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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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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听说没?昨个儿马路对面那家玉石行遭抢劫的了,店员小哥被抬着出来……”
隔壁桌的光头大叔开了听啤酒,仰头一灌,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我亲眼看到的,哎呦,那小哥一身血啊,店里也没别的男人,就两个女的,那抢劫的脸上这么长一道疤,准是被刀砍的,也不晓得抢了啥,跳窗跑了!”
说话间他比划起来,周边几桌客人的脸色颇为微妙,肖凡吃完最后一口炒面,抬头看向窗外。
这里是海蒙市南区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街边商铺张灯结彩,生意兴隆,唯独对面的玉石行大门紧闭,显得阴森清冷,格格不入。
桌上手机震动,发小关维尔发来几张吃火锅的照片,配上两个字。
“巴适!”
肖凡点开其中一张放大,他爸妈和关维尔爸妈把酒言欢,笑得褶子都冒出来。
看上去,应该是气消了。
自打他跟爸妈提今年暑假要留校找实习,二老就不声不响,没再搭理过他。
“我爸肝不好……”下半句话还没发出去,一个健壮的男人提着外卖袋放在他面前,捏着长单,报出一串菜名。
“韭黄炒蛋、茄汁大虾、菌菇牛肉、双耳西蓝花、萝卜梨汤,还有两碗米饭,对吧?”
肖凡对着手机数了数,四菜一汤,没错。
不过收的钱数不太对。
按菜单上的价格,应该是两百三,男人只收了一半。
反应过来的肖凡提着外卖追上去,男人步伐快,两人走到柜台前。
柜台边站着个白净的小姑娘,浓眉大眼,冲着男人恭敬地喊了声老板好。
他就是老板?年轻得不太像。
何乐居在美食点评网上有三十年好店的招牌,眼前的老板看上去应该三十不到。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撕下订单,目光一转,落在他身上。
肖凡指着小票:“刚才的钱是不是收错了?”
他刚说完,男人心领神会地笑笑,给小姑娘使了个眼色,她一溜小跑钻进后厨。
“没收错,陈悬是我们店里的VIP,享受五折优惠。今天不是他让你来的吗?”
肖凡怔住,那个小姑娘抱着一个纸袋出来,里面装着三杯饮料。
“这是店里新榨的梨汁,算是赠品,麻烦你替我跟陈老师问个好。”
男人把袋子递给肖凡,礼貌地送他出门,转头又去招待新来的客人。
肖凡回头瞥了一眼饭馆,那位高挑的老板神色自若,穿梭于诸多食客之间。
难怪店里生意好。
他穿过马路,停在玉石行门前。
对着黑漆漆的大门,肖凡有点难以下手。口袋手机叮的一声,他腾出手来,上面跳出一条信息。
“推门进来。”
他头顶装了监控吗?肖凡狐疑地抬头看四周,没见到摄像头。
算了。
他鼓起勇气用力一推,门后依旧黑黢黢一片,安静得出奇,将外头的嘈杂完全隔开。
肖凡打开手机照明,灯光直射墙上挂着的一幅字。
“和、气、生、财”四个大字笔墨横姿,惹人眼球。在财字的左下方缀着一行小字,站得太远,他眯起眼睛也看不清。
只听“嗒”的一声,屋里的灯被人打开了。
“你就是梁辉的学生?还挺像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肖凡蹙眉,从来没人说过他跟膀大腰圆的梁教授长得像。
他终于适应屋里的光线,定睛一看,心口蓦然收紧。
一张精致的脸正对着他,幽深干净的眸子轻轻转动,皮肤很好,让人联想到肤若凝脂这个词。
“怎么不说话?”
恍惚之间,女人两叶柳眉微微扭曲却不露威色。
见他没反应,女人主动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转身慢悠悠往后头走廊去。
走了两步,她扭过头来:“不过来吗?”
“啊,好的。”
肖凡回过神来,急忙跟上去。
走廊狭长,每三步就有一个暖黄色壁灯。
刚才的失礼叫他有点脸红,肖凡低着头,察觉到对方的脚。
她穿着黑色的扣带绣花鞋,款式复古,扣结处缀着朵拇指大小的白莲。步伐很轻,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
这位就是陈悬吗?
肖凡只跟陈悬在微信上聊过。
两人是梁辉教授牵线搭桥加上好友的。
海蒙大学历史系的肖凡过完暑假就升大四,为了在毕业前多发文章,报了几个选题给导师,筛完决定研究海蒙玉雕文化。
海蒙玉雕全国闻名,治玉大师陈悬却少有人知。
大概是因为陈悬行事低调,作风老派,不爱抛头露面,搜遍全网都找不出半张照片。
听说陈悬祖上也是研究玉器的,出过一位清代著名玉石鉴赏家陈性,其著作《玉纪》是圈内人必读经典。这位陈老师也是道行精深,梁教授使出浑身解数要到陈悬的微信。个中曲折滋味也只有他知晓。
从仅有的聊天内容,肖凡想象中的陈悬会是个温润如玉,待人客气疏离的男人。
不过,陈悬让他过来时顺道去对面饭馆买饭这点,令他稍有改观。
没想到,是个女人。
“陈老师,饭馆老板只收了一半的钱,剩下的……”
肖凡想起这茬,忙拿出手机,被她一句话打断。
“陈悬,下来吃晚饭了!”
他好奇往上看,通往二楼的实木楼梯上站着一个清瘦的男人,白净得不太健康,按在扶手上的左手很漂亮,修长,骨节分明。
“你又拿我手机了。”
男人声调平平,目光流转到肖凡身上,两秒后点头:“你好,我是陈悬。”
这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肖凡微笑着示好,跟着两人一起进了后厅。
后厅的装潢偏复古民国风情,左右被一扇镂空雕花屏风隔断,左边有两张抢眼的红木长沙发,靠墙的长条桌上摆着青花瓷盘,中西合璧味极浓。
女人走向右侧的饭桌,把外卖盒搁在米黄色桌布上。
“剩下的就当是麻烦你跑一趟的报酬,对了,我叫白区区,以后你就叫我白姐。一起吃吗?”
她边说边开盒子,食物香气四散,却勾不起肖凡的胃口。
他摇摇头,拿着餐馆老板送的饮料坐在一边。
陈悬看上去清瘦不是没原因的,他只吃半份饭,光挑双耳西蓝花细嚼慢咽,没吃多久就停下筷子。
相比之下,白区区饭量要大得惊人,三菜一汤还有一份半的白米饭横扫一空,表情甚是满足。
这是饿了几天啊?
吃完饭,陈悬请肖凡到沙发上稍等片刻,自己提着喷壶走到落地窗外的小院。
院子里摆着团团簇簇的花盆,里面有几盆朝着月亮盛放的白花。
这种花叫月光花,肖凡家以前养过一盆,不到半年就死了。
月光花难伺候,对温度水肥要求高,需要主人投入极大精力。
陈悬面带柔情浇了一圈,进来时正好电热壶的水开了。
“这家店是我和区区合伙开的,最近出了点事缺人手,所以麻烦你来帮忙,实在抱歉。”
“你需要的一手资料都在档案室,如果还有需要,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说得很客气,肖凡连连点头,接过他泡的一杯香茶。
茶汤闻上去有股厚重的糯米香气,入口顺滑,肖凡心中却升起几分忐忑。
“陈老师,我听说昨天店里遭人抢劫,报警处理了吗?”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这是肖凡父母常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深受影响的肖凡积极锻炼,练出一副体育生体格,丝毫不像文科男。
但君子动口不动手,见血惹事端可不是他的来意。
陈悬抿着茶,正要开口,白区区跑进来,双手沾满面粉,表情焦急。
“那个……你会揉面吗?”
她问的自然不是陈悬。
被两双眼睛盯着的肖凡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系上条纹围裙,站在灶台前揉面。
他定了定神,抓起一把面粉往盆里撒,眼珠子打量起周围。
厨房虽不大,但配置齐全,置物架上摆着瓶瓶罐罐都是新的,碗碟也整齐码在消毒机里,挂在墙上的平底锅落了灰,可见主人很少开火。
这大晚上的,偏偏叫他揉什么面啊。
肖凡心里嘀咕,手上动作不停。
“辛苦你了。”
白区区端着不锈钢盆站到他身旁,盆里装着大袋小袋,横架着两条大葱。
肖凡眼看她玉指一挑,挑出一袋血淋淋的肉块,抓起铮亮菜刀擦擦擦不停地剁肉。
她的刀法不错,手腕力道恰当,不像是在剁肉,更像在踩点演奏。
可能是自己会错意,总觉着她的表情很快活。
“你会做饭吗?”
白区区侧过脸,肖凡点头:“会几道家常菜,都是照网上菜谱学的。”
这话不假,他是独生子,家里从不惯着,父母又是机关干部,一忙起来就不回家。
小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至上真理,关维尔还经常跑他家蹭饭。
一想到发小,肖凡就想起还没发完的微信,应该叫他劝爸妈少喝点酒。他爸的胃挺脆弱的……
“那个,白姐,我先去打个电话。”
肖凡急忙摘下手套跑出去,白区区透过小窗,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的背影,薄薄红唇弯起:“确实和以前的陈悬很像啊。”
等他打完电话回来,已经过了十分钟。
白区区已经给揉好的面团盖上保鲜膜,连同剁好的肉泥和葱蒜碎末也放进冰箱。
肖凡看时间,快十点了。
“肖凡,你明天记得过来吃早饭,吃完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小鹿。”
谁啊?
他诧异,白区区洗完手,抽了张纸慢悠悠擦手心的水痕:“他就是昨天被捅伤的店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