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仙见闻录》扪心

4、老四

　　他还真没把握。
　　秦不虚看着梁平雕出来的东西，有些郁卒。是个人都想不到，梁平雕出来的那一坨东西居然是个牌位，秦不虚都无语了。梁平可真是个人才。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只好手把手教梁平雕刻，要不是签了契约，需要梁平亲手雕刻约定才能生效，秦不虚直接一个术法丢过去了，快捷又方便。
　　几个小时后，秦不虚看着眼前有模有样的牌位，觉得梁平算是出师了，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当梁平的“老师”了。
　　秦不虚让梁平滴了一滴血在牌位上，两人就算建立了联系，秦不虚就此安顿了下来。
　　梁平把牌位摆在了桌子上，又把刚点的外卖摆了上去，又拿起打火机点了根线香，片刻后烟雾缭绕。
　　这里是梁平的宿舍，为了避免被他的室友看到，秦不虚使了个障眼法，桌上的东西瞬间消弭无形。
　　梁平瞪大了双眼，感觉非常新奇，这几天他在梁平身边，所作所为都很平常，除了偶尔看到秦不虚穿墙而过以及飘在半空，也没有大惊小怪，毕竟是鬼啊。
　　这次看到秦不虚施术，让他心里有一种不真实感。难道这年头，鬼都能使道术了？
　　这天夜里，梁平躺在床上玩手机，突然听到宿舍楼底下传来一阵拍皮球的声音，声音有些脆，老式皮球的那种响声，下落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几声小孩子的尖笑。
　　这不对劲。
　　梁平突然想起王继阳说的那个520女生宿舍的故事。
　　夜半子时，拍皮球的声音，消失的女孩……这景象未免也太有昨日重现的既视感了。
　　梁平正恍神儿，被肩膀处传来的拍打力气吓了一跳，僵硬的扭过头去，发现眼前的人是秦不虚，瞬间松了口气，正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秦不虚指了指王继阳的床铺。
　　王继阳正从上铺下来，手里好像拿着一根簪子，在月光下反射出金属的光泽，双眼呆滞无神，只一只脚穿着拖鞋。梦游一般走过了梁平的床位，正往门口走。
　　宿舍里一片冷寂，落针可闻，活像失落的异度空间。
　　其他人不知道是睡熟了还是没看见没听见，一丝反应也没有。
　　秦不虚捂着梁平的嘴，眼中的寒光快要溢出来。等人走出了门，他才放开手，对着梁平歪了歪头，示意让他跟上。
　　梁平尽力保持安静，小心翼翼的跟在王继阳身后，生怕被发现。
　　王继阳出了宿舍直接下楼，眼睛还是闭着的，也没摔在楼梯上滚下去。
　　秦不虚与梁平一路跟着王继阳，小孩拍皮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走了有二十多分钟，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俩定睛一看，好嘛，又是那个520宿舍，梁平曾经发过誓再也不来这里了，结果没几天就惨遭打脸，十分无奈。
　　秦不虚目光严肃，不知道梁平心里所想，猛地一把拉过他，走进了宿舍。
　　看到面前这个场景，顿时蒙了，宿舍门背面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四周却挂满了白绸，整个宿舍拥挤不堪，说是摩肩接踵也不为过。
　　宾客盈门，说说笑笑的，如果忽略一无所觉，还昏迷着的王继阳，那还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门边边上站着一男一女，中年人，穿红着绿，面色惨白，诡异的笑着，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一张笑脸好似印上去的，僵硬又刻板，看见梁平跟秦不虚直愣愣的站着，连忙摆手，笑意盈盈的将两个人招呼到跟前：“两位是来参加婚礼的？”
　　梁平正要开口，秦不虚却伸出胳膊拦在他跟前，对着他摇了摇头，接话道:“正是正是，我们是来参加婚礼的。”
　　那一男一女上下打量他们一番，看的梁平跟针扎了似的，浑身不得劲，“两位可有请柬？”
　　对上那二人有些诡异的眼神，秦不虚却镇定自若，梁平心下稍安，镇定自若道：“我们是男方这边的亲戚，不是客人，不用请柬吧？”
　　那二人对视一眼，突然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分别搀着秦不虚与梁平做到了主桌。周围的宾客明里暗里都往这里瞟，紧紧追随着两人的身影。
　　梁平身体抖得如同筛糠，欲哭无泪，抓着秦不虚的衣角不放，“大……大大……大佬，我不会说错什么话了吧……”
　　秦不虚似笑非笑却不回答，陡然贴近梁平，四目相对问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鬼魂啊！”
　　梁平立马松开了手，瑟缩着身体悄然离开秦不虚身侧，也松开了暗中捏着的秦不虚的衣角。
　　秦不虚这才移开目光，继续注视这场荒谬的婚礼。几十平米的狭小空间里已经挤满了，门口宾客依旧络绎不绝。
　　这么多人，却始终没有见到婚礼的主角。新娘子始终没有露过面。
　　秦不虚对着刚刚进来时守在门口的一男一女询问能否让他们去见一见王继阳，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拉着快要神隐的梁平走到了王继阳的身前。
　　他伸出手指试了试王继阳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就收回了手。
　　“大佬，王继阳他没事吧，我……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梁平神色慌张，看到朋友昏睡着人事不知，免不了为他担心，同时也为自己的性命忧心，周围群狼环伺，让他怀疑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婚礼还没开始，新娘都没出来，咱们急什么？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但是别人就说不定了。
　　秦不虚一边说着，一边尝试抽出王继阳手里紧紧攥着的金簪，王继阳攥得死紧，即使处在昏睡状态也不放松。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从他手里拔出了这根簪子。
　　秦不虚把他拿在手里细细打量，簪子上面萦绕着浓郁的散不开的阴气，看来这就是导致王继阳昏迷不醒的原因了。
　　梁平凑上来看，倒也看出了几分名堂来：
　　“这跟簪子看着像是清朝的手艺，有几处小的擦痕，但瑕不掩瑜。金属色泽鲜艳，保养得宜，看来是一代代传下来的。”
　　秦不虚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
　　梁平摸了摸后脑勺，有一个疯狂热爱古董的爹还是很有用的。
　　这时，一股股阴气从地下升起，一瞬间就从人的脚底升到了头顶，渐渐填满了一整个空间，四周的景象飞速变换，最终定格成了一座高门大户的府邸。
　　拥挤的人群有了容身之处，各自四散开来坐在了宴席上安排给自己的位置。诺大的府邸依旧装饰的一半白一半红，标准的冥婚场景。
　　王继阳不见了，秦不虚早有预料。他顺其自然，跟梁平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从容的坐下。
　　这场大戏终于开场了。
　　“吉时到！迎新娘！”
　　这一声好像叫醒了宴席里的宾客，落针可闻的寂静被无情的打破，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狂热，躁动不安的心神有了宣泄口，一下子喷涌而出。
　　每个人都高呼着迎新娘！迎新娘！迎新娘！
　　这里一下子就成为了喧嚣吵闹的婚宴现场。
　　在一声声的高呼里，透着不详意味的漆黑府门缓缓开启，每一个分秒都让人觉得煎熬。
　　大门打开的瞬间，秦不虚看见了新娘。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婚服，饰品繁多，头上是红得晃眼的盖头，身影纤细窈窕，月光映在她的身上轻柔的拢住。一股清香从她身上侵袭而来，伴随着清晰的尸臭，空气有些湿粘，胶着在身上让人脊背发凉。
　　新娘身后跟随一个侍女，抱着一个面目丑陋的婴儿跟在她身后，婴儿怀里抱着个老旧的皮球。
　　缠了小脚的足，步子迈不大，叮当环佩的金玉撞击声中，她就那么缓慢而坚定的走向昏迷中的王继阳。
　　二人有旧，秦不虚见那根簪子时就有怀疑，如今看清了这一点。他摇着扇子，开始四处游荡了起来。
　　新娘走到正堂，正堂的门自动开启，与昏迷中的王继阳打了个照面。还没等她叫仆役，周围的妖魔鬼怪就一窝蜂的涌进来，七手八脚把王继阳抬起来，摆弄着他的身体拜堂。这时，又听人喊
　　“一拜天地施恩典，二拜高堂敬父母，夫妻对拜情意绵！”
　　三拜之后，便是礼成。
　　梁平不能让王继阳跟女鬼拜堂成功，不然王继阳必死无疑。
　　梁平找到秦不虚的时候他他正蹲在地上摆弄石头。
　　“大佬，我求求你了，请你救救他吧！王继阳是我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死！他人很好的！”
　　秦不虚嗤笑一声，冷漠道：“关我什么事？我凭什么救他？”
　　梁平一脸不忿，这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谁能做到见死不救？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你提出的请求别人就必须答应？”
　　“想救他啊？自己想办法哦。”
　　秦不虚展开扇子对着自己扇了扇，鬓边的头发被吹得散乱。本来只是凑个热闹，来看看这个宿舍厉鬼是个什么来头，如今可是糟糕，被困在了这个鬼域里，凝结了百年怨恨而形成的鬼域可不是那么好出去的。
　　若他墓里那一堆法器还在倒是可以轻松些，再加上他如今也是鬼，不好放大招，万一自己也被无差别针对，死了咋办？
　　秦不虚抬眸往女鬼新娘那里看了看，注意到四周的宾客看着他跟梁平的眼神越来越狂热，等二人的仪式办完，怕是会一拥而上。
　　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