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死对头恋爱》榆冬

2、第2章

　　盛夏，七月底。
　　周六中午，骄阳似火，燥热难当。

　　高二七班教室里，前门一开，外头的暑气宛如暴风，轰的一声席卷整个教室。

　　“热死了！”
　　“梁仁，你赶紧关门啊！开空调呢！”

　　抱着篮球进来的梁仁，笑嘻嘻地关上门，三两步跨进第一大组，一屁股坐在虞别枝前桌的凳子上。

　　一股运动过后的汗臭味儿扑面而来。

　　虞别枝顿时眉头紧锁。
　　“你转过去！”
　　“不转！”

　　梁仁不为所动，嬉皮笑脸。
　　还顺手捞了两颗虞别枝桌子上的桑葚。

　　嗯，老周发的虽然是反季节桑葚，但一样好吃！

　　梁仁吃完了，顺手拿袖子一抹。
　　蓝白校服袖子上，顿时留下了一道紫色的痕迹。
　　虞别枝：“……”

　　“今天周六哎，晚上陈婷婷要在庆元会所办生日宴，大家都想松快松快，你去不去？”
　　陈婷婷，班花，梁仁心心念念的梦中女神。

　　“不去。”
　　虞别枝刚拒绝，突然想到，“会所里是不是有很多醉鬼？”

　　梁仁摇头道：“谁上商务会所喝酒啊？只有群元路那边的酒吧才遍地都是醉鬼呢。”

　　虞别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问这个干什么？哎，虞别枝，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

　　“别呀！”梁仁一面转着篮球，一面对裴枕寒的方向挤眉弄眼，“班长也去！”

　　虞别枝看看裴枕寒空荡荡的位置。
　　他都批完数学卷子了，裴狗还没统计完物理成绩？
　　他顿时恶向胆边生，“他去不去，关我什么事。”

　　话音刚落。

　　“哎哎哎！”隔着过道的沈霖打断了虞别枝，“你几个意思啊？”

　　虞别枝一僵。
　　忘了裴狗也有朋友。

　　“没、没什么意思。”虞别枝怂了。
　　裴枕寒家境富裕，他的一干狐朋狗友家境也都很好。

　　沈霖狐疑地瞥了眼虞别枝，似笑非笑，“你最好没什么意思。要不然……”

　　拉长的语调，充满了威胁。

　　虞别枝憋着气，又在心里骂了两句裴狗。

　　直到沈霖转过去，傻乎乎的梁仁才摸摸脑门，“老虞，咱就去见识见识。我还没见过庆元会所长啥样呢？”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刺得虞别枝一阵难受。

　　心大的梁仁一无所觉，还在喋喋不休，“老虞，你想啊，班长一去，陈婷婷肯定要来敬橙汁，那我不就有机会了？到时候你就给我打个助攻。”

　　梁仁话音刚落，旁边又是噗嗤噗嗤的笑声。

　　虞别枝终于憋不住了，梁仁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阴阳道：“沈霖，你漏气了？”

　　这下笑得是周围同学了。

　　沈霖：“……”

　　“虞别枝，你怎么说话呢？”沈霖阴着个脸，刚要发火，却被身边的同桌赵毅行一把扯住。

　　他圆场道：“行了行了，一会儿裴哥就回来了。”

　　梁仁这才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他挠挠脑袋，“真不去啊？”

　　人高马大、汗流浃背的梁仁……托腮、星星眼看着虞别枝。
　　虞别枝皱起脸、别开头。
　　辣眼睛。

　　“唉！”梁仁叹了口气，一脸哀伤地转回去学习了。
　　看着梁仁转回去的背影，虞别枝有些犹豫。

　　新手任务二并没有明说要多少人知道冰樱玥露，但“响彻五湖四海”这样的形容词，少说也要几百个人吧。

　　要不先跟梁仁介绍……哎算了算了！
　　不完成任务不会死，但对熟人完成任务会社死。

　　不能选熟人，也不能选意识清醒的路人，万一被当成神经病报警，上了年度沙雕新闻就完蛋了。

　　虞别枝思来想去，决定晚上放学后想办法找些陌生的、意识不清醒的醉鬼介绍自己。
　　不，介绍冰樱玥露。

　　他刚想好解决办法，就听见旁边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顿时眼角都耷拉下去。

　　裴枕寒个子高，一片阴影压下来，正好罩住虞别枝，叫他满心不高兴。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现在已经有181了，正是长个的好时候，总有一天能超过裴狗的。

　　“让让。”
　　低沉富有磁性，还带着点哑。

　　这种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虞别枝看来，才是男人该有的声音。
　　不像他，又清又亮，奶奶是江南人，跟她学久了，咬字还软和。

　　虞别枝想到这里，暗自叹气。他坐在外侧，顺势起身，让裴枕寒进去。

　　裴枕寒长得俊，是绝不能跟女生同桌的，虞别枝也俊，一样不能跟女生坐。
　　既然如此，那就让裴枕寒和虞别枝做同桌吧！

　　回想起高一时老周草率的决定，虞别枝叹了口气。

　　一旁的裴枕寒毫不在意，只是从桌肚拿出一本《discrete mathematics》看了起来，专注认真。
　　惹得虞别枝时不时看他两眼。

　　[你要向他介绍冰樱玥露吗？]
　　虞别枝：“……”

　　中午很安静，为了养足精神，有些同学在午睡，虞别枝不好意思开口。

　　艰难的熬过了中午，他小睡了一会儿，去厕所洗了把脸，照旧在哗哗的水声中解释。
　　“刚才他拿的那本书是Logan写的离散数学初版，本来是写给学生的教材，但由于写得太难，删减后出了第二版。于是第一版就此绝版。”

　　唉，有钱真好。
　　已故数学家的绝版书都能买到。

　　[没关系。]系统安慰他，[等你成为玛丽苏就有钱了。]

　　他接受这份安慰，看看表，已经一点十五了，一点半就要上课。
　　虞别枝洗把脸，返回教室，班主任老周已经在了。

　　即使才高二下学期，可大家已经提前步入高三节奏，一星期只放周日一天，就连暑假都延迟到7月25号才放，8月15就得开学。

　　“同学们，发试卷了啊！”
　　老周抱着两大摞试卷走进来。

　　“咚！”
　　试卷一砸在讲台桌上，台下顿时哀鸿遍野。胆子大的已经开始讨价还价。

　　“老周，咱们能不能少发点？”
　　“我还想周日出去玩呢！”
　　“玩个屁！总共就放一天！语文发了两张，物化生各发一张，数学再发两张，这是要做到死啊！”
　　“啊啊啊，我不想写那么多啊！”

　　周玉泉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笑得跟弥勒佛似的，胖乎乎的脸上都泛着股慈祥劲儿。

　　然而此刻，他鹰隼般犀利的目光环顾台下，底下学生们与他四目相对，活像是被冰冷的X光照了一遍，只觉透心凉。

　　慢慢的，全场都安静下来。

　　周玉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再用他那胖嘟嘟短簇簇的手指头，慢条斯理地拧开了保温杯。
　　喝了口奶茶。

　　他砸吧两下嘴，舒舒坦坦地拍了拍试卷。
　　用一种凉飕飕的语气开口道：“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这句话，虞别枝曾经在每一个老师口中都听过。

　　“上周的检测卷，成绩已经统计出来了。咱们班数学平均分年级最高。”

　　底下同学刚要松口气，老周的脸色顿时一沉，“但是！我们是跟附中这八百多个学生比吗？是跟全省四十万学生比！试卷难度跟上次周测差不多，平均分却毫无进步！”

　　老周短簇簇的手指拍拍试卷，喋喋不休地教育了五分钟。
　　“行了！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学习是为了你们自己好。班长、数学课代表，你俩上来把卷子发了！”

　　裴枕寒和虞别枝起身，一人拿起这周作业卷子，一人发上周周测卷子。

　　心有灵犀啊。
　　梁仁不仅在心里感叹，还戳了戳同桌董泽文，“谁说虞别枝和班长关系不好的？明明很默契嘛！”

　　绰号小胖的董泽文怜悯地看了眼人高马大却心糙的梁仁。
　　头脑简单也挺好的。

　　怜悯归怜悯，小胖依然很好奇。
　　“虞别枝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为什么不喜欢班长啊？”

　　梁仁挠挠脑瓜，刚要回答，突觉眉心一疼。
　　哪个王八蛋敢砸你爷爷？

　　抬头一看，正对上老周凉飕飕的目光。

　　“梁仁，我说还是你说？这么喜欢说话，要不要请你到讲台上来说啊！”
　　梁仁嬉皮笑脸：“老师，你说你说。”

　　班级里顿时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

　　“别笑了啊！这节课讲解一下上周的周测卷子。”老周补充道，“裴枕寒、虞别枝，你俩下课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一节课倏忽而过。

　　办公室里，周玉泉坐在椅子上，给俩人倒了水，说道：“裴枕寒拿了信竞金牌，你拿了数竞金牌。你俩当同桌，一起进步，挺好的。”

　　虞别枝很想反驳，谁要跟人渣当同桌？
　　可他不敢。

　　穷学生虞别枝并不想给自己招祸，因为他承担不起后果。
　　于是他腼腆地笑了笑。

　　这么乖顺？裴枕寒看他一眼，慢悠悠道：“老师，我也觉得跟虞别枝当同桌很好。”

　　呕——
　　虞别枝有点想吐。

　　还嫌不够，裴枕寒继续说。
　　“他成绩好，人聪明，体育好，热情开朗、乐于助人……”

　　虞别枝越听越难受，来自裴狗的赞美让他浑身刺喇喇的，活像是被仙人掌扎了似的。

　　听着他的夸奖，老周笑呵呵道：“挺好的，同学之间就该和睦友善，互帮互助。”

　　虞别枝和裴枕寒对视一眼。
　　两人纷纷别过头去。

　　老周和蔼道：“裴枕寒，你选了哪所学校啊？”拿到信竞金牌，可以全奖录取许多名校。

　　“联邦中央大学。”裴枕寒解释道：“离家近。”

　　不出国？
　　“挺好。”米玉泉笑道：“你呢？”

　　虞别枝点点头，“老师，我跟他一样。”
　　真不是虞别枝故意选一样的，而是联邦中央大学给得太多了。

　　作为TOP1的知名高校，不仅提供四年全额奖学金，免去一切学杂费、生活费，还给了虞别枝三万奖金。

　　当然，国外的很多知名高校也愿意提供这样的奖励。
　　但虞别枝还有个年迈的奶奶，他不可能抛弃奶奶去万里之遥的国外。

　　周玉泉还在喋喋不休地教导他俩“去了大学也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自己的资质”、“不要荒废时间”……

　　五分钟后，终于图穷匕见。

　　“你俩都是保送的，已经可以回家了，那还想在学校待到11月吗？”

　　目前为止，全国乃至于国际还有许多赛事没完结，例如今年化学竞赛拖到现在还没开始。
　　所以联邦中央大学的全国保送生录取系统11月份才会正式开放。

　　“而且你俩都是住校生吧，那还住校吗？”

　　虞别枝想了想。
　　他当时保送附中，学校可是免了他三年饭费、住宿费、学杂费的。现在要是回家吃饭洗澡睡觉，那买菜做饭不要钱？水电煤气不要钱？
　　他义正言辞，“我还想在学校好好学习。”

　　“好好好！”周玉泉老怀大慰。
　　又拿眼睛去瞄裴枕寒。

　　只见他轻垂下眼睑，说话不疾不徐，温煦和缓，“我明后两天来处理东西。”
　　意思就是不来了。

　　不来了？
　　不来好啊！
　　虞别枝瞥了他一眼，微微翘起嘴角，透露着几分雀跃。

　　*
　　两人都做出了决定后，裴枕寒顺利返回教室，只留下虞别枝和周玉泉继续在走廊里。

　　接下来，周玉泉围绕着一个中心“不许打扰别的同学学习”，两个基本点“不许玩手机打游戏”、“不许染发奇装异服”发表了重要讲话。

　　约法三章后，虞别枝获得了继续在学校待着的权利。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放学，虞别枝用自己五岁高龄的书包，装上卷子、作业本。
　　不为什么，就算不做了也能带回家卖钱啊！

　　“我走了！”
　　虞别枝招招手，跟梁仁、董泽文道别。

　　出学校路上，又遇到周玉泉等几个任课老师戴上头盔，骑着电动车，突突突地往校外去。

　　几个老师边说边笑。
　　“八班这次物理周测成绩不太好啊。”
　　“哎，北街卖的面饽饽挺好吃的。”
　　“老周，你这头盔哪儿买的？怪有趣的。”
　　“嗐！四五年前地摊上买的，也就六七十块吧。这贴纸我闺女贴的。”

　　一旁的虞别枝随意一瞄，黑漆漆的机车头盔上贴着花里胡哨的美少女战士，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等周玉泉说完，虞别枝礼貌的跟老师们打招呼，获得了老师们“有礼貌”、“成绩好”的赞扬后，他矜持一笑。

　　美滋滋地背着书包，穿着热得要死的校服，顶着还在散发热意的夕阳，一路直奔自行车停车库。

　　他的三八大杠在一众自行车里，是如此的显眼。
　　鸡立鹤群！
　　丑的一比！

　　虞别枝也习惯了，这车是他低价淘回来的。
　　平时仔细养护着，也就掉了点漆、轮胎补了补、杠头有点歪而已。

　　被太阳晒了一天，吸饱了热量，座椅滚烫。
　　看看旁边自行车座椅上裹着的防晒套，虞别枝一声叹息。

　　他原本想在高二竞赛结束后做自行车防晒座套的生意，觉得这个生意稳赚不赔。

　　得天独厚的时机，骄阳似火，烈日炎炎。
　　旺盛的市场需求，座椅滚烫，急需防晒。
　　绝佳的地理位置，车棚入口处，人流密集。正对摄像头，安保森严。
　　精准的客户定位，一中同学多小康，甚至还有大富豪。

　　唯一的问题就是学校允不允许学生在校内做生意。
　　但没关系，学校对好学生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容忍度。况且便利同学的事情，怎么能叫赚钱呢！就算学校实在不允许，大不了去校门口摆摊嘛。

　　虞别枝构思好了一切，如此之多天时地利人和集结在一起，这个生意不赚，简直天理难容。

　　然而虞别枝千算万算没算到，去年7月22日学校还没放假，正在搞暑期补课。
　　当天，上完体育课，他陪梁仁去小卖部买水的时候，顺口提到了这件事。

　　被奸诈的小卖部老板听到了！

　　对方窃听商业机密后，依托行业资源，抢先占领市场，于第二天上架了十块钱一件的自行车防晒座套。

　　卖到脱销！

　　虞别枝苦心构思的生意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事后，虞别枝深刻反省，在他的反思本上写下了自己的总结——言多必失。

　　并将每年的7月22日，定为虞别枝沉默日，让自己牢记教训，绝不再犯。

　　想到这里，他跨上车，用力踩下踏板，风驰电掣般冲出了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