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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干旱(九) ...

  •   天阴了一整晚。

      窗外的天空黑蓝黑蓝。大舅咋呼着说六点做核酸,跟在房间里放炮似的,叫人不得安稳,非是急着叫醒姥姥、姥爷,三人忙忙慌慌,摸着黑去了。他们做核酸就跟比赛似的,一天比一天早,非是个要紧事,要争个积极早到的名,生怕到晚一点就会迟到似的。房间里安静下来,我只想赖在被子里再多睡一会儿,我不急,待人少了慢慢做。安静了很短的时间,窗外的天空依旧黑蓝,没有亮起来的意思。我又听到脚步声,说话声,比先前小些,从容些,隐隐约约听没做上,又回被窝睡觉了。我怎么就生了好笑的心思,怪他们瞎着急。阴云密布,不见阳光,我着实瞌睡,睡啊睡,直睡到了七点五十。

      姥姥还没做早饭,说听了姥爷的建议,等着通知做核酸。我和大舅从哈密来的,因此一家子人都须等到人少了,最后做。

      “赶紧做饭吧!要是电话打上来叫,都出去咧莫人看火咧,你做去,我给你看!”
      姥姥忙活起来,很快备好了早饭。刚是吃过,九点多了,才接到村上的电话。

      一上午的阴云密布,除了干冷,没有什么。我加了一条长裤,一件厚外套。

      接着开始岗前培训了。我没再多的空余时间漫山遍野地闲跑,看到什么事都能描述一番了。中午时窗外下了两回雨,每次不到五分钟,地皮上只落了些深深浅浅的雨痕,很快干透了。网课课间我急急回来吃了些凉面。下午三点开课,正是以往我午休的时间,前半部分一个一个小故事被娓娓道来,听着听着我便困得睡过去了。好在手机一直没有断电,也没有电话打进来,直播没有中断。下午七点半我便重获自由了!

      回家时姥姥正在老院里忙活,焉了吧唧的野草经过山水泡了一下午又半晚上,精神过来。姥姥从湿地里开垦出一小片,种上了包包菜苗儿,此时那些苗儿正东倒西歪呢。

      大舅趁着沟里的土还湿着,挖了一天的沟。将东边通往老院、杏树园的沟里的淤泥、杂草挖掉了,沟变深了,两岸变高了,如此更有利于水流流动。

      天已经晴起来,大朵的厚乌云和白云凝在一起,缝隙里的亮蓝到底给人明媚的感觉。

      来了柳树沟很多次,我只往河坝里跑,却没往东梁上跑过。这次我跟着龚晨晨来,她提着半小桶苞米籽儿拿去给老母羊喂。一路上她念叨着可以抓虾。刚到地方,我便瞧见了路上有一条砖红色沙石做底的小溪,清澈的溪水缓缓往东流去。随着这溪流走,便看到一汪浅水湾,水湾周边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水葱,水葱也都结了红褐色的椭圆小坚果。

      傍晚天气凉爽,我坐在水湾边,微风轻轻,带着水葱的清凉味。一对灰黑的鸽子划过水面,双双落在了岸边的土疙瘩上,从容自在。

      龚晨晨抓住了一只小虾,在对岸高兴地大喊,“姐,我抓到啦!”像是获得了什么十分珍贵的宝贝,小跑着过来。近时,龚晨晨手心里的一捧水已经漏得差不多了,里面游着一只灰黑的三毫米长的小东西,跟小虫子似的,凑近了看,它果真有小虾的模样。“放生了吧,这小可怜。”龚晨晨将那捧水放回了眼前的小溪里。

      桔色的阳光从层层乌云间洒落,一束一束的,仿佛顺着这光束,便能攀爬到云层上边去。

      往水湾北边去,小溪边布满了灰叶蕨麻,一种匍地前行植物,玫红的茎杆,翠绿的锯齿状的小叶子。野豌豆张开着青绿的叶片,马莲紫的小花开得正鲜妍。溪水清澈见底,“咕咚咕咚”往水湾里流。随手抓起一小块光滑的石头,扔出去,便能溅起一个大水花。

      乌云笼罩住整个天山山脉的顶部,温温柔柔,缠绵悱恻,像是在和天山亲热。

      落日烧暖了西边的黑云。远远从院里散发出烧柴火的烟味儿。我一到门口,就先抱住丢丢这个小火炉暖暖身子。这浓厚的乌云,很快又变成了葡萄紫。

      晚饭煮了火锅,火锅料还剩半袋袋,一大锅蔬菜,粉条,一小些火锅丸子和鸡肉,我们四个,小舅两个娃娃,六个人吃。味道平淡,但吃饭前的心情还是怪兴奋的。

      期间我渴起来,去找刀子,准备杀瓜,姥爷就骂道,“又吃火锅又吃瓜,到底吃啥嗫?一个一个吃不行么?”
      我边切了一牙瓜,边解释道,“这半个瓜再不吃完,放到明天坏掉咧。”

      “坏掉咧就扔掉去!”真是不知道姥爷在发什么牢骚。没事做,一天也不找事情做,也不高兴,就睡过来睡过去,躺着看进进出出的人,一个一个骂,说这个不是那个不对,看到什么都不顺眼。

      “前年夏天那就封咧一家伙。楼门封住,黑里咕隆嘀,人转到地下室也是个四堵墙,到处都是个热嘀冒汗。把人急嘀,你还,疯掉嗫。把人就急嘀心慌慌慌,火从胸膛里都要冒到头上咧。封咧十四天,等嘀人犯病嘀嗫,谁也莫有犯病。又等咧十四天,驴一样赶上做咧一次核酸,放开咧。天都凉凉嘀咧,秋天都来咧。一例都莫有,那把人封住。这会子都发现咧几例,那前头还封咧一半城,另一半放开让到处乱窜嘀嗫。”吃火锅呢,大舅就开始说,说不停当。大舅躺着美美看了三天短视频,手机流量花掉了一堆,浇了一天水,挖了一天沟,如今还是急得不行。

      “不赶集,粉条子也莫有咧……”姥姥惆怅道,端着一摞碗筷放在大棚下的桌子上。

      “地里啥菜不能吃?”

      “你把苞米棒子掰上,芯芯煮上吃!可锅嘀吃。”坐在院里不进来吃饭的小舅也附和道。

      满月并没有多久长,今个的夜空只有从云层的缝隙里挤出的疏星些许,再不见月亮清明的身影。丢丢在柴堆边上啃干柴枝磨牙,臭娃娃也学会打磨自己的利器了。

      没有狂风,没有严寒,没有酷暑,也没有干旱,刚浇过水不久的新院、老院的夜晚,现成了小村庄四季里气候最宜人的时候。

      接近凌晨,模模糊糊里我方才看到透进窗户的清澈而明亮的月光,有个黄橙橙的圆影儿,快要飘到窗户边缘以外去。十六的月亮比十五圆呦,原是还有月亮的。2022.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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