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蝴蝶猫

1、Stage 01

　　Krad睁开眼睛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看见。
　　空气里弥漫着虚无的黑色，一寸一寸在身边萦绕着，一直悄然延续到未知的尽头。他没什么表情地张着一双金色眼眸，身边有颤抖的细弱气流擦过，传递成轻微却接近啜泣的呻吟。
　　Krad是在Dark的灵魂里诞生。黑翼里孕育的灵体原本只有一个，却因为Dark无法独自承担下黑翼巨大的能量而被生生撕作两片。他还记得忽然闪现出自我意识时耳边低哑而凄凉的喘息，那个人直到Krad自昏迷中再度醒转也未能恢复意识。
　　整个灵魂被强行撕裂的痛苦，逃不开消不去，只能生生捱着那折磨。Dark自始至终也没有叫出声音，只在昏迷之后才低低呻吟出来，轻而低弱。 Krad在知道那人的表相以前，先了解到的却是这样令他感觉可笑的事情——Dark Mousy，哪怕整个世界里只有他自己一人存在，也要死要面子地独自逞强。
　　那个世界里的黑色太过纯粹，时间久了，连自己是否还睁着眼都无法辨析。Krad觉得自己似乎又睡了过去。他们两人像是地下水脉里新生的蜉蝣，被包裹在黑暗之中不辨面容，却清晰地明了自己是如此存在。

　　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就听见了Dark的声音。
　　“哟，Kurado酱。”
　　Dark的声音带了些暗哑，却仍然低沉优美得惑人。他抬起手“啪”地打了个响指，一团光晕蓦地撞破了魔咒一样的黑沉，刺得Krad瞬间闭了眼。
　　“脸倒还满可爱……”Dark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耳边念叨，用没有托着光团的手捏上了Krad的脸，揉了几下之后忽然又暴怒起来：“MD那还真是痛啊！”于是改捏为掐，修长骨瘦的手指在Krad脸上暴力地蹂躏着。
　　“……Dark San，我和你很熟吗？”
　　Krad将脸扭向一边，Dark也收回手去，转而托住自己的下巴懒懒笑道：“嗯哼我们不熟？还有什么‘Dark San’啊显得我好老！”
　　“就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你生了我我也不会叫你‘妈妈’的。”Krad坐起身来，Dark消瘦的身体和自己一样赤倮在阴影里，他用一层蒙蒙然的雾气裹着自己，瘦而结实的纤韧线条隐隐约约地显露着。
　　“……你愿意叫的话，我也愿意让你永远发不出声音来。”Dark盘起修长的双腿，抬手抓了抓头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想过得太无趣的话你还是尽快和我熟一点比较好……”
　　Krad看着他抓弄长发的样子忽然笑了出来。
　　他的心智神智都完全成熟，却不具备任何生存经验。Krad意识不到Dark赤着身体盘腿坐在地上抓头发的样子有多么没形象，更意识不到这动作是如何神似某位猢狲长相的中国神仙，他只是单纯地觉得紫发紫眸的男子在这一瞬间忽然显得很是可爱。
　　Dark将自己抓乱的头发又打理整齐，一抬头却看见青年脸上浅浅柔和笑容。一时间也有些发怔，Krad带着那淡金色的笑容眯了眼睛，也学着Dark的样子盘起腿。
　　“喂。Dark San。”
　　“……”
　　“哎，别不承认，你总归还是要比我大一点吧。”
　　“哦？”
　　“我是想……那么，要不我喊你一声‘哥’？”

　　Krad那个时候笑容还是干净剔透的纯良，心里尚未存在爱恨的概念，只是像幼猫初次张开眼睛，看到身边同样柔软的兄弟姊妹蜷伏，连警惕都不知道地靠近对方。他笑眯眯地双手绕过Dark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
　　光滑的浅麦色皮肤软而温凉，Dark也顺势朝后靠了过去——黑翼的世界无限伸展自然不能让他找堵墙倚着，身体只能靠着脊椎支撑坐稳，到现在也着实有些累了。
　　Krad半跪在Dark身后，由着他舒舒服服靠在自己胸膛。Dark散乱的紫色长发蹭着他的颈窝，一丝丝细微的痒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Dark也跟着他移动身体，终于让Krad耐不下去地推开他直跳起来。
　　Dark也眯了眼睛笑起来，他干脆就地躺了下去，动动身子又觉得不舒服。就着躺卧的姿势一路蹭到Krad身边，将脑袋枕在他搭平的腿上。柔软的长发仍然让Krad刺痒得难受，原本是想将那些刺人的头发压下去，却忽然觉得那人细柔的乱发摸起来很是舒服，索性将手指插近Dark发间慢慢抚弄起来。

　　那个时候，应该只是想要互相亲近吧。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仍然只是刚出生的幼儿。不知道羞怯警惕，不知道保持距离的客气与有礼。自然而然地亲昵。
　　一半灵魂自他身体中被撕扯出去的时候，痛得几乎要死去一次。双手在地面上拖出十道血痕，半分钟后却又消失不见。那些生不如死的痛苦除了自己以外再无人知晓。那个时候Dark还不懂得替自己委屈，Krad也不明白要为这个倔强男子心疼。
　　一如他们知道喜欢与恨却无法明了，纠缠的方式从一开始就错误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