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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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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凡猛睁开眼,一束光打在他脸上,暖烘烘的。
他连着咳了好几声,感觉嗓子眼被沙堵了,干涩发痛。
周围都是石头,大的小的,唯一一只手电就在他手边。
刚才发生了什么?
肖凡试着回忆:他喊住白区区,然后洞塌了。
现在,她和陈老师在哪呢?
他捡起手电四处照,以为能找到出口,才发觉四周被封得密不透风,如困石笼。
不对!
山洞轰塌,他运气再好,碰上的石头也是崎岖不平的。
面前的石墙无棱无角,堆法工整。这是机关。
“喂!有人吗?放我出去!”
谁那么缺德把他关在里面?
肖凡气愤得捶墙,生出一丝畏惧,万一真困死在里面怎么办?
不应该啊,他跟别人无冤无仇的,进洞后也没做特别的事。
除了……发现墙上被抹去的壁画。
难不成因为这事,被盯上了?
肖凡喉头发紧,头皮酥麻,一种透骨凉的恐惧从脚底板钻上来。
“啊!”
他忽然大叫,打了一个寒颤,慌张地捂住脖子躲边上。
刚才,好像有股气呼到他脖子上了。
见鬼了,见鬼了,这地方哪里的风!
虽然平日跟白姐混,奇怪事见多了,可这会儿只剩他一人,赤手空拳,打鬼也打不着啊。
肖凡神经兮兮地左瞄右瞥,后背紧贴石墙,勉强稳住呼吸。
“我先说明,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有话好说……”
“你想好了么?”
微弱的男声飘到他耳边,像是隔了一层膜。
肖凡抬头找了一圈,最终转身,慢慢将耳朵贴上墙壁。
“……这是唯一的办法,总比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好……”
应话的是另一个浑厚男声,听上去,是在密谋性命攸关的大事。
他屏住呼吸,身子贴得更近。
“孟齿里有瞿红绫的记忆,等修成藏珠,就会送进长生库。严相望一时半会找不到,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万一不能呢?到时候,罗刹开儒坑,接地煞,顺带唤醒瞿红绫,我们不就成了养虎为患的罪人。我无所谓,但老头你,可是靠名声混日子的。”
这话刺激到了浑厚男声,他咳了两声:“就当是为了师父我的名声,你花点心思,帮忙提防着点,等时机成熟,自然会找到消灭地煞的法子。行吧?贺兰。”
贺兰!另一个就是西昆吧!
肖凡目瞪口呆,恨不得往墙上打个洞,好跟他们说上话,让他们救命要紧。
但转念一想,不对,贺兰越不是死了很久……吗?他和他师父不可能在大华村!
假的,是梦,还是过分真实的梦。
肖凡认清现实,却不太愿意醒过来,万一呢,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贺兰或西昆托梦来救他一命的。
石墙外响起贺兰的笑言:“那我考虑考虑。”
伴随着后脑勺的麻痹,肖凡以为,他要醒了。
咚——咚——
世界忽然天旋地转,肖凡脑子像被人塞了一部电影,摁下八倍速播放键,无数画面声音糅合,不断膨胀,压根来不及反应。
就在脑子快要宕机的时候,他听到了诡谲的声音:“咚咚——咚咚——”
后脑勺阵阵发麻,传至四肢。
肖凡迷糊地睁开眼,看见一排排闪烁不定的烛火。
又是梦。
有一部叫《盗梦空间》的电影,主人公坠入一层又一层梦境,现在的情况跟电影差不多,他进入了第二层。
肖凡坐起,身骨却是从未有过的轻盈柔软。
他低头一看,怎么变女的了?
白皙的皮肤,纤细的手指,腕上是宽大垂地的红衣袖口,微风吹过轻轻摇摆。
这……是他吗?
肖凡想抬起手臂,身子不听使唤,刹那间灵肉分离,他能清晰地察觉,自己只是一缕被忽视的意识。
手拿起了一面铜镜,镜背刻着浩浩江山,镜柄一转,对准自己,照见一张明艳的脸。
这张脸好看得有些不真实:乌黑如漆的长发,光洁白腻的肌肤,两道细长的柳眉下,有一双含笑的眼睛。
她翘起手指,蘸点胭脂,指腹抚过眼尾,慢慢揉出一片妖冶的红,给这张脸增添几分邪魅。
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妆,放下铜镜,得意洋洋地抬头,直视神位上的金身佛像。
肖凡大吃一惊:这是佛堂啊,谁会在佛堂化妆!
这人谁啊?他怎么会附身到她身上?
她说话了,声音袅袅:“我就要走了,你没话对我说吗?下回相见,估计就是我的死期。”
这话显然不是冲他说的。而且,听着瘆人。
一个和尚装扮的少年提着木桶进来,相貌堂堂,神色冷峻。
他不理睬,拿布弯腰沾桶里的水,拧干后细细擦拭佛堂的案桌。
她的目光随之移动:“小和尚,你真狠心呐,三天了,一句话不说。不是我不情愿带你走,是你不情愿。”
和尚沉默片刻,擦第二遍的时候,背对着她:“你当真要去江南?你走了,庙里太安静了。”
她伸出食指,绕弄发梢,红唇轻启。
“人人尽说江南好,我倒要看看有多风光。沙州人烟稀少,为非作歹也掀不起波澜。得出去走走,开开眼。”
沙州?
肖凡没记错的话,敦煌以前叫沙州。
这女子说话古里古怪,但听着不像玩笑。他能意会她的坚定,仿佛将以毕生践行。
和尚转身,脸拧得难看:“非要如此吗?用一辈子去穷凶极恶,周而复始,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在这待着?”
女子怔了一下,缓缓起身,悠悠步到佛像后方,那里藏着一面鼓,鼓沿缠着一条蛇,蛇眼暴起,亮着金光。
肖凡紧张:这是地煞的蛇鼓,他难不成,梦到瞿红绫了?
关于瞿红绫,白区区专门开了一个视频会,拉上海誓局飞星队,信息共享,查漏补缺。他记了好几页笔记呢。
拿游戏来打比方,瞿红绫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BOSS,是黑暗深处的一抹血红。
她靠蛇鼓吸纳的煞气修炼出人形,又隐匿人间,勾起人的邪念,壮大自身力量,最终年限一到,悄然回到蛇鼓之中,沉睡等待下一世。
瞿红绫,为罪恶而生,为罪恶而死。
骤然间,肖凡觉得,她浑身邪气腾腾。
只见她弯起嘴角,笑出声来:“小和尚,因为你无欲无求,将来必定修得功德无量。而我瞿红绫,天生欲壑难平,无人拦得住我恶贯满盈。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你会成为守鼓人,是它选的。所以让它安安静静在这陪你。”
“老娘我啊,非把这天捅个窟窿不可。”
她肆意大笑,笑声尖锐,穿过头骨,刺痛微弱的意识。
“咚咚——咚咚——”
鼓声再次响起,借着她的眼,所见之处皆是血红,无数人跪地哭嚎,撕心裂肺,痛苦又疯狂。她高高在上,冷眼俯视众生,如若神魔。
肖凡觉得寒气四起,阴冷难熬,他坠入一个幽闭的地方,没有光没有热,心硬如石。
好久好久,久到足够沧海桑田,他听到一声远方的呼唤。
“肖凡!”
***
白区区一刻不停吼着两人的名字,嗓子眼快冒烟了。
沙石俱下的瞬间,她就明白这是陷阱。
该死的,偏偏是她掉进来了!
放眼漆黑一片的空间,唯有碎石堆起形成的缝隙散出微光。
她视力越来越不好,只好抓紧时间呼救。
“陈悬!你们是死是活给个响啊!肖凡!”
“在呢!我在这!”
肖凡终于给了响。
他抓着手电照石头缝,隐约看见另一边的她。
“白姐,你没事吧?”
“没事,陈悬呢?”
白区区降下音量,踩上一块石头贴缝看,什么也看不清。
肖凡没发觉,忙着检查倒地的陈老师。
“晕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砸的,没出血。”
照这情况,百分之八十可能被砸出脑震荡啊,陈悬身子骨弱,说不定还有脑出血。
白区区急了:“肖凡,你那边靠近出口,尽快带他出去!”
出去不难,趁两只手电还没罢工,肖凡撸起袖子,搬走堵住出口的石头。
他更关切后方的白区区:“姐,你怎么办?刚才爆炸前,是不是看到什么东西了?好好的,怎么会爆炸?”
这不废话嘛,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区区沉默了一会,应道:“我在这没事,你抓紧时间,出去后找徐家人帮忙。还有,胡麻子有问题,抓住他。”
肖凡:“啊?”
白区区:“我怀疑他在饭菜里动手脚了。要么是我产生幻觉,要么是眼睛出问题,不管哪个,都怪他。”
她不惧皮肉伤,弱点在内。懂得拿捏这点的,绝非一般人。
肖凡不大相信:“胡老板看上去挺和蔼可亲的。”
“和蔼可亲跟他有问题不冲突,你少说话,节省体力,别浪费时间。”
人命关天,在她紧催慢催下,石块移走一半,肖凡拿手电一照,能看清来时的路。
他欣喜之余,替她操心。
“白姐,你呆在原地别动,我很快带人进来。”
“万一还有第二波轰炸,要不你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躲躲。”
一个大男人,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白区区紧咬后槽牙。
“我不会有事的,你快带他走。”
“可是……”
“没有可是,快走!”
她恼火大叫起来,墙外寂静一片。
肖凡背上陈悬,小声告诉她:“我真走了。”
过了很久,久到白区区忍不住打盹。
她高声喊了一句:“肖凡。”
没有回应,洞里只剩回声,这小子终于出去了。
紧绷的神经得以松懈,她无力地靠着墙,蹲下大口哇哇吐血。
实在撑不下去了。
不知道胡麻子在饭菜里下了什么药,她竟然什么都吃不出来,傻乎乎中了毒。
等她出去,一定杀了胡麻子。
除了视力模糊,她还很冷,感觉体温降到冰点,没气力再动弹。
没想到,借着玉骨活了这么久,到头来栽在一处破山洞。
白区区不甘心,拳头攥得死紧,忍住天旋地转的脑筋,坐下复盘进洞前发生的种种。
她吃了有问题的饭菜,陈悬受了徐闻的指引,他们进洞,不是巧合。
始作俑者的目的是什么?灭口吗?
真想灭口,应该炸掉洞口,让他们永远出不去。
可想而知,目的不在他们,而是……她。
白区区从一团乱麻中摸出绳头,扯出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对啊,洞里,不止她一个。
***
视觉减弱,听觉会增强。人体的奇妙总是待到用时才会被发现。
白区区闭着眼,感受此刻的安静。
她没有心跳声,无论周围任何动静,都会被放大,即使来者刻意掩饰,也是无处掩饰。
白区区突然开口:“你是谁?”
无人回应,她继续问:“向小园派来的?打算在这了结我?”
“无所谓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让我见向小园一面。不然我死不瞑目,做鬼也不放过你。”
耍完狠仍是无人回应,白区区有些泄气。
难道是她胡思乱想,在这演独角戏?
说不定那个影子是向小园安排的牙鬼,用来作幌子的。
她随口说:“或者,我可以给你钱,要多少有多少。”
脚步声远远而来。
哈!白区区燃起希望。
老话没诓她,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直起腰,集中精力听,步履慢而稳,落脚重,应该是个男人。
黑暗中有了亮,她眯起眼睛,依稀看见光下有一个长垂至地的东西。
套人用的麻袋吗?
她不喜欢被当成货品:“不用麻袋,你拿块布、或者拿根绳子给我,我很配合的。”
明明是她给钱,甲方为何如此卑微。
白区区略感心酸,走近的男人蹲在她面前,张开五指晃了晃。
她倒是真的配合:“我看不清。胡麻子下了什么药?向小园是不是有解药?”
男人一声不吭,呼吸的鼻息也缓慢。
她觉得奇怪,这人有点……镇静得不像话。
白区区感受不到牙鬼的气息,正要开口,肩膀一沉,一股暖意裹住身体。
身上多了件厚外套,还是羊羔毛厚内里的。
哪个不认识她的人会这么好心?
白区区登时变了脸,死揪住他的手:“你是徐闻吗?”
“是吧?徐二哥。”
她试图上手摸脸,被反抓手腕。
男人处变不惊,不打算捆住她,而是小心翼翼扶她起身。
白区区顺势牵住他的手心,有种异样的温暖不断汇聚,化为一个名字。
这男的,不知道她有摸骨识人的本事。
“何必。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