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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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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第十幕一部分发生在第九幕之前)
白雪皑皑的村道上,俞春晖哈着白气,一边啃着红薯一边观看村景,时不时与路过的阿姨叔叔寒暄一两句,有时还会得到一些小零食。
村道像白绸一样向远处铺展,直至汇入清澈明净的蓝天。
静谧的雪地里,咯吱咯吱的踏雪声仿佛是一场庄重的仪式。
俞春晖驻足在一棵冬眠的小树下,像小鸭子一样并拢双腿摆了摆笨重的身姿。
俞春晖喃喃:“又一个人了呢……”
俞春晖的回忆流。
一尘不染的房间里,天蒙蒙亮,刚起床的俞春晖从窗外依稀看到铲完雪回来的金城雪,此时小闹钟显示6:23。
午饭后,金城雪收拾碗筷、清洁家居、修缮院落,到镇上办事等,妹妹在温习功课。俞春晖独自在屋子里转悠,无所事事。
下午,俞春晖在村里闲逛,看到了奇特的跷跷板与秋千,偶尔遇到办年货回来的和善老人则闲聊几句,聊着聊着扯到了腰腿痛等毛病,俞春晖便到别人家做客,几天下来解决了不少乡亲们的小病小痛,声名便不知不觉传开了。
俞春晖的回忆,妹妹的房间。
金城雪与父母外出办事了,家里剩下妹妹与俞春晖。
俞春晖背上背包,打算出门探望一下膝盖冷痛的奶奶,询问昨日熏艾后有没有好睡一点。
妹妹:“大姐,你也要出门吗?”
俞春晖点点头。
妹妹:“我想说个事儿。”
妹妹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拇指都快被揉破了。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
俞春晖坐了下来,“关于你姐的事?”
妹妹惊讶了一下,然后开门见山地问:“我姐的病还能治吗?”
不出所料,俞春晖顿了顿后,以医者的态度详略得当地向妹妹讲解了目前她搜集到的情报(务求全面客观、通俗易懂)。
妹妹听得非常仔细,时不时提出疑问,俞春晖也逐一解答。
妹妹:“磨叽了半天,那到底这个病是能治还是不能治啊?难道我姐就这样蠢下去吗?”
俞春晖语重心长地说:“你姐一点都不蠢,非常聪明非常善良非常可靠。什么菜都会做,什么都会修,什么桌子柜子一看图纸就会拼……有人擅长通过阅读学习,有人擅长通过动手学习。看字会头痛是不是个病由医学界定义,如何看待自身这种情况是自己的事,比如我从高考开考前一晚开始一直与痔疮共存,医学上痔疮是个病,但对于我来说它不痛不痒的就不是个事儿。”
妹妹:“你真的是个医生吗,汗。”
俞春晖:“眼科老专家也戴眼镜呢。”
俞春晖在小树边蹲着托腮。
俞春晖:“唉,好多事情现在都无能为力,只能且行且努力,权衡利弊,做出当下的最优解。”
舟车劳顿后,俞春晖就近来到了一家卫生院。
卫生院很安静,终于安下心来的俞春晖坐在挂号处附近的长椅上缓缓舒了一口气,眼镜上全是白雾。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妈妈牵着她的小闺女去挂号,女孩带着口罩,时不时咳嗽几声。
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很好,是个适合吆喝一大帮小伙伴玩耍的好天气。
挂号后,妈妈领着小闺女往诊室方向行走,里面有不少因焦躁骂骂咧咧的父母与哭闹的孩子。候诊期间,妈妈挑了个偏僻的椅子,把闺女抱到自己的大腿上,一边接电话一边下意识反复摸摸闺女的额头、脸蛋、颈项、双手,护着闺女不要东张西望或到处乱跑。小闺女夹着体温计,窝在妈妈怀里,不哭不闹。
轮到小闺女了,医生很快看完诊后让她们缴费拿药。484.7元(50多元工资/天),一大摞药和针水。妈妈提着几个大袋子牵着小女孩。小女孩想接过袋子,拗不过妈妈只好作罢,一路上指着里面的药物嚷嚷不要喝这个不要吃那个,妈妈只管拉着女儿走,手机铃响了一直没接。
喷喉室,小闺女熟练地把喷喉工具塞进嘴里,妈妈在一旁帮她擦流出来的口水。
注射室,护士在准备针水,妈妈抱着闺女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闺女满脸藏不住的恐惧,却仍嗯嗯地点点头。待护士让闺女扯下一边裤头露出屁股,因为针孔、淤青太多,又换到另一边,把针扎进屁股后,一向文静乖巧的女孩绷不住“哇”地大哭起来,妈妈不停地安抚她,看着女儿淤青的屁股,满脸藏不住的心疼。
输液室,妈妈拎着女孩打点滴,这次女孩子没有哭,手上缠着纸盒子,坐在木靠椅上抽抽搭搭,手臂上鼓起了做皮试后留下的包。此时两母女都倦了,女孩子不久睡了,妈妈强忍着哈欠,不是盯着女儿便是盯着头顶的几个大瓶子,等差不多了让护士换瓶,出去外面买了一袋白饼掰开了让女儿拿着吃,去墙角的饮水机接来热水吹凉哄着女儿要多喝些,举高了吊瓶穿过人群陪女儿上洗手间……
回家时两母女不自觉在公交车上睡着了。
回到家后妈妈马不停蹄地煮白粥好让闺女早点喝了盖被子睡觉捂汗出来,还要出去小卖部买山楂条、陈皮制品哄女儿吃药,闺女不依不饶,实在没辙了便喊来老公合力抓着哭得歇斯底里拼命挣扎的闺女的手手脚脚,捏着闺女的鼻子灌药水……女儿偶尔出现眼周红疹(对退热针过敏)、闹着玩一下子吞了三天的药量等情况后妈妈拉着爸爸大晚上的火急火燎地带着女儿赶去卫生院按门铃。
女儿长大了些后会自动自觉挨针、吃药了。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俞春晖被路过的热心人喊来医生拍醒了,身后是谁家宝贝打屁股针时大哭的声音,俞春晖抱歉地摆摆手说自己没事并表达了谢意。
刚才回想起儿时老是请假,被妈妈或牵或抱或背着辗转各家卫生院、医院的情景,俞春晖但觉眼眶滚烫起来。俞春晖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烧得迷迷糊糊,抱着妈妈接连挨了两支屁股针也没感觉,脑海莫名冒出“长大后要当医生”的想法。
城雪也遭过类似的罪吧……
尽管手表上的时间很早,但外面天色不早了,俞春晖站了起来,才惊觉金城雪给她打了N+1个电话,慌得俞春晖立马回电。
公交车站。
昏暗的天色如坍塌了下来一般,大雪洋洋洒洒地下着。
忽然俞春晖的手臂被人扯了扯,借着后面商店的灯光,是一位伯伯。
伯伯递出智能手机,“小妹,我问你个事儿啊,我要坐XXX路公交车,健康码咋截图啊?”
俞春晖小声嘀咕:“唔?子女没教嘛……”
俞春晖:“伯伯,截图可能不合规矩,我教您怎么按出来吧?”
俞春晖仔细耐心地手把手教了一遍,然后复原让伯伯重复刚才的步骤。
老伯伯在屏幕上扒拉了半天也做不到。
俞春晖又仔细耐心地演示了一遍后复原,刚好XXX路公交车到了,伯伯道谢接过手机后赶到公交车门前立定捣鼓了好一阵子,在其他人都上车后,车便开走了。
俞春晖有点后悔用大人训练小孩学游泳的方式“逼迫”伯伯掌握这一技能了,便走过去查看情况,发现伯伯怎么也戳不中亮得刺眼的屏幕里的App,忽然俞春晖意识到了什么。
俞春晖:“伯伯,您看不清吗?”
伯伯眯眯眼,摆摆手,“对!太糊了!”
俞春晖:“那您回去一定要记得配一副眼镜啊!等等,我帮您截图。”
俞春晖操作了一番。
俞春晖:“好了,等等您拿着这个给司机看就好啦。”
刚好XXX路公交车又到了,伯伯顺利上车了。
俞春晖在心里自责道:我脑子真是被冻坏了,竟没考虑到老花的问题,而且不是哪位老人都跟年轻人住的,害人家冒着大冷天瞎折腾了一番,做事也太不讲轻重缓急了唉……
俞春晖茫然地看着飘落的大雪,心想:我也会有这么一天吗……
不知道俞春晖要等的公交车有没有过站,她等了好久也没看到,哈着气掏出手机,发现手机闪烁了一下,没电了。
俞春晖:“唔,报应来了。”
俞春晖想起了以前外出散步没有带伞又遭遇暴雨的事,避了好久的雨,其他人等雨小了些都结伴撑伞回去了,她反复浏览手机热搜打发时间等了好久,手机快没电了雨仍不停,最后冒雨冲回去后,煮水洗澡(因房东做了眼部手术,电热水器坏了两周都没能修好)时摔倒了,从此赖在值班房安营扎寨。
俞春晖猛然惊觉,“……完了,城雪会不会很担心啊!?”
俞春晖东张西望,蓦然发现远处一个撑着伞的身影……
是夜,因为大雪封路,金城雪重新停好了借来的小汽车后,与俞春晖在外面凑合了一晚。
在等金城雪洗漱期间,已经洗漱好的俞春晖在床上打了个盹,梦到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蓝天、雪地、邻里、卫生院、老人……
两人关灯睡觉了,外面雪花依然扑簌簌地下。
俞春晖喃喃:“城雪……”
金城雪:“睡……说吧。”
俞春晖:“不知道伯伯回到家了没……”
金城雪:“回到了。”
俞春晖:“你怎么知道的?”
金城雪:“我说是就是了。”
俞春晖:“那我相信了哦?”
金城雪:“嗯。”
俞春晖:“谢谢你城雪。”
金城雪:“多大的事儿。”
俞春晖:“城雪,我有个想法,等我想明白了就跟你说说?”
金城雪:“嗯,睡觉吧。”
俞春晖:“好,城雪晚安。”
后来,金城雪参加了俞春晖的毕业答辩,俞春晖和金城雪一起参加招聘会。
两人在同一家医院工作,每天骑着自行车打打闹闹上下班,一个出门诊,一个维修设备,时不时积极响应单位号召参加公益活动。
晚上,两人在家里涮火锅时,迎来了初雪。
俞春晖雀跃欢呼:“哇哦!城雪城雪,下雪了耶!”
俞春晖:“掏了一个童年的冰箱,也掏不出这里一个冬天的雪花儿。”
金城雪:“服了你了,看了这么多年都不腻。”
俞春晖对金城雪眨巴眨巴着眼睛,“哈哈,看雪是不可能会腻的啦!”
金城雪夹了几片苹果瓣放进俞春晖的森林小鹿碗里,“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俞春晖咔嚓咔嚓地啃着温热的苹果瓣,忽然傻笑起来。
金城雪莫名也跟着傻笑起来了。
俞春晖:“你笑什么?”
金城雪对自己的怪异举动又一次感到不可思议,“哎嘛,真是……”
俞春晖:“喂呀城雪,我想起当年你娘亲把你许给我的事儿!”
金城雪:“我扳手呢?看来你脑袋掉了不少螺丝啊?!”
俞春晖:“哈哈,你又想修理我,我告诉你呀,我的脑袋可是榫接的,没有半颗螺丝钉,过安检时绝对不会响的哼!”
金城雪扶额直摇头。
俞春晖:“当时真是吓到我了,你妈妈把一本近三十万的存折递了给我,说——”
金城雪惊呆了,“啥!?我怎么不知道!?”
俞春晖:“请你离开我的女儿!吧!啊!好吗!?”
金城雪:“让你没事别写那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脑子成收破烂的三轮车了都。”
俞春晖:“有你陪我唠嗑就没写过了,写剧本超没意思的,还要给你想台词……”
俞春晖:“哎呀你别打岔嘛!那时候真是吓到我了,你妈妈说那是你近十年来汇给家人的钱。城雪啊!你是多么滴伟大,多么滴感人……”
金城雪:“我妈说什么了?”
俞春晖:“‘小姑娘,帮我还给城雪,让她不用挂心家里的事,爱干啥干啥’。”
俞春晖动情地推推金城雪,“啊城雪,你别哭啊,我也会跟着哭的啦。”
金城雪平静地说:“然后呢?”
俞春晖:“‘才不要呢,您自己说嘛’。”
金城雪:“服了你了。”
俞春晖:“那时候呢,我真是无地自容啊。你多年来辛苦打拼、省吃俭用积攒了二十多万,而我一直光顾着读书没打过一天工,本来家里也供不起我继续读大学的,刚好遇到村里拆迁,家家户户每人能分到二十多万。真的很感慨,人与人之间的际遇什么的……”
金城雪:“啥自容不自容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没什么好凑一块儿说的。”
俞春晖:“所以说啊城雪,我真是超级喜欢你的哦!”
窗外雪花和着窗边小闹钟的节奏,悄然无息地旋转飘舞。
金城雪夹起了一块肉,“你说过好多遍了。”
俞春晖顺势接了过去,“因为呀,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头脑都变得简单起来了!”
金城雪抢肉片,“还回来!”
俞春晖极力护食,“哈哈才不要呢!”
俞春晖咀嚼着肉片,“还有还有,城雪!那天你妹妹找我传话。”
金城雪:“我以为你要找我干架,(瞪着我半天叽叽咕咕的)……”
俞春晖:“结果我只记得最后那个‘思密达’。”
最后二人笑得像姨妈疼一样,真是拿她们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