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理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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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行不行啊？欧阳大夫！都说了要小火！小火！”澹长空捉急地冲手机喊道。
欧阳城把手机架在支架上，在厨房里手足无措地找食材，手机屏幕里澹长空的那双桃花眼都快贴摄像头上了，瞪着个眼珠子仔细观察着欧阳城的锅里，像极了一个罪恶的监工。
“行了啊，你知道这不是我擅长的，帮你就不错了，要求还那么高。”欧阳城笨拙地拿着菜刀，面对着眼前的香菇不知从何下手，他想了想，索性把菜刀丢在了一旁，转身去卧室拿出了自己的手术刀。感叹道：“顺手多了。”
澹长空：“……”
澹长空最近琐事缠身，水墨间基地暂时又不能进出，他只好委托欧阳城带一些东西给江鸟补一补，顺便让欧阳城炖个肉，体检的时候给江鸟带过去。
但是好巧不巧，欧阳城的天赋似乎都用在了医学上，做饭可谓是七窍已经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厨房里原本的锅碗瓢盆都错了位，欧阳城一会儿找碗，一会儿找锅，场面混乱不堪。今晚他只需要准备好食材，明晚还有一天，可以慢慢炖。
忙碌了半天，澹长空的大脸还挂在他手机屏幕上，滋溜着眼睛指挥着做饭的流程。
听他逼逼赖赖半天，终于到了欧阳城最喜欢的环节——切肉。
“欧阳兄，你好变态啊，你确定要用手术刀对待一只鸡吗？”澹长空摊在沙发上，盯着手机里，欧阳城在厨房的菜板上陈列出了各种解剖工具。
再加上欧阳城那张斯文败类的脸，他感觉自己在看一场杀人直播。
“好了，你闭嘴，解剖动物尸体还需要澹监工指导吗？”欧阳城戴上自己的医用手套，把一只被扒了毛的鸡提到菜板上。
欧阳城一刀下去，那鸡的胸膛上就多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澹长空顿时打了个冷战，说：“欧……欧阳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回钢铁城以后请你吃饭。”
“别说这些，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的终身大事还是不能马虎。”欧阳城淡淡一笑，继续解剖。
澹长空一听，吓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老城！你你你你！你鸡可以乱杀，话不能乱说啊。”
“我就是开个玩笑，你紧张什么？我记得你以前不会在意这种玩笑啊。”
澹长空又摊回了沙发，焦灼地说：“不一样嘛，江小鸟比较正经，你可别去他面前乱说啊。”
“放心，我不会。”欧阳城把换了一把刀，去掏鸡的内脏，他把水龙头打开，眼睛看向窗外，像是在思考什么，又转头对澹长空说：“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长得好看的我都喜欢。”澹长空吊儿郎当地喝了口水，细细回忆起了江鸟的美貌。
欧阳城摇了摇头，把手套摘了下来，拿起手机走向了客厅，正襟危坐，说：“我没跟你开玩笑，他对你来说是真的很重要吗？”
澹长空笑到一半笑不出来了，他知道欧阳城是认真的，欧阳城平时也会开开玩笑，但是当他放下手里一切工作来进行一场谈话的时候，就代表他开始高度重视起了这场谈话。
“我……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澹长空问。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江鸟小时候的事情你也跟我说过，我只是想了解你的看法。”欧阳城严肃地看着澹长空，他比澹长空年龄大，每次正经的谈话都像是一个长辈跟晚辈在交流。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澹长空没想好怎么说，何况很多事情本来就很难用是否两种答案来回答。
澹长空第一次跟欧阳城谈论这种话题，在他的印象里，欧阳城有时是挚友，他们会谈论各种话题，学术、工作、以及过去，但更多时候，他更像一位良师，帮澹长空解答各种困惑。
“有。”欧阳城毫不犹豫地回答。
“谁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澹长空吃了一惊，把手机的音量调大了一些，准备洗耳恭听这位忘年交的奇闻轶事。
“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儿。”欧阳城的睫毛像是有千斤重，耷拉着，把他的眼皮拉得很低，他继续说道：“但是我们不可能了，所以你要是喜欢谁，你就一定要抓住机会，不要到了最后，想留住也不可能了。”
“那你喜欢她是什么感觉？”澹长空问。
欧阳城把手机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最清楚不过，但好像再丰富的语言也很难精确地描绘出这种心情。
他看着水壶里烧开的水，用眼睛看，可能认为这壶水是这么的平静，只有用手轻轻触摸一下，才知道它其实如此热烈。
欧阳城走过去，打开了水壶的开关，不一会儿，那壶水开始沸腾起来，他拿起手机，说:“怎么说呢？所有人可能都以为我铁面无私，觉得我刚正不阿。”
欧阳城低头笑了一会儿，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多了一点泪花：“其实吧，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原则的，我爱的人和我信的人，就是我的全部原则。”
澹长空在沉默的间隙，在抽屉里拿出了一份证书，仔细地端详起来。
欧阳城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述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澹长空没说什么安慰的话语，他们之间的安慰，就是给对方一点空间。
欧阳城没有过多的悲伤，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
“别说我了，我们今天是说你的。”欧阳城把眼睛取下来擦了擦雾气。
澹长空想了好一阵子，把那份证书在摄像头面前晃了晃：“那小屁孩儿受委屈了啥也不说，你不问他，他就算憋死了也不告诉你。他其实一直希望有一个人能陪他成长，这不就来了吗？”澹长空翻开证书。
证书是基金会发的资助证明，这些年，澹长空一直以匿名的方式在资助江鸟，被资助的人需要告知资助人自己的近期情况。
几乎每个月，澹长空都会收到一封江鸟的信，江鸟不擅表达，每次只是简单地汇报自己最近的情况，然后在信的末尾标注上预计还款日期。
近几年，江鸟进了基地实验室，开始有了稳定的收入，他每个月都给固定的地址寄钱，金额远远超过了澹长空资助的，澹长空也曾回信，让他别寄钱了，但是江鸟就是一根筋，说什么也不听。
“行了，别晃了。”欧阳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那时候你自己都吃不上饭，还每个月去基金会资助，我还以为你脑子出问题了，澹总果然深谋远虑啊。”
澹长空也跟着笑了，那些年在旁人看来确实很荒唐，要说高尚，他不是什么圣人，充其量只是一个俗人罢了，那些寄出去的钱其实是一份执念。
他突然严肃，端坐起来：“老城，你也知道，我是个理想主义者。”
澹长空看了一眼周围，虽然什么奢侈品也没有，但是当他面对自己填得满当当的书房，忽然觉得，永远地安于清贫安于心也是一种奢侈，继续说道:“我喜欢按照自己的理想状态去生活，我那时觉得我可以永远这样走下去，但是，刚好，江鸟出现在了我理想与现实的裂缝之上，他是我第一次没实现的理想，我怀揣了很多年。”
他藏在怀里生怕别人发现，宁愿自己在码头盼着江鸟回头也不愿说出简单的一句——我们曾经见过的。
澹长空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人可以一直随心所欲，直到我看到那个站在摊子前的小孩儿，我想帮他，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其实现在还挺不能面对当时的自己的，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告诉他，我一直在他身边，躲在一个空洞的地址后面。”
欧阳城重新看向手机屏幕，里面已经不是澹长空平时痞里痞气的样子了，此时手机屏幕里的这个人，眼底的柔情犹如微风拂过的旷野。
欧阳城又把问题饶了回去：“所以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澹长空思索了一会儿，说：“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就觉得我喜欢他呢？”澹长空反问道。
欧阳城举着手机，走到卫生间把热水打开了，边收拾东西边说：“感觉啊，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澹长空没想到欧阳城能把这么偶像剧的台词用在他身上，他洒脱地把自己的心结放在一旁，开玩笑道：“哪儿不一样了，我看见长得好看的不都这样吗？”
“别，深情和色眯眯我还是分得清的。”
“你妈……”澹长空对屏幕翻了个白眼。
欧阳城试了试水温，对澹长空说道：“好了，我洗澡准备休眠了，就这样吧，挂了。”
“那你记得把东西给江小鸟带过……”澹长空话还没说完，欧阳城就把视频电话给他挂了。
澹长空把证书重新放回了抽屉里，里面还有江鸟每个月寄来的信和钱，一开始许言之说需要派两个谈判员的时候，他就立马去申请了。那天紧张的人不止江鸟一个，还有澹长空，只是澹长空是在为他们的见面而紧张。
时隔十几年，信的这头的人和那头的人终于碰了面，一个人从当初需要被资助的小孩儿成长为了水墨间实验室的核心人物，另一个从街头身无分文的少年变成了钢铁城研究项目的半壁江山。
相似的点是江鸟在谈判室的时候还是不敢抬头，和当年站在摊子前一样，不过好在澹长空愿意低头注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欧阳城挂断了电话之后，把手机放在浴室的台子上，摘下眼镜，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衣服躺在浴缸里，在浴缸和水的映衬下，他的皮肤愈加得白皙，鲜艳的红唇让他美得雌雄莫辨。
他所在的医院科室总是有一大堆人来看病，但大多是“相思病”，收到的情书不计其数，全都被放置在了医院办公室的角落里，从未拆开过。
某一天，一个热情的女孩儿在大家的怂恿下悄悄在他的抽屉里放了一盒巧克力，结果不小心看见了抽屉里一个女孩儿的照片。
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欧阳城曾经有过一个深爱的妻子，不过最后得了不治之症去世了，于是欧阳城下定决心要攻克医学难题。
澹长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以前从没信过医院的那些流言，但当欧阳城毫不犹豫地说出那个“有”字的时候，欧阳城在他心里的形象模糊起来，这么十几年来的欧阳城好像是欧阳城又好像不是。
欧阳城瞥了一眼浴室镜子上的时间，哗的一声从浴缸里站了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完以后走进了卧室。
他走到窗户前，轻轻拨开窗帘，外面的景物依稀可见，基地的灯熄了大半，估计此时钢铁城的天已经有些许亮了，最近的天亮得越来越晚，留给人们夜间活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欧阳城还是更喜欢钢铁城，那里有日落，偶尔看得见星星。
他放下窗帘，去客厅把体检的资料以及自己箱子里印章整整齐齐地放进了保险柜里，印章有特殊的防伪功能，在纸上戳一下，会留下可识别的标记。
实验室，何潇戴上了顾沉的帽子，穿着一件黑色外套，告别顾沉正准备出门。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理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