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小月曲》方潮生

5、怂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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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颂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风太大，让她想起她曾在文学课上被老师点名起来读过一段诗：

　　“想饮一些酒，让灵魂失重，好被风吹走。
　　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今夜的风太大。

　　舒颂几乎产生一种灵魂几近失重、即将被烈风刮走的错觉。

　　回到宿舍，宿舍的门刚打开，就有两道目光齐齐地落在了舒颂身上。
　　干净整洁的宿舍飘着淡淡的香薰气味，但此刻的氛围就不怎么美好了。

　　坐在桌边正在卸妆的方砚浓神色不耐，视线冰冷冷地从手机屏幕上收回来。
　　——发着荧光的手机屏幕赫然是北城大学的论坛页面。

　　而黎落一脚踩在凳子上，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牛子小小，说话吊吊，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这道骂声如惊雷般打破宿舍内的寂静。
　　舒颂开门的时候，黎落正翻白眼怒骂，许慢半皱着眉，而一旁的方砚浓也难得的脸色并不好看。
　　舒颂反倒有些懵，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黎落蹭的一下迎向了舒颂。
　　“小颂，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黎落几乎是将她上下都打量了一遍，见舒颂身上没什么伤才松了一口气，“那个姓刘的没把你怎么样吧？”

　　舒颂的三个室友中，黎落脾气最爆。
　　舒颂知道自己如果不说点什么黎落可能就要直接找刘一宇硬刚了。

　　“你们放心吧。我没事。”舒颂微微一笑，微冷的脸部线条多了几分柔和，说：“他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来纠缠我了。”

　　“他可真是普通又自信……”
　　他从一开学就对懵懂小学妹主动出击，如果成了也只玩玩一两个月，如果没成，又立刻会换下一个对象。

　　就连好脾气的许慢也咬字清晰地骂说：“无耻。”

　　北城大学也是出色的大学，但分数线高也不代表录取的每一个学生都是高素质。如刘一宇这样的普通又自信的“学长”，学校内也不少。
　　不过对方当众告白不成，直接拿花砸女生后背，也确实挺无耻的。

　　只是被轻轻拒绝就恼羞成怒，对女生发火。如果真在一起了，谁又能知道他会不会动手打女朋友？

　　今晚的一出闹剧在学校论坛上像是炸开了一朵花，成为晚课后同学们的谈资。几乎是一大半的同学都听说了美术学院院花今晚被学长当众围堵告白的消息。

　　待在宿舍内的她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气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但是她们想到，舒颂居然能做到这么直白大方的拒绝。一般的女生遇到当众表白的情形，怕是会又羞又怯，刘一宇又心机地招来了那么多“围观群众”。

　　而舒颂看上去就是清冷温和乖乖女。
　　她永远温和，礼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舒颂是典型的清冷温和外表，瞳如点漆，黑白分明，皮肤白皙干净，她镇定，优秀，总是从容地淡笑着，身上的那点疏离与清冷往往被隐藏得很好。
　　所以她们实在想象不出舒颂冷着脸拒绝人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但舒颂此刻没想那么多。
　　她一晚上耳畔都像是在循环播放裴千屿的那几句话，心脏藏在胸腔里偷偷地乱跳着。

　　方砚浓想起什么似的，似笑非笑扫了一眼舒颂，冷不丁忽然问：“对了。速速从实招来，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交了男朋友？”
　　“对啊！听说声音还很好听是不是！”

　　黎落紧跟着接话：“他还当众宣誓主权，也太帅了吧！！肯定是个帅哥吧，不然怎么配得上小颂？！”

　　许慢有点懵，“小颂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你明明每天和我们一起，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到底帅不帅？”

　　男朋友。

　　舒颂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个词，倏地，缓缓开口，语气慢条斯理却认真：“他不是我男朋友。”

　　“准确来说…应该是游戏里认识的一个大神。”
　　“……”

　　“网恋？！游戏大神？……是你最近爱玩的那个什么《白玉京》吗？”
　　“那你见过他的照片吗？网上认识的人不一定靠谱吧……我最近听说很多新闻，都是网恋被骗的……”

　　她们的担忧的确很合理。
　　近来社会出现许多网恋被骗的事件，且不提隔着屏幕的网线无法知道另一头那人长什么样，甚至就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怂怂，你不会是在网恋吧？隔着网线，我们连对方是美是丑都不知道，更别提其他事情了。”

　　舒颂犹豫再三，不想她们太担心，还是主动说：“没有网恋。我看上去像是网恋的人吗？……其实，今天晚上那个人是千山万屿……”

　　“千山万屿？”黎落念着这个词，觉得有些熟悉于是喃喃重复了一声。
　　两秒后，她眼睛瞪得浑圆，震惊地抓住了舒颂的手，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问：

　　“小颂，你说的是那个千山万屿吗？！上次通过了你好友的那个全服第一大神千山万屿？！！”

　　“你们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黎落平常偶尔也玩《白玉京》，只不过技术不比舒颂，平时也只当是闲暇之余的玩乐，不爱肝。

　　但她当然听过“千山万屿”的名字。
　　但凡是玩《白玉京》的玩家，没有一个不知道这个全服第一大神“千山万屿”的。

　　网游《白玉京》横空出世两年，以精湛的游戏制作以及秀美的画风从一众网游之中脱颖而出。游戏官方也极擅长运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推出各种PK大赛……
　　但每次PK大赛，第一名都是那位“千山万屿”。

　　一开始，还有玩家不服，想要去挑战“千山万屿”。但无论是哪个门派哪个职业，都成为“千山万屿”的手下败将。
　　“千山万屿”选择的职业是较为罕见的符修，以符箓作为攻击技能，操作起来比一般的职业人物要难上些，但打斗起来更游刃有余，更具有观赏性。

　　但符修太难了，选择这个职业的人少之又少。一开始，“千山万屿”只是寥寥几人之一。
　　等到“千山万屿”名声大噪后，符修一职也水涨船高，门派人数大增，不少玩家开小号要试一试大佬选择的这个冷门职业究竟强在哪里。

　　符修人数大增。
　　可“千山万屿”还是稳坐第一。

　　对于“千山万屿”的传闻也喧嚣日上，有人说他与官方有关系，是内部人员，得到了“秘籍”；有人传“千山万屿”是程序员，黑了游戏才实力出众的。

　　黎落的声音发飘，模样和误食毒蘑菇后飘飘欲仙的状态没差，声音发着颤：“……小颂……你说的是那个千山万屿吗？那个千山万屿！”

　　“难怪上次他那么轻易地就给了你联系方式！”

　　黎落震惊，震惊舒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和这位活在传闻中的大神认识了。
　　——甚至还成为了“男朋友”！

　　宿舍内除了舒颂和黎落，其他二人都不玩网游，也不知道什么“千山万屿”。
　　她们只知道《白玉京》这款游戏这些年爆火，玩家人数呈爆炸式增长。

　　方砚浓没忍住，问：“你们说的这个‘千山万屿’是谁？黎落，你也认识这个‘千山万屿’吗？他很出名？”

　　“何止是出名！”黎落像是被踩到脚的猫，炸开了毛，嗓门大了一倍：“那可是‘千山万屿’啊！全服第一大佬！随随便便就过副本，我们其他人过副本一不留神就挂了，可大佬的车，贼稳！！”

　　见方砚浓和许慢面露迟疑，看上去还是没有听懂的样子，黎落急得搬来一张凳子坐下来慢慢讲：“他一开始玩游戏，就成为了那一个赛季的排行榜第一。”
　　“全服第一！你们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黎落声音低下去，鞠了一把辛酸泪，“就是我打二十年都打不过的存在。”

　　“关键是！”
　　“他还帅！！！”

　　黎落这个“帅”几乎是带了两百个感叹号，声音大得出奇，宿管吓得过来敲门，警告他们宿舍里不能烧开水。

　　方砚浓对游戏没多大兴趣，但是一听这“千山万屿”长的不错，也稍微起了点兴趣。

　　“有多帅？”

　　“论坛关于他的帖子不少，见过他的人不多，但你们知道，男人们很少承认同性多么帅。但是见过“千山万屿”，他们都忍不住喊他一句大帅比。”

　　舒颂没听过这些，安静地听着。

　　黎落说完，眼神带有暗示性地扫了一眼舒颂，压低声音：“所以，一定要把握住！”

　　舒颂失笑。

　　但她其实隐瞒了很还没有说。

　　比如，千山万屿不只是一个普通网友。
　　如果舒颂告诉她们他叫裴千屿，她们就会意识到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是裴千屿。
　　是裴千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