从包里摸出了一枚戒指,“苏玉桥在废墟下发现了一些残肢,这是他的戒指,进来的人我都一个一个问了,无人认领,他是第十名遇难者。”
顾沉接过那枚戒指,戒指就是普通的戒指,内圈有一个字母“X”。
顾沉在遇见江鸟和何潇之前,最怕的事情就是哪一天自己一个人遇上了意外,连收尸的人都没有,无人记得他曾来过这世界,他和他的朦胧过往划清了界限,他也没有了根,“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顾沉问何潇。“不论死活,永生难忘。”何潇如是回答。
何潇不放心,又走近把门关得更严实了,“你说这栋大楼真的能够挡得住爆炸吗?”
“窗户和门都已经堵死了,大楼也也采用了最坚固的材料,只是不知道炸药的数量,只有赌一把了。”顾沉回道。
此时,大楼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会场里全是炸弹的事实,每个人都忐忑地等待着爆炸的结果,这种感觉就像是坐在跳楼机上等待下降的那几十秒,所有人都找好了角落或者固定的地方,静静地等着死神的宣判。
众人闭着眼,有些手拉着手,偶有几个大胆的文人抬起来看见了这一幕,用手机记录下这生死时刻,他们想着,如果能有幸出去,这将是多么宏大的场面。
乐观者在那一刻想好了自己出去以后当如何珍惜身边的人,悲观者则是想到,在爆炸之后,这里多年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景点,来作为战争的反面教材。
不论如何,悲观的、乐观的、敏感的、坚强的、淡定的、紧张的、他们的命运在此刻奇迹般地连在了一起。
会场的一角,暗处的红点闪了闪,一瞬间,地动山摇,火光冲天。
大楼的窗户上映出了一片火海,天花板上的墙皮震落了好几块,大家拉着的手握得更紧了,像是在承受一场末日刑罚。
在维修室里,江鸟紧紧地扶着一旁的栏杆,爆炸发出的巨大声响冲击着人的耳膜,澹长空放开栏杆,冲过去一把把江鸟紧紧地搂进了怀里,江鸟又听到了那阵久违的心跳,隔绝了孤寂,隔绝了爆炸声,总是能够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予他安心。
走廊上,走到一半的顾沉发现外面爆炸了,他并不紧张,也不慌乱,他很少惊慌失措。但是这一次,他信了一个词,叫将错就错,他装作放下了所有的冷静和淡定,装作慌不择路的,上前抱住了何潇。
在这生与死之间,难得放纵。大不了以后就说,太混乱了,抱错了。
何潇被顾沉抵在墙上,他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个傻瓜好歹挑一个人多的地方浑水摸鱼啊,再说了,谁慌不择路的时候还帮人家捂着耳朵啊,装得一点也不像,想着,何潇认真地叫了一声“哎呀,脚崴了。”随后往顾沉身上一倒,摔在了地上。
何潇抱着顾沉,躺在地上,任它怎么天旋地转,他都不再彷徨,心里想着一些计量单位:一个顾沉、一只顾沉、一滩顾沉、一怀抱的顾沉、一个心里的顾沉、漫天的顾沉……
大楼外是数仗高的火光,会场像是爆发的火山,映白了半边天,墙外的人们纷纷从电视机前移开眼,来到窗户前,注视那片火花,明亮的样子像极了白昼,从此,基地的人们也算是看过了白昼。
须臾,万籁俱寂,大楼里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他们赌赢了。
顾沉有些眷念,但是他还是从何潇的身上爬起来了,何潇也坐起来笑嘻嘻地看着他,顾沉连忙看向了别处,正好,远处的橱窗吸引去了他的注意力,不至于让他在原地尴尬,他大步走向了橱窗,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必要的药品、食物和水,他刚刚上楼看过,楼上还有不计其数的玻璃瓶。
江鸟说过,他当初出去查看会场的时候,是一个叫秋风的女人告诉他,这地方很安全。
看来,在一心只想要打胜仗的人中,有人竭尽全力,在枪林弹雨中为他们撑起了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