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藏主》水曲柳

47、第 47 章

　　三个新手头一遭垂钓能提回半桶鱼很不错了，尽管里面有燕南天指哪打哪，燕凯旋钓上来的两条大头鱼。
　　可惜的是，这两条鱼头铁程度不足以撞疼燕南天，难解它心头之恨。
　　回去的路上，燕南天挨疼又挨批，火气无处泄，耍性子飞别处去。
　　燕凯旋懒得哄它，提桶进店，交给厨子。
　　午饭菜单已经定好，钓上来的鱼当加菜。
　　胡麻子热情地询问意见：“你们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鱼？清蒸红烧还是麻辣？”
　　肖凡和关维尔习惯吃辣，自然偏爱重口的。
　　小王了解领导口味，让老板做两份清蒸鱼。
　　燕凯旋不挑，只有一个要求：“去头去骨，把肉煮烂，越稀碎越好。”
　　这么做勉强能让燕南天心里好受点。
　　胡麻子认真记住，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那位小姐呢？你们谁跟她比较熟的，劳烦问一声呗。”
　　他不敢跟白区区搭话，更不敢对上眼。直觉告诉他，这姑娘没什么人情味，长相可人，行为怪凶悍的。
　　肖凡陪白姐吃了一个月饭，再清楚不过：“她不挑食的，但必须吃新鲜的，要色香味俱全。”
　　胡麻子一听，怅怅然点头：新鲜不难办，色香味俱全，当他专业开馆子的啊。
　　他硬着头皮：“行吧，你们休息一会儿，很快开饭啊。”
　　**
　　胡麻子农家乐采取小碗菜分餐制，因着追求色香味俱全，饭点往后延了半小时。
　　幸好，等待是值得的。
　　胡麻子和后厨一众伙计满脸期待，看两桌人下筷的神情，关键盯紧徐问和白区区。
　　徐问斯斯文文拈了一筷子：“老板费心了。”
　　白区区埋头认真吃菜，默默用行动证明，这顿饭菜很合她胃口。
　　两人的认可让胡麻子松了口气：“你们慢慢吃，不够还可以加哈。”
　　店里不只有他们这拨客人，胡麻子顾完这头，忙不迭又顾那头去了。
　　肖凡和白区区挨着坐，他留意她今天的衣着，短衣黑裤，是店里文化衫套装，印有胡麻子农家乐的店标。
　　估计跟服务员拿的。
　　肖凡忙找出袋子里的薄外套给她：“有备无患。”
　　白区区怔了一下，欣然接受：这小子越来越上道了，要不真把他收做小弟算了。
　　她甜甜笑道：“等会儿吃完饭，要不要跟我出去转转？”
　　肖凡凑近低声问：“姐，你是不是有发现了？”
　　白区区忍不住笑得更深：“怎么？没发现，还不能跟你培养一下感情？难得出来一趟，活动筋骨也不赖。”
　　上回陪她活动筋骨，他就被推下山了。
　　肖凡想来后怕：“不叫上大家吗？”
　　白区区往他碗里夹了一块可乐鸡翅，笑容明显不坏好意：“就我们两个。”
　　吃饱喝足，两人出门，肖凡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
　　农家乐门口虽没人，但几双眼睛隔窗远远看着两人走远。
　　白区区笑：“别紧张，我又不是拐你去卖。”
　　没两样好吧!坑人完全是白姐强项。
　　肖凡慢吞吞走在后头，问她到底去哪。
　　白区区摸出口袋的一张纸给他：“我看了地图，如果李猎是从地下走的，路线极有可能就是我标记的那条废弃水道。”
　　纸上扭曲的墨线经过多个圆点，像一串珠链。
　　她关屋里就弄这个啊。肖凡认真琢磨，回忆自己走过的路。
　　“这些点都是向家的鱼塘吧？”
　　他说的不全对，白区区指出其中一点：“这里不是。”
　　肖凡盯着纸，她指的是墨线起点，也可以说终点。
　　“这是哪？”
　　“目测是那座山。”
　　白区区朝左前方转身，面对的是一座半边岩石裸露半边绿树覆盖的山，像是刚开发。
　　她问过店里伙计，这座山也是向家的。如果李猎从暗道逃到那座山，就可以悄无声息地转移。
　　一开始，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村里，忽略了周围可利用的环境。
　　“去山里碰碰运气。”白区区说道。
　　肖凡习惯做万全准备，迟疑要不要折回去拿点防身用的，她说走就走，走出好几米远。
　　“真的……不需要喊上徐局长吗？”
　　走了一段路，肖凡越来越觉得不靠谱，担心待会儿被她带沟里去。
　　大华村是向家鱼塘基地，什么叫基地，就是老窝啊！搞不好前方危机四伏，大家还是抱团取暖比较妥当。
　　白区区大步流星：“你以为我不叫他，他就不知道吗？整个村子上到天下到地，都有人看着。他们选择按兵不动，一是怕打起来没胜算，二是会伤及无辜，惹麻烦事。”
　　肖凡仔细分析她的话，只明白一半：“双方还没真正过过招，你怎么觉得没胜算？我听小王说徐家招揽不少能人，飞星队也很强。”
　　白区区放慢脚步，语气平淡：“因为徐闻在这里。”
　　哈？
　　谁？
　　肖凡怀疑自己听到的，她说的是徐闻吧？那个进棺材的徐家二少爷。
　　“怎么会？他不是……他一直活着吗？没死？”
　　白区区反问：“什么是活？什么是死？被封住最后一口气息，关进棺材几十年不动弹是死是活？像我依附在玉骨架上，脸不红心不跳的是死是活？”
　　他不知道，只知道她情绪不太好。
　　果然，下一秒白区区转过脸，严肃道：“不管待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必须保证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告诉，包括你那个白马王子。”
　　都说了关维尔不是白马!
　　肖凡点点头，眼睛一瞥，有意外发现。
　　“姐，你看那人，像不像陈老师？”
　　白区区看过去，乱石嶙峋的山脚有个身影清瘦的男人，穿冲锋衣，背着眼熟的白色登山包。
　　他看上去体力不支，半个身子斜靠在石头上，显得很狼狈。
　　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出，就是陈悬！
　　“这个白痴怎么跑过来了！胡闹！”
　　白区区脱口而出，火急火燎欲冲上去，被肖凡拽住。
　　“等会儿姐，先给陈老师打个电话问问。”
　　万一她冲过去单方面施暴，他可不敢拦。
　　电话刚拨出三秒就接通了，陈悬沉住气：“肖凡，怎么了？”
　　肖凡打开免提：“陈老师，您现在在哪？”
　　白区区极力克制，死死盯着握手机通话的陈悬。
　　他站直身子，说明已经缓过来了：“我在店里，有什么事吗？”
　　这谎撒得太尴尬了。
　　肖凡心如死灰，只好糊弄：“也没什么……”
　　陈悬莫名紧张起来：“是不是区区出事了？你们在村里还顺利吗？”
　　白区区紧咬后槽牙，竭力冷静道：“陈悬，我怎么不知道玉石行开到大华村山脚了？你回头看看。”
　　错愕的陈悬愣愣回头，望见朝他挥手的肖凡，旁边的白区区表情不明，大概率是不爽的。
　　**
　　三人在山上碰面。
　　陈悬脸色虚得发白，因为愧怍，回避眼神接触。
　　白区区不给机会，走到他跟前：“你跑来干什么？”
　　陈悬闷声闷气：“在店里无聊，出来透透气。”
　　非跑到这儿来，白区区真担心他透着透着，把气透没了。
　　她斩钉截铁道：“现在立刻跟我回去，你不该来的。”
　　说完转身就要走，肖凡伸出左手，想替陈悬拿包。
　　他僵着不动，眼神轻飘飘的。
　　“我刚才看见徐二哥了。”
　　白区区哦了一声，自顾自走了几步。
　　陈悬又说：“他想见我，我也想见他。”
　　肖凡拧眉，多心看周围：附近没人施工，荒山野林的，在这碰面不是个好兆头。
　　更何况碰面对象从棺材里出来不久。
　　白区区似乎忍无可忍，恼火回他：“他不止想见你，还想杀了你!不管有没有意识，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巴不得让你为贺兰的死负责，让你陪葬!”
　　肖凡心头一激，想起幻境的画面：陈悬亲手血刃了贺兰越。
　　这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昔日挚友反目成仇，分崩离析，无论谁伤害谁，心都是痛的。
　　只有他知道陈悬和贺兰越的承诺。可惜这个场合不能说出口。
　　陈悬眸子一沉，淡淡道：“那也是我应该做的。”
　　哎什么意思？
　　肖凡讶异地看他一意孤行，撇下两人往岔路走。
　　白区区凝视他的背影三秒，气得牙痒痒。
　　“姐，我觉得陈老师有苦衷的。”
　　趁陈悬走远些，肖凡吞吞吐吐，话没说明白，就被白区区拉了一下手肘。
　　“别废话，赶紧跟上。”
　　**
　　只要碰上陈悬相关的事，白区区就容易失控，变得心口不一。
　　上一秒表现得气急败坏，谁爱管谁管，下一秒就担心他体力跟不跟得上，忍不住又跟紧上去。
　　陈悬拉不下面子，两人完全零交流，别别扭扭爬了一段山路，唯有肖凡夹在中间，勉强缓和气氛。
　　他问陈悬：“陈老师，还有多远啊？”
　　陈悬满头大汗，气息越来越弱，断断续续蹦出几个字：“前面、有个、山洞。”
　　还没绕过去呢，他怎么知道前面有山洞？
　　陈悬换了口气，继续说：“我从山下看到的。他就在洞口边看着我。”
　　虽然没穿军装，身形依旧板正，不会错的。
　　徐二哥朝他的方向静静伫立，仿佛要他决定是否相见。
　　“所以我上山了。”
　　白区区面无表情，听完清了清嗓子：“肖凡，有水吗？”
　　明摆着两手空空的肖凡无奈苦笑，寻求前面的帮助。
　　陈悬停下翻包，他多看了两眼，除了矿泉水和零食，还有走哪跟哪的工具箱。
　　肖凡拿了水，还被塞了一手棒棒糖。
　　“姐，吃吗？”
　　“干嘛不吃。”
　　她撕开包装，含着棒棒糖三步做两步，走在最前面。
　　“再磨蹭下去，说不定他就走了。”
　　前方的山洞并不隐蔽，洞沿青藤缠绕，胡乱长着几片绿叶。洞口进去还能看到些许天光，再往里走，伸手不见五指，黑黢黢的。
　　没打灯，肖凡不敢进去。
　　他咽了口唾沫：“有谁……带手电了？”
　　陈悬：“我有。”
　　他打开雕玉专用工具箱，拿出两只强光手电，一只给肖凡。
　　白区区上手挑了一把便携式电磨机，另外还有两根食指长的钢铣刀，揣进裤兜。
　　有了亮，肖凡安定许多。
　　他打的光偏左，照见岩壁上的坑洼，还有挂着蜘蛛干尸的破网。
　　这山洞一定废弃了很多年，地上层层厚土，压根没有人走过的脚印。
　　白区区也注意到了。
　　她认真观察地面，不知是不是光线问题，总觉得视野泛黄，像加了一层滤镜。
　　“就算飞檐走壁也要留个印，难不成他进化出翅膀，飞过去的？”
　　肖凡天真得很：“半鲛人还能进化吗？进化成什么物种？”
　　陈悬无奈地笑了一下：“别听她瞎说，地上没痕迹，可能还有别的路。我没有亲眼看见他进洞。”
　　没亲眼所见，岂不是说明还存在徐闻压根没进洞这个可能性？
　　这么一想，大家一块进来的决定有些冒失。
　　肖凡默默扭头，已经完全看不见入口，还是继续走吧。
　　又走了一会儿，白区区抬手揉眼次数越发频繁，引起肖凡关切。
　　“姐，眼睛进沙了？”
　　白区区使劲闭眼，三秒后再睁开，视野铺满朦胧的黄色。
　　她凑近光源，好让肖凡帮忙看看。
　　“你看我眼睛有没有什么异样？”
　　异样？
　　肖凡近距离仔细观察，仿佛能从眸中发现自己的脸。
　　她的眼睛真好看，亮莹莹的，黑白分明，不掺杂任何一点杂质。更特别的是，怼着光照这么久，眨都不眨一下。
　　肖凡：“没什么问题啊。”
　　陈悬也走近细看，没发现症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白区区有点迷糊，以往磕磕碰碰不奇怪，找个闲工夫修补就行，但眼睛，从未出过问题。
　　她的两颗眼珠子，是去寺庙开过光的。
　　“应该没事，可能还没适应环境。”
　　陈悬蹙起眉头，打起别的主意。
　　“要不，你和肖凡在这里休息，我去前面看看。”
　　白区区登时拒绝：“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歇一起歇！”
　　两人说话的空档，肖凡往边上走了几步，举手电仰视岩壁，目光慢慢移到上方，发现有古怪。
　　“陈老师，这里有画。”
　　他把手电筒举高些，好照见全貌。
　　陈悬和白区区跟着抬头，后退三步，注视整面岩壁。
　　“哪有画？”
　　真不是白区区眼神不好，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近看远看，愣是没看出端倪，眼里只有发黄的一墙石头。
　　陈悬眼神好，乐于指点迷津：“你看左上方的位置，石头颜色不同，因为原有的壁画没了，或者是被人为清理过。”
　　肖凡上手摸了一块：“我猜这画画得挺潦草，颜色单调，不是拿来观赏，更像是记事。不然没必要毁得这么干脆。”
　　估计是重大机密，有人害怕泄露，索性全部抹掉，说不定原来画的是藏宝图呢。
　　陈悬轻喃一句：“也没那么干脆。”
　　说完，他拎出工具箱，挑了一把小铲刀，拿出雕玉的耐性，贴墙清理了两处。
　　肖凡歪头，试图从别的角度理解显露出的诡异痕迹。
　　“一个小三角，里面有个黑点，啥意思？”
　　陈悬指着第二处：“这个好理解，补上就是个瞿字。”
　　白区区脱口而出：“瞿二？瞿红绫？”
　　三人茅塞顿开，重新审视这面墙。
　　“没猜错的话，还是跟地煞有关。这个小三角里的点，像不像蛇的眼睛？”
　　陈悬想起替向小园雕的蛇，又联想到赫然出现的徐闻，很难不把两者扯到一块。
　　“二哥会不会是特意要让我看到这个的？他到底想说什么？”
　　白区区没应声，时隔多年，她还记得徐闻对陈悬起杀心的眼神。
　　大师兄死的那一天，她熟悉的徐二哥也死了。
　　白区区头一扭：“反正不可能……”
　　话音未落，一道影子如同闪电，在她视野里一闪而过。
　　她睁大眼睛，自动回忆刚才的一幕。
　　——不是眼花，确确实实有影子过去了。
　　——身形不像徐闻那样高，除非他练了缩骨功。
　　——不是徐闻的话，是人是鬼？是敌是友？
　　白区区一边想，一边摸向裤兜的武器，慢慢走过去。
　　走了五六步，快走出光亮外，她停下脚步，总觉得怪怪的。
　　肖凡暂时放弃思索，发现她的动静，手电筒光照过去：“白姐，你干嘛呢？”
　　“啊？”
　　白区区回头，光正好打在她脸上，刹那间轰声炸裂，头顶地下一齐震摇，沙石俱下，吞掉洞里唯一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