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今生之屡变星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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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贞二年十月，章氏淑仪因才德兼备，封延熙宫主位，进贵妃衔。
永贞三年三月，皇上下旨，为除弊端，罢宫市及废五坊。为充盈国库，另立月进制度。
上旨颁下后，百姓一片欢欣。我坐在云裳二楼的公案后，敲着桌面，微笑。
淡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让新皇竟然下了这样的旨意。这道圣旨一下，百姓虽然可以从中得益，但却切实损害到两大势力的利益--宦官和世家。固然皇上可能是从他登位的过程中看到了宦官与世家的力量过大，竟然可以左右到朝代的更替，进而生了削减这两大势力的念头。然而，对于登基不久的新皇，自己的势力未为稳固，就做出这样的举动未免太过急进。他凭持的是什么？安大将军的手中有天下一半的兵权，还有他统领的二千多御林军在城外驻扎，再加上安府自己的家将，京中安氏的人数在三千左右，足可与内外禁军相抗。当今皇上恐怕凭借的就是这个，才会下那样的旨意。
我笑，太过自信了。尽管皇上的生母刘皇太贵妃是安大将军的表姨，而安大将军又是皇上儿时挚友。可是人心又岂是那样简单，会一成不变。在这样变幻的世界里，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但我可以知道一点，当今皇上是十分重情的人，只是这样的人生在皇室却注定是要失败的。
淡烟一月一封密递出宫的信摆在我的台子上。信上寥寥数字：大事将成，请联络传素。在此之前，我再次细细查阅了云姨给我的情报。鱼传素现在是齐二公子的二房，一个月前由章贵妃赐婚，气势压过大房。我不禁嗤笑，统统是名不正言不顺，统统没有资格穿大红的裙子，再怎样的风光无限，恋爱百般，都经不得一点点考验。传素，淡烟，都陷在这样的局里。卿本佳人，奈何作妾！
章淡烟真正好手段，传素向来不得志，如今得了淡烟的帮助而扬眉吐气，要她做一点小事不会不肯。齐湛虽然排行为二，可是是嫡子。齐家在旧朝权倾一时，一众官员都或多或少与齐家有点关系。如今新皇虽极力培养自己的势力，可是毕竟旧日根基牵连太深，如今不少要职还是由齐家门徒担任。如果皇上再失去安大将军这唯一强大后盾，那么永贞皇朝，恐怕会是昙花一现。
齐家，这一枝已经被淡烟挑起了。云姨刚送来的报告上说有人秘密接触流放在歧洲二皇子的手下。恐怕是齐家与淡烟的人在行动了。真可怕，这样的阴谋，在皇室也不过是平常事。
楼梯上有轻巧脚步，一会儿，云姨推门进来。“未若，安将军请你过府。”她欲言又止。
我披上银红披风，靠在桌子边，等待云姨接下来的话。“这个，未若，安将军可有意，接你过门？”她期期艾艾开口。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云姨，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姨红了半边脸，是知道不该说，可是还是忍不住，又加一句：“我……，不过是想，你总该有个好归宿。”我大笑不止，只觉得面皮有点痛，大概是一时笑的太多的缘故。
错了，错了，云姨，我这样的女子，还可以谈到归宿吗。那是娇滴滴幸福小女子的权利，未嫁前被父母宝爱，明媒正娶的嫁了人，受丈夫呵宠，至大烦恼也不过是衣服与首饰不配，儿子太过调皮，不肯听话。而我，不不不，我早已没有那样的幸福。太早失去，竟不觉得太过痛苦，只是偶尔触景生情，有点唏嘘，除此再无感觉。
云姨讪讪，不再多说，只是吩咐下面的人备车子。
闭目在马车里歇息思考，我现在迥然变成安大将军一个人的应召女子。只要他一召唤，我便不得不前往。这次又是为着什么而召我前去，我却无法猜测到。
在安大将军身边两年，不得不说学到的东西很多。可是学的越多，却越不能让我放心敞开心扉对他。每次，他看着我一次次逃开，却都是不动声色，冷冷，如猫戏老鼠。有时候很想放弃自己无谓的挣扎，却又骗不了自己的心，而安大将军也不容许我欺骗自己，欺骗他。我往往作罢。情势就这样胶着，我白白担着虚名，却委委屈屈，不明不白的活着。这就是他给我的惩罚，他知道终有一天我会向他屈服。这样一场耗时耗力的暗战，我必然会成为安大将军的手下败将。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撩开车帘，下车，等人通报了，方从角门进去。这就是明不正言不顺的结果。可是我从来也不奢望可以从正门进威武侯府。
一进偏厅，只觉得里面暖香扑人，宝光钗腻。一大群丫鬟仆妇，立在当地，围着一个宫装女子。安大将军先站起来，待我脱下披风交给仆妇，便上来指给我看，“来，这是我妹妹—屏悠，见一见吧。”
与安二小姐乍一照面，我有点恍惚，这个女子，是未兰吗？还是……我自己？应该更象未兰吧，一样天真无暇，快乐单纯，而我，一早便失却那样的风貌。
“屏儿，这就是未若。”安大将军为我俩互相介绍。
我看到这个女子的眼中有一丝奇异的厌恶掠过。然后，是慢慢带笑的脸，极其为难，却又不得不笑。我不解，回头去看安大将军。弹指间，似乎看到一种讥讽算计的眼光在安大将军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我几乎要以为自己看错。因为那么快，一转眼便已经没影。再看时，面前的依然是从容爽朗的安大将军。
“你便是秦未若了，久仰大名啊。老早就想见你一见呢。”语气冷冷，有一种怨恨。
我一笑不语，在安大将军右手侧坐下，但只觉得对面安小姐的眼光如腐骨之蛆牢牢粘住我。
“屏儿向来在关陇陪着我父亲。这次是因为她的夫婿调升吏部中丞来京就职。我父亲怕她小夫妻俩分开太久，才让屏儿跟着一起来的。”
我点头，又是一个幸福女子。背后有那么强大的靠山，生在那样的世家，父母宠着，夫家又岂敢错待她。只要安家一天不倒，安屏悠的日子就不会破碎。
安大将军略有所思，眼光在我身上略略打转，又从安屏悠身上一晃而过。那种猫戏老鼠的笑意慢慢浮起，让我不寒而栗。他对着我说：“未若，说来，屏儿的夫婿你也认识，而且，还是旧识。……”一句话没说完，门帘一掀，一个人沉沉稳稳地迈进门来。
安大将军哈哈一笑：“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来来，如云，见一见未若，你们是旧识了。”
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安大将军话语里戏谑的成分，没有时间去注意安屏悠打在我脸上怨毒的目光，我只是呆呆的坐着，忘了起身，身上所有的血好象一下子被抽干，耳边似有无数风影掠过，记忆不断倒退，一直一直向后。这个人，这个人竟然是宫如云--未兰的如云哥哥，天边流云，身长玉立，大理石般苍白的宫如云。我感觉有凉凉的湿意在我唇边，一点一点浸湿，止也止不住的凄凉。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今生之屡变星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