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与秋千记》愿鱼安康

1、穿越

　　正当阳光肆意，窗外的枝叶抚着清晰细长的叶脉摆动。
　　¨指数函数的定义讲完了，那就请位同学上来作道题，文豫，带个头吧。¨
　　一个低头的女生被突如其来的点名声先是吓得抖机灵，然后站起来看看黑板上明晃晃用白色粉笔写的数学题。
　　她紧张地捏着数学老师递来的粉笔，心里惶恐得不行，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沉思样，最后落笔，写上一个就算是错误但也不是很离谱的答案。
　　写完后，文豫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数学老师，尽量装着无辜，露出一个心虚怯怯的笑容。
　　¨文豫，下去把那本你看的小说拿上来。¨
　　讨好失败——文豫认命地灰溜溜下讲台把那本封面是粉红色的小说拿上去。
　　心里在滴血，上周末刚背着老妈用零花钱买的少女言情小说，还没看完就阵亡了。
　　——铃声一打，文豫的心一瞬也提了起来，估计数码暴龙也不会放过自己，回到座位上焉焉地趴在桌面上，同桌余思薇用手肘碰了碰她。
　　¨你可真勇啊，数码暴龙的课上你也敢看小说。
　　¨
　　文豫磕着臂弯处，露出脑袋，眼中含着困惑，闷声回应¨我才刚打开没多久，想着看到了第几页，谁知道那数码暴龙眼睛那么利。¨
　　余思薇啧啧几声，作为过来人，也可怜自己旁边这位不幸遭殃的同桌。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有人叫文豫去班主任办公室，只能叹口气，向势力低头。
　　走廊上穿着蓝白色校服的男生女生堆簇在一起，偶尔会发出爆笑声，文豫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跳跃在铁铝制栏杆上的阳光折射出斑斓的光辉，斜射在排排教室里，散发灼热，绵绵交缠在心头。
　　走到办公室门口，文豫踌躇了会儿，还是鼓起敢死队般的勇气喊了声报告进去。
　　靠左列的三个办公桌就是12班班主任——秃蛋超人的位置。
　　一位中老年男性扶了下眼镜，看见文豫，镜片覆着白色寒光。
　　¨文豫来了啊？¨
　　她装作乖巧的模样点点头，小步伐往那边走去。
　　¨知道老师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文豫点点头，低声认错¨对不起老师，我不应该上课偷看小说的¨
　　秃蛋超人稍是满意地点头，认错态度还行，接下来就是自己最擅长的佛光普照
　　¨对啊，文豫，我看了你的成绩，这语文还行，怎么数学就一直上不去呢，上课看其他无相关的书本身就是错的，更何况还在数学课上看，就是错上加错……¨
　　文豫在旁边站着频频点头，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到秃蛋超人头顶上，为数不多的头发丝儿依旧倔强地搭耸在脑门上，时不时还会随着空调吹出的凉气飘舞几下。
　　作为资深语文教师的秃蛋超人，讲话文邹邹的，犹如古人与小友面对面喝茶，文豫站着有点脚酸，奈何面前坐着的人还在讲，也没敢乱动，一直保持着站姿。
　　上课铃声响了，面前的人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润润喉咙继续悉心教导。
　　有年轻老师站起来经过文豫身边，好心提醒要上课了，先放孩子进去上课先。
　　秃蛋超人摆摆手，看看电脑桌面右下角显示的时间。
　　¨那行儿，文豫先回去上课吧，这小说就放宋老师这给你保管，好好读书，别想七想八想太多。¨
　　文豫点头，向秃蛋超人道了声谢，终于大踏步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小跑跑回教室，带着外边走廊的暑气进来，老师还没到，文豫先坐到自个位置上，叹了口气。
　　旁边的余思薇好奇探过头来，
　　¨怎么样？怎么样？秃顶超人有说什么吗？有说要请家长吗？¨
　　文豫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说下次别再上课看小说。¨
　　余思薇切了一声¨这秃蛋超人还挺双标的，上次我看小说怎么就被家长了呢。¨
　　文豫闭了下眼，搓搓有些发烫的脸，¨估计我这次月考语文还不错，要是换成数码暴龙当班主任，我的生命就停留在我的数学成绩一样的数字上了。¨
　　是的，很恰巧，150分的数学试卷，文豫只考了15分，而今天就是文豫的15岁生日。
　　英语老师踏着高跟鞋走进教室，中断了两人谈话。
　　¨Class begin！¨
　　¨Stand up¨
　　¨Good morning MissZhou——¨
　　接下来穿着碎花裙子的英语老师开始倒豆子一般的速度疯狂输出英语。
　　外面的枝叶又乘风而起，扬起弧度，青绿色的新生正滋滋发芽冲破肆意的阳光。
　　————————
　　又上了两节课，上午的放学铃一打，班上的人犹如蛮牛一般跃出教室，往食堂方向赶，文豫不打算去吃，陪着余思薇去了小卖部买面包。
　　¨你也不吃饭啊？¨
　　文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你看这些人七十迈的速度，估计我被车撞飞的速度也比不上他们。¨
　　余思薇也陷入沉思状态¨确实，感觉反应慢了半拍，食堂饭菜我们只配吃渣。¨
　　¨先陪我打个电话。¨
　　文豫挽住余思薇的手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你打给谁啊？¨
　　¨我老爸老妈啦。¨
　　¨干嘛啊？下午就回家了，你要通知你爸妈来接你吗？¨
　　文豫摇头¨不是啊，我今天就要生日了，我跟他们商量一下晚上去哪吃饭。¨
　　¨你今天生日？我还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诶¨
　　¨不用，心意到了就行，如果你非要送的话也不是不行，余大美女送我一个吻就行啦，这可是那么多男生想要都要不到的奥。¨文豫弯眼笑着调侃。
　　余思薇也没有犹豫，啵的一下亲在身边女孩软乎乎的侧脸上。
　　¨那行吧，本小姐就赏你一个吻，下次再给你补上大礼物。¨
　　高一上学期生活已经过大半，其实也蛮不错的。
　　文豫进了办公室，用座机打给老妈，电话嘟一会那边才接起。
　　¨喂？请问是哪位？¨温柔的女声回应
　　文豫喊了一声妈妈
　　那边的人才反应过来¨豫豫？怎么打电话过来了？今天晚上妈妈和爸爸可能会接你过来去吃木屋烧烤，班主任跟你说了吗？¨
　　¨没有，估计可能下午会跟我说，其实也就是问问今天过生日去哪吃而已啦，对了，妈妈，大姐呢？¨
　　¨大姐那边她说会跟公司提前请个假，会早点回来跟我们一起给你过生日。¨
　　文豫扣了扣电话圈，又问了一些其他事就跟文母道了拜拜，挂断了电话。
　　余思薇重新挽住文豫的手下楼梯去小卖部买东西。
　　然后……文豫和余思薇两人站定其间，望着人头涌集的小卖部又又陷入沉思，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小卖部今天也这么多人？
　　现在进退两难，如果选择去食堂，菜渣渣将会稳稳当当地打在她们的铁盘子里，继续选择小卖部，会有浪费了排队时间又没有买到面包的可能性。
　　¨余思薇，文豫！接着！¨一个短发女生拿了三个面包同时扔向站在原地的两人，文豫马上反应过来，接住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的面包挤进排队人群里。
　　这令人窒息的空气又来了，前前后后挤着都是人，终于排到自己，文豫利索地刷卡走人，小跑出拥堵的小卖部，看到刘秋媛和余思薇站在大树的绿荫底下交谈些什么，见到自己，两人挥手招呼。
　　文豫呼出一口气，把面包分给两人。
　　¨刘秋媛，你也挺厉害的，那么多人你也挤的进去。¨
　　短发女生笑起来露出一对虎牙，揽住文豫的肩膀模样亲昵。
　　¨为了我家豫豫，我什么都可以做¨
　　文豫眯起双眼，用手捏捏她的脸¨你就贫嘴吧，你还能预判我的预判啊。¨
　　余思薇作势要拉架，摆出蹲马步的姿势双手撑开¨别打，别打，有话好好说！¨
　　炽热的阳光被繁枝绿叶剪切成斑驳不规则的形状，落在笑意张扬的三个女孩身上，勾勒出背后打闹在一起的影子。
　　风一吹，似乎把热气吹散了些，吹到了云层后面，若隐若现出灼热的尾巴。
　　到了宿舍，余思薇直接呈八字直接躺在床上，文豫去阳台洗个澡，收拾好后，从阳台进宿舍里面，发现隔壁宿舍班上的女生也跑到这里来，文豫上床很快也加进里面热火朝天地笑闹。
　　——午休过后，下午的课文豫都没有太多定性去上，恍恍惚惚就过去了，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文豫把书包背好拉着余思薇的手一起下楼。
　　两人把书包放在架空层后就去操场上排队，跑道被晒出一股塑胶尾气味儿，男生女生抑扬顿挫地报完数，体育老师——金刚插着壮实的腰，要求跑圈。
　　迎着下午的烈阳，风会从侧边吹来，女生低头捂住被吹散的刘海，有的男生挤成一团打闹，经过金刚的时候又稀稀疏疏地排成几列。
　　¨不要走！跑起来，那边的男生玩贪吃蛇呢，给我滚回队伍！¨金刚指着歪歪扭扭的队伍吼道。
　　文豫喘不过气，仰起头，望见的是一片湛蓝的天空，踱上层层光辉，漂泊的云翼。
　　终于跑完，文豫弯腰手撑着膝盖，感受胸腔里心脏的剧烈跳动声，过了好一会，肺里的气才够均匀。
　　体育委员伸展身子，带着同学做侧压腿运动，有些人半蹲半站，有人直接干脆蹲在操场上。
　　就这样把动作敷衍过去。
　　¨老师，做完了。¨体育课代表以飞快的嘴速念完了口令，一双眼扑闪扑闪地看向金刚。
　　陈浩霖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想快点去打篮球，让在座的个位快点解散而已。
　　金刚点头，带着所有人的期盼目光喊了声¨解散¨
　　欢呼一声，操场上的人各自散开，余思薇拉着文豫来到草坪上坐下，又喊了几个女生围在一起
　　¨要不要玩游戏？¨
　　刘秋媛探过脑袋问玩什么游戏
　　余思薇沉吟，¨玩狼人杀。¨
　　由余思薇来当法官，告诉每个人的身份是什么，而文豫的身份是平民，最后天亮才能睁眼。
　　¨天黑——请闭眼¨
　　¨请指定你今晚要杀的人。¨
　　……
　　过了几分钟才到天亮的指令，文豫睁开双眼，发现面前多了个小巧的蛋糕，一群有男有女的同学出现在眼前。
　　他们齐声喊¨文豫，生日快乐！¨
　　文豫当场大脑死机，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体育委员陈浩霖最先开口
　　¨文豫？别高兴傻了吧？¨
　　文豫表情黑人问号，有些犯懵地接过余思薇手里捧着的小蛋糕
　　旁边半蹲扎着麻花辫的女孩没等她说完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余思薇之前就告诉我们啦，今天中午还把我们拉到一个宿舍里确定计划，要瞒着你做才有惊喜奥。¨
　　风夹带着糖果独有的甜腻吹拂，扫过的是面前带着笑意的青稚脸庞——
　　¨文豫生日快乐，我就先去打球了啊。¨陈浩霖看了她一眼，用手指挠挠脑门，然后直起身子，又招呼了几个在周边围着的男生先离开。
　　其他的女生男生也说了几句话便各做自己的事情，文豫还是发愣地呆坐在草坪上，高中生活真的还蛮不错的。
　　¨喂？傻了？¨
　　余思薇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文豫摇摇头，打开透明包装纸，一块在学校门口经常能看见的布丁抹茶蛋糕稳当地拖在手心里。
　　“我还想着这块蛋糕该咋分。”
　　余思薇手里拈着几条草根卷成细丝，漫不经心地说“还想咋分呢，就这么一小块，也不贵，我们一起凑钱买也就那么十五块的事儿，大家伙都是几毛几毛凑齐的，”
　　文豫点头，还是将抹茶蛋糕的包装纸重新包起来。
　　文豫说“余思薇，陪我去下架空层不，我想把蛋糕先放书包里去。”
　　余思薇起身拍拍屁股后面的草渣。
　　“你为啥不现在吃，难道还要拿回家裱起来啊？”
　　文豫被她有些滑稽的语气逗乐了，弯眼一笑，也玩趣地回话。
　　“何止是裱起来，我还要把它当祖宗供起来。”
　　两人往架空层走去，余思薇跟她讲起一个小八卦“你知不知道刘秋媛对赵景洪有意思？”
　　文豫稍稍睁大眼睛，压低自己说话的音量跟做特务似的往余思薇那边凑得更近些。
　　“哎呀，这个我也怀疑过，但是我还不确定，你一说我就确定了，我感觉这两应该是互相喜欢吧”
　　余思薇撇撇嘴“我看赵景洪是看刘秋媛长的好看才喜欢她的，你看赵景洪那德行，在我们这没眼缘，在老师那也遭嫌弃”
　　文豫摇摇头有点不赞同她的观点“也不是，我看赵景洪这是对刘秋媛的偏爱，你看他都不给别人讲题，就给刘秋媛讲题。”
　　经过篮球场的时候看见体委陈浩霖正打着篮球打的热火朝天，看见两人走过来，注意到文豫手里还提着蛋糕就远远喊道
　　“文豫——你蛋糕没吃啊！”
　　文豫隔着几个男生看到陈浩霖，回道“对啊——我想拿回去吃。”
　　篮球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再次响起，文豫打算转回身继续往前走，但陈浩霖跑过来，带着一股热气和清香洗衣粉的味道。
　　“那啥，你不是今天生日吗，我想着放学再给你一个发夹的”
　　寸头少年站在原地，蓝白相间的校服勾勒出有些瘦削的身形，清秀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运动过后变得红烧。
　　说完，将手往自己的裤兜里掏了掏
　　有些磨磨唧唧地将手里的东西往文豫面前一伸“喏，给你。”
　　文豫的心跳加速，站在自己对面的人遮住大半的视线，定睛一看，一只可爱的小粉猪发卡躺在陈浩霖宽大的手心间
　　在一旁的余思薇闻到了又一个八卦的味道，嘴里发出类似于公鸡在清晨发出的“喔喔”起哄声。
　　文豫的脸蛋逐渐也爬上红云，从伸在自己面前的手心中拿起那个小粉猪发卡
　　余思薇脑袋瓜子十分机灵，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一边想着该怎么传八卦，一边想着如何让班上的人巧妙知道这个新鲜绯闻
　　“为什么是猪头啊？”
　　陈浩霖见文豫拿起小只的发卡，松了口气
　　“嗯……就是看它长得有点像你”
　　两人站在离架空层不远的地方，头顶是一片湛蓝，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也很炽热，准确狙击了少年心动。
　　这次换文豫支吾，平时大大咧咧的话语此时停止，眼里闪过懵懂慌乱，只能假装大方趣乐地回“这哪里像，我又不是猪头”
　　陈浩霖曲着手指节骨，轻敲了下粉红色的小猪头，“它跟你一样眼睛圆圆的，小小那么一只”
　　文豫感受到手心传来的微微震动，延伸到心口处缠绵。
　　后头又有人喊着陈浩霖的名字，叫他赶快回来打球，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了。
　　陈浩霖侧过头随意应了声，接着又继续垂着脑袋看着文豫，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那我过去打球了？”
　　文豫点头
　　站在原地望着陈浩霖高瘦的身影跑开，可他跑到一半，又回过身，看了眼文豫
　　眼瞳中的女孩依旧站在原地，跟他一样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型号买大了些，宽松地穿在身上，用青绿色的皮筋扎着单马尾，睁着一双圆溜的杏眼瞧着他，鼻头小巧圆钝，细缪的阳光镶圈在她周边，朦胧而又美好。
　　陈浩霖弯了弯嘴角，心里想着“真的很像一只可爱的小粉猪”
　　文豫摸了摸小粉猪的眼睛，圆圆的形状，黑黑的豆豆眼，心里冒起不明意味的开心。
　　这个时候才想起余思薇，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文豫自己一个人走到架空层那，先把蛋糕放进书包里，然后自己悄悄一个人跑到二楼厕所里拿出发卡照着镜子别在头发上。
　　突然感觉脑袋眩晕了一下，镜子里闪过一个青色影子，认真一看又没有了，外面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依旧散落脚边。
　　文豫没有在意，看了看手表，还有三四分钟下课，就顺便下楼背起书包刚好就可以放学。
　　戴着粉红小猪头发卡的文豫想着绕开篮球场，这种莫名的少女心思使她有点点纠结
　　既想让陈浩霖看见自己带发卡又不想让他看到。
　　抓着青绿色书包肩带走出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有许多，这里本来就处于高峰交通路，文豫等红绿灯变绿后，便走在斑马路线上。
　　伸手往头发上别着的小粉猪发卡摸了下，心里雀跃冒泡
　　下一秒，麻木遍布全身，身子一轻重重地落在黑色的柏沥路上——
　　文豫视线的最后画面是车灯如巨兽幽瞳般闪烁，有人看着自己惊恐呼叫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