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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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清清爽爽地休息了一夜。
翌日沈随和李叔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脸色都不太好。
卫棠把手中正在擦拭的玉佩收起来，向他俩投去疑惑的目光。
沈随一张脸冷着，肉眼可见地不爽。见卫棠眼神过来，却还开玩笑：“你上回走的时候，莫不是偷了他们什么宝贝走？”
沈随气得笑了：“这帮人现在不要命似的，连琅琊都追进来了。”
卫棠大惊：“他们竟在琅琊明着来吗？”
沈随点点头：“南陈那边派了兵进来，名头是皇室珍宝失窃，追踪贼人入琅琊境内。这会儿还在和王氏族中交涉。”
李叔忿忿地接话：“可是南陈的那些人，已经先一步开始四处搜寻了。”
形势陡然不妙了。
琅琊统共就这么大，南陈这次冒着得罪王氏的风险，带来的人手相当不少，找到这间客栈也顶多一两个时辰的事。
众人沉着脸思索对策，木制的房门却忽然被轻轻叩响。
有了方才的一番形势讨论，如今这敲门声就有几分吓人了。
卫棠低声问云微：“你叫了饭食吗？”
云微咬着点心摇头，还没到点呢。
卫棠抬头，沈随和江无二人站到门后，对视一眼，沈随手中微动，拉开了门。
江无一把扯住站在前头的那个人，将他扯了进来。
领头之人被挟制住，后头的人瞪大了眼，只能在沈随冷冷的眼神中跟进来，沈随望了一眼外头无旁的人，“哐”一声关上了门。
卫棠此刻也瞪大了眼。
被江无钳制住双手的那个人，她是见过的。
卫棠突兀陷入前一世的回忆中。
当不日将被送进皇宫的消息传到她耳中之后，她成功地从葛府跑出去过一次。虽然在南都，她跑出多远也是无用的。
那时她寻了一家馆子充饥，就感到旁边有视线在她身上。她警惕地看过去，却对上一道温润宁静的目光。
然后他问她，用极温和的语气：“姑娘离了此处，要往何处去呢？”
那时的卫棠满心茫然，只明白在南都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何处都好。她这样答。
于是她就看到那人的目光依然那般温润，但眼中像是有什么光彩熄灭了。
卫棠看不懂。
那人走后不久，店家送上来一盒招牌的点心盒子，是她没有点的。很快她就被葛家的人找到了，那盒点心还没来得及打开。
沈随的声音把卫棠的思绪拉了回来：“王氏的公子莅临此处，不知所为何事？”
沈随这些年走南闯北，王氏族长的嫡子，他自然是晓得的。他这会儿抱着双臂，以戒备之态睨着领头之人，先声发问。
王昆谊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襟，微笑了笑：“诸位不必担忧。我已知晓诸位要去之处。”说着他转头，目光定在卫棠身上。
沈随不作声，脚下却移动到卫棠身侧。
卫棠和那双清润的眼对视，那眼中仍旧是宁静的，如前世一般，带着一丝打量。
但又没有同前世那般，温润如玉的表面，遮掩的只是呼之欲出的激荡情感。
卫棠开始思考这两者区别的原因。
王昆谊点头，权作致礼：“郡主安康。”
他竟已经知道卫棠的身份了。
固然王氏人脉广泛，但此话一出，卫棠还是觉出沈随的身体绷得更紧了。
王昆谊坦然开口：“我王氏一族自有秘道，可助尔等离开琅琊，前往卫国边境。”
在险境中殚精竭虑，豁然前方现出坦途，自然令人骤然欣喜。
但平白而来的善意太过少见，坦途的末端也可能就是绝壁。
沈随放不下警惕，目光紧盯着王氏公子，冷声道：“竟从未听闻，王氏还有平白发善心助人的作风。”
王昆谊没有因沈随的防备感到意外，他温声解释：“南陈的大理寺丞如今正在王氏族堂中。我王氏可不强于兵马，你们早些离开，让他们搜完，好离开我琅琊地界。”说着他自进来后第一次露出了不善的神情：“还是不要容他们在琅琊放肆太久为好。坏了规矩。”
沈随哼笑：“那现在就把我们几个交出去，不是更爽快了事。”
沈随的态度算不上友好，王昆谊却毫不恼怒，如今的戒心还是在意料之中的。他露出狡黠的神色：“因为与南陈相比，卫氏更被看好一些。”
沈随顺着他的话：“是你所看呢，还是你父所看？”王昆谊的父亲正是王氏族长。
以王氏族名的表态是不能轻易出口的，王昆谊将双手交叠放好在身前，不接话了。
沈随目光投向卫棠，此刻需得做一个抉择。
王氏之言究竟是否可信？
其实沈随自己没怎么和王氏的人打过交道，只从前见过长公主与王氏交涉，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一群滑不溜秋的狐狸，而且心眼子还埋得比狐狸毛都要厚。
如今这狐狸居然要将自己的肉拿出来与人共享，沈随总觉得另有蹊跷。
而卫棠围观了二人的言语交锋，其中旁泄出的微妙形势，让至今都没有真正和时局打过交道的她，仿若被点醒般。
王氏前世的有意试探、如今的突兀相助，南陈不惜动用皇室之名的紧咬不放、前世对她人身异常严密的看管……这些如同一个个谜团，在名为命运的雾气中四处碰撞。
无人知晓卫棠的脑海中发生了几度思绪的拉扯。
而后她抬起头来，对着王昆谊微微一笑：“那便谢过王公子慷慨相助了。”
连王昆谊本人都稍有些意外，余下的一番口舌皆省了。
沈随的眉头微皱，忍回去将要出口的话，看向卫棠面上，在问她什么意思。卫棠看他一眼，冲着王昆谊笑意更深：“在王公子的身上，感受不到觊觎我的恶意。”
王昆谊有些怔然，随即微微欠身，露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标准姿态。
见卫棠一口答应，沈随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和江无对了个眼色。然后几人略作收拾，即刻便随着王氏之人出发了。
王氏在琅琊如同狡兔在家，三窟都是少的。王昆谊带着他们一行人，弯弯绕绕地，时而进地道，时而走无人的偏僻小路，最后一段地道出来，出口是琅琊山半腰上一座寺庙。
天色已暗，王昆谊便对众人道：“今夜便在此歇息吧。明日午时之前，便可到卫国边境了。”说完他看了一眼沈随：“踏入卫国之地，我可就管不着了。”
沈随没理他，附耳吩咐了江无几句，然后就出去了。
此处入卫境，当从雁南城入。
自然要提前通知城中将领，带人到边境处等候。
寺庙不大，但厢房还是有几间的，卫棠他们近些时日都不得安生，遂众人都早早歇下了。
夜半时分。
十六的月亮格外地圆，莹白的月光如水，拂过万物，带来清冷的凉意，令卫棠蹲了下来，微微紧了紧手臂，环住身体。
卫棠原本肤色就白，连日的劳累给她添上一丝孱弱之色，冷白的月光映衬下，更显出几分可怜的意味来。
有身影静静地站到她边上，低声道：“夜晚寒凉，郡主该早早休息才是。”
突兀冒出其他人声，卫棠惊醒般地抬头，就见王氏公子不知何时也出来了。
卫棠歉意地扯出一抹笑：“惊扰了公子。”
王昆谊摇摇头：“某只是出来走走，若说惊扰，是草民惊扰郡主了。”他淡然的目光凝在女子瘦弱的身影上，声音变得更加温和：“明日便可抵达卫境，郡主还烦扰什么呢？”
卫棠笑叹道：“是啊，很快就可以见到母亲了。”可是她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勉强，“我本不该再想的。”
王昆谊接着话：“郡主在想什么呢？”
卫棠的表情显出犹豫和纠结，片刻后才张口：“我……在想我阿父。”
话终于出口，卫棠仿佛坦然了些：“说出来不怕公子笑话。我自记事起，就没有父母的分毫记忆，乱世之中，孤儿无数，本也不觉得什么。”
似乎是月光照在面上，她的神情带上落寞：“可如今变故陡生，父母身份皆明，母亲尚在卫国等我，可父亲……南陈葛家的行事，”卫棠苦笑，“倒像是有仇一般。”
王昆谊轻轻笑了，宽慰她一般地道：“郡主不必烦忧。该知晓的，总会有知晓的那天的。”
卫棠站起身，直视王昆谊的眼，那眼中满含浓洌的水光，她放轻了声，仿佛在呢喃：“会吗？”
王昆谊和那如水目光对视了一瞬，然后点点头，眼帘随着动作垂下，隔绝了试探：“郡主该相信自己。”
说罢他便转身，留下一句带笑的评语在空气中回荡：“果然是明远先生的女儿啊。”
凉凉的山风吹过来，卫棠打了一个寒颤。
只剩她一人时，卫棠面上再不见方才一直挂着的犹疑脆弱。她拧起眉头，思考着方才王氏留下的话。
据王氏的言行，南陈和葛家，同她父亲之间，恐怕确实另有纠葛。
明远先生？那是父亲的尊称吗？他为何那样感叹？
卫棠总觉得自己的演出被看破了一般。
过来的一路上，卫棠能够察觉到，虽然王氏之人面上不显，交涉时他们这边也多由沈随发话，但王氏的注意总若有若无地飘在她身上。
这可真是奇了，南陈葛家对她紧咬不放，王氏也对她颇有注意，连前一世也要同她搭话，究竟是为何事？
所以她忍不住就此机会，独自现身，引那王昆谊说话。
可惜了，王氏此刻并不愿意说清。
王氏一族，又究竟携着多少谜团呢？
卫国边境，李叔不方便，卫棠被沈随扶着，骑上边城将领接应带来的马，看向和他们站在对面，笑吟吟道别的王昆谊，还在这样想着。
他似乎是察觉了她的视线，转头过来，姿态尔雅地做足了礼数：“愿郡主安好。”
说罢又走近了两步，声音压低了些：“希望下回再见时，郡主不会再有烦忧。”
听着是祝愿的场面话，可卫棠明白他在指昨夜之事。
卫棠如今不明情况，只好点点头。
旁边却忽响起一声冷哼。
沈随一直在卫棠周身不远处，看着这两人居然说起悄悄话了，如此不合礼仪，沈随觉得有义务发出提醒。
王昆谊仍然含着笑的眼神转过来，卫棠满是奇怪的目光也转到他面上。而沈随身下的良种马已经迫不及待地刨弄前蹄，显出躁动之意。
他没吭声，只转过脸，一扬鞭，就策马当前而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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