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林与慕南》季小询

4、第 4 章

　　“草！就说让你躲好吧！”
　　“就是！非得冒头！”
　　身后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慕南闻声回望，只见那人的身后，涌出一大群人，他们争先恐后，从胡同里蹿出。
　　“妈呀，那些人不会是跑来揍你的吧。”慕南弱弱地问了句。
　　“你猜对了，而且和我在一起，你也会被揍的。”桑林抓紧慕南的胳膊，跑得更快了。
　　“我去！你怎么……”
　　慕南想说，你怎么混成这个样子啊，不过眼下还是留足力气逃跑比较好。
　　大街上没有车水马龙，稀稀疏疏的车流，买菜遛弯儿的人群，一时间全都化身为热心观众，让出跑道站在一边，沿着长长的马路，饶有趣味地打量这场追击。
　　他们跑出了南北商业街，路过了新华书店，穿过了两排卖粮油的店铺，接着就是各种名字的修车铺。
　　“我们为什么不拐到胡同里躲躲呢”慕南的观念里，障碍物多一点的地方有利于隐身。
　　“他们人多，拐到胡同里，万一被堵住了，就插翅难飞了。”
　　慕南已经气息不匀了，是桑林精神得很，从主城区跑到郊外，说话不带喘的。
　　“我跑不动了。”
　　“哎呀，他们就快追不上了。不信你看，人已经少了一半了。”
　　桑林边跑边回头观察敌情。
　　水泥路变成了土路，住宅区变成了工厂，都已经跑这么远了，看来他们是追不上了吧。慕南说服了自己，重新振作起来，一阵发动机的声音响彻荒野。
　　“妈呀，这帮孙子什么时候弄来了这么多三蹦子啊！”
　　“三蹦子？”
　　原来那消失的一群人去找车了，骑摩托的，开三轮的，简直不要太过分。
　　“妈的，老娘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桑林绝望，脚也跟着软了下来。
　　随着一个力道，她被拉进了拐角。顺着不长的胡同，他们的来到了一处矮墙边上。不由分说，慕南掐住桑林的腰，用力托起。借着这个推力，桑林轻松地爬了上去。慕南长腿抬起，半个身体已经攀上了矮墙。桑林拽住他的胳膊，借着这个拉力，轻松越过。
　　矮墙的旁边是一片葡萄园，盛夏时节，葡萄藤爬满花架，像一片苍绿像海。
　　桑林一下子不知道往哪儿跑才好，而且身后那帮孙子很快也会翻过来的。
　　“我们站在墙上，他们过来一个我们打一个，”桑林扫见墙角一根很粗壮的树干，横抱起来，目光坚定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慕南蹙起眉头，一脸严肃。心里面的另一个自己，正笑得捶胸顿足。
　　追赶的脚步声渐渐清晰，桑林抱着棍子往墙上爬，慕南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打掉了木棍，
　　“我草！你倒是说一声啊，砸到我脚了！”
　　桑林语气狠厉，声音却压得很低。
　　慕南依旧不说话，拉起桑林的胳膊径直朝一幢房子走去。大门挡住了去路，
　　“看你怎么办！”
　　慕南卸下手腕上的绳子，原来上面挂着一把钥匙。钥匙竟然打开了门锁，在“追兵”赶到之前，他们安全地进入了那幢大房子。
　　桑林突然觉得自己的身边的这个人不是很安全，明明刚刚还在共患难，怎么突然就到了他的老巢了呢？
　　慕南按下门边的红色按钮，警铃响起，工厂的门卫牵着狗赶来，
　　“喂！你们干什么呢！兔崽子！谁让你们进来的！”
　　狗吠声和男人浑厚的呵斥吓坏了那帮“追兵”，隔着窗子，桑林和慕南趴在门缝儿，看着那帮人，刚才还气势汹汹，现在吓得跟小老鼠一样，一个个争先恐后翻墙，真是太搞笑了。
　　“哈哈哈，刘小超脑袋被砖砸了，你看见了吗，哈哈哈，蠢死了。”
　　慕南当然看见了，是前面那个脚力太猛蹬掉了一块砖，正中后面那人的脑袋。他噗嗤一笑，桑林则笑得直不起腰，猛拍大腿。
　　“太解气了，太痛快了！”说着，桑林拿起手机，找到了录像功能。
　　“许君旸看到，能笑死！哈哈哈”
　　待到那“一串”人逃窜干净，桑林已经笑出了两行泪。
　　“真是比揍他们一顿还解气呢！”
　　一语落，房间寂静无声。

　　房间很大，很宽敞，木质雕花家具，吊灯，茶具，鲜花，这些是桑林看到的亮点，结论就是：这是一个很精致的房间。最基础的形容词——豪华。
　　笑声止住之后，房间显得寂静，必须说点什么，打破这压抑。
　　“这里是你家吗？”
　　“嗯。”
　　“那你怎么不走大门，翻墙干嘛。”
　　“近。”
　　桑林不再说话，她觉得自己处于下风。心里想着“咦？他怎么两个字就把我给打发了，现在走吧，荒郊野岭的，离家那么远路上被截了就遭了。”
　　正想到这儿，电话响了。头一次接电话，还有点儿不适应，桑林咯咯哑笑两声。
　　“喂！刘小超他们今天一早就回去了。你出去避着点儿！”
　　“孙子！你没等他们逮到我的时候再告诉我！！！”
　　“祖宗，我还没说完你就给我挂了。你倒是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
　　“哎呀，老娘我有惊无险，安全着呢！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现在刚出发。怎么了？”
　　“快来接老子！我在城东那个红酒厂里躲着呢”
　　“知道了，你躲好了啊！”
　　“废什么话。”
　　桑林想要挂断电话，又怕错过情报，特意等了两秒。只听对面传来一声
　　“你大爷！”

　　要不是考虑到电话费，桑林还想再和许君旸聊一会儿。不为别的，这个房间的气压好低。慕南本来就话少，现在就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又是在他的家里，不能指着鼻子骂他“老娘和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唉，压抑得要死。
　　“我能，去阳台看看吗？”
　　慕南倒是有点意外，原来在别人家里，她竟然这么淑女。
　　“嗯。”
　　木质门框里镶着磨砂玻璃，悠悠的绿色早就透了进来。阳台大而宽敞，装满了葡萄藤的颜色。临近中午，日头甚是毒辣，可能是这片绿葡萄藤的缘故，扑面而来的风，清清爽爽的。
　　“好美啊！空气也好好闻。”桑林觉得，自己可以一直站在这儿，就算站到天黑，都不会觉得无聊。
　　房间里，慕南一个人生着闷气，却没有人来理理他。
　　来到书柜前，抽出一本相册。第一页上，那个小女孩站在葡萄藤下，手拎着葡萄，开怀大笑。和阳台上那笨蛋长得一模一样。
　　“别人都是长开了，你是长大了。为什么你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第二页上，是两个男孩正在互殴，一个使王八拳，一个使更快的王八拳，当时流行的口号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招式很潮。

　　慕南顿了顿神，狠狠地合上了那本相册。
　　阳台的门开了，慕南探出头来。
　　“要不要去吃饭？”
　　“饭”字一出，点亮灵魂，眼神放光，可是她只是淡淡地回了声“嗯”。
　　工厂的旁边开满了小吃部，或者说就是移动的工棚。铁架子支起，蒙上塑料布，在这个闭合的空间里，一边是厨房，一边是就餐区域，没有任何遮挡。
　　“我去，5块钱这么一大盆面。”慕南感叹。
　　“是哦，以后吃不起饭的时候，可以来工地附近。”桑林惊奇，“你不是住这儿吗？才知道？”
　　“嗯，吃吧。”
　　慕南想说，自己并不住这儿，我就住你家对门儿。我为什么住你家对门儿，因为我们从小就住对门儿，你偏偏认不出我。对这个话题，只能就此作罢。
　　“嘿！告诉你个秘密！过来！”
　　瞧着桑林神神秘秘的样子，她这么一招手，慕南顺从地偏过头去，把耳朵呈上。
　　“太难吃了！”
　　就这？慕南的脸更冷了。“嗯，快吃吧。”

　　桑林实在是想不通，她可是一中的老大，怎么就落得这份田地。眼前这个人，刚刚认识不到一天，几次三番欠他人情不说，还让他撞见了操场藏钱的地方。现在又屡屡吃瘪，话说自己为啥哈巴狗一样，老找他聊天儿呢。奇怪！
　　想到这儿，桑林一惊，要是晚上趁着我们各回各家，他去操场把我的钱挖走怎么办。

　　顶着毒辣的太阳，二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直到把太阳甩在身后，桑林抬眼望望天，蓝色的天幕上，云跑得很快。歪头瞧了瞧慕南，正巧他在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