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江芜awu

2、二

　　荣芷和顾怀看着周家派人来把醉得一塌糊涂的周怀年拖上了车，司机走上来问荣芷要不要一起回周家，她转头看了身边的顾怀一眼，毅然决然摇了摇头。

　　顾怀没有叫司机来接，而是拉着荣芷跑去坐公交。

　　南城在海边，空气很潮湿，连吹过来的风都是黏黏的，顾怀脱了外套拿在手里。

　　他们运气并不佳，遇上了下班的高峰期，拥挤的人群挤在狭小的车厢里，顾怀一只手扶着栏杆一只手撑着窗户，把荣芷圈在车窗旁，隔去了他人的触碰。

　　窗边的老人怕风，将窗户关得严严的，荣芷历来怕热，站了一会头上就密密麻麻滲出了细汗。身上的衬衣沾了汗的缘故黏在背后，很是不适，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想要拉开黏住的衬衣。

　　顾怀却一脸阴霾地固定住她，不让她再动。

　　“别动。”

　　顾怀脸上起了淡淡的红晕，看着不明就里的荣芷，毫不犹豫地开口。

　　“下车，我们打车回家。”

　　于是荣芷被匆匆拉着下了车，一路疾驰，刚到家顾怀就匆匆往楼上走，她没理会，径自去找静姨。

　　“周怀年呢，怎么不叫他一起来家，周净征那个不长心的肯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荣芷啜了一口静姨递过来的热牛奶，轻轻开口，

　　“喝醉了，叫司机接回去了。”

　　静姨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

　　眼泪掉在牛奶里的时候，静姨眼疾手快扯了一旁的纸巾来给她擦眼泪。

　　“我就知道你会难过，想哭就哭吧小芷。”

　　怎么会不难过呢，周怀年大她三岁，自从她记事以来，他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人。
　　小时候总是有同学说，为什么哥哥姓周妹妹姓荣，于是就看着荣芷偷偷笑，周怀年解决这种问题的唯一方式就是打，打到他们不敢再说一句，然后周爸怒火滔天地来把办公室把他领回家为止。

　　荣芷好像早就习惯了，习惯自己身边一直有他，习惯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他替自己顶着。但是似乎忘记了，看起来盔甲坚硬、没心没肺、周爸见了大呼祸害的周怀年，心里也有着别人碰都碰不得的刺。
　　荣芷脑海里满是离开周家那日他羡艳的眼神，他说她太贪心，是啊，明明有了相依为命的哥哥，却还是贪心地想要渴求根本得不到的爱。

　　荣静见荣芷最近学习很是勤奋，内心十分欣慰，连顾长郢把她惹恼了她都挥挥手不跟他置气。

　　无奈之前她学业实在荒废，荣静看着荣芷满篇红叉的试卷，感叹资源要合理利用，于是将她连人带书包扔进了顾怀房间。

　　顾怀看着提着书包局促不安站在他房间门口的女孩缓缓露出一个她自己以为不尴尬的笑。

　　“嗨，哥。”

　　顾怀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到她身后关了门反锁，接过她手里的书包往书桌走。回头见荣芷还站在原地，头朝书桌偏了偏。

　　“还不过来？”

　　顾怀很聪明，和周怀年一样。但是周怀年不会骂荣芷，顾怀会。

　　顾怀看着她解了半小时仍旧没有一点进展的抛物线方程长长叹了一口气。

　　“荣芷，你真的是宛姨亲生的吗？”

　　他话说出口，突然觉得不妥，转过头来不安地看着她，手往纸巾那边移了移。

　　“没事，我没那么脆弱。”

　　他干咳了两声，接过她手中的笔，开始演算起来。

　　顾怀的手太好看了，通体全黑的笔握在他手中更显肤色白皙，荣芷看得痴迷，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反应过来。

　　“荣芷，认真点，你不想上一中了？”

　　顾怀眼里难得有认真的情绪，他将笔递给她，让她演算一遍。

　　不一会，荣芷拿着全对的答案欣赏着，啧啧叹着自己的聪明才智。顾怀没忍住，嗤笑了一声，立马招至她的眼刀子。

　　顾怀虽然嘴毒，但是好歹很有耐心。静姨打开门叫他们去吃晚饭的时候，她正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昏昏沉沉间感觉有人把毯子搭在身上，风铃草的香味窜入鼻子，荣芷拥着毯子睡得更香。

　　尽管有顾怀的补习，荣芷还是没能够到一中高高的分数线。艺术生考试那天，荣芷背着琴，整个人都是恹恹的。

　　周怀年在校门口等她，见她一个人走下车，急忙跑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琴。

　　“顾怀呢，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居然不来？”

　　“他们科创小组活动，去科技馆了。”

　　周怀年见自家妹妹沉沉埋着头，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

　　“垂头丧气什么？哥告诉你，只要你拿出那天演奏的气势，保证唬得那些老师一愣一愣的，进一中简直小事一桩。”

　　周怀年说完，还自信地挑了挑眉。

　　可考场都还没进呢，荣宛女士一个电话就把俩人接到了她的办公室。

　　荣芷和周怀年坐在一旁大眼瞪小眼，看着她一件件事忙完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办公室还有两个孩子。

　　荣芷见自己母亲从书桌里抽出一张纸，走过来递到她面前，伸手去接，看到南城一中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她还没来得及开心，荣宛女士就冷冷开口。

　　“这是录取通知书，一中新高一A班的，我不会让你走艺术这条路的，好好学你的文化课，以后你是要来接我的班的，所以这个假期，把之前遗漏的都给我补上来，我不接受差劲的人。”

　　她拿着一纸通知书，愣住，身旁一直沉默的周怀年开口。

　　“我和爸商量过的，荣芷不用做这些她不喜欢的事。”

　　荣宛将垂着的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怀年。

　　“那是你和周净征的协议，不是和我的。周怀年你应该知道，无论姓周还是姓荣，都没有选择的权利，谁叫你们一生下来就掌握了这么多别人可能奋斗半辈子都得不到的资源呢。”

　　周怀年拉着荣芷气势汹汹地走出了荣氏的大楼。我平日里小太阳一般的周怀年此刻脸色难看至极，看得荣芷心里发怵，她伸手悄悄戳他的肩。

　　“哥，哎呀，没事，走不了这条路又不是不能拉琴了，况且我拉琴这么笨，本来也不是这块料，成为像妈妈那样的人挺好的。”

　　周怀年顿住，转过身来盯着她，良久，把她拥进怀里。

　　“是我没用，荣芷。”

　　因为接了荣宛女士的旨意，荣芷的初中毕业旅行计划彻彻底底泡汤。荣老又念了许久，说想两个孩子了，又正好碰上顾氏这几月清闲，顾叔难得在家，于是，荣静将她和顾怀的行李打包好，一齐送到荣宅后，自己和顾长郢去旅游了。

　　荣芷和顾怀站在荣宅门口大眼瞪小眼，无语问苍天。荣老小跑来开门，一个心肝一个乖孙地叫，将他们领进了门。

　　晚上外荣老亲自掌勺，做了许多两个孩子爱吃的饭，他把荣芷垂涎已久的甲鱼汤端上桌的时候，完全忽视了她期盼的目光，将它放在了顾怀面前。

　　荣芷愤愤，不就是上次来顾怀在桌上多吃了几筷子吗。她盯着甲鱼汤看了许久，直到外公端来她爱吃的红烧肉才转移视线。

　　席间，荣芷一边吃着肉，一遍喝着顾怀盛过来的甲鱼汤，暗叹简直不要太爽。

　　酒足饭饱，外公拉着顾怀下象棋，荣芷躺在外婆膝上，任她给自己掏耳朵。

　　冷情的荣宅难得热闹，两位老人都很开心。

　　“小芷开学来就要同哥哥一起上学了。”

　　顾怀侧身看了眼躺在外婆膝上不敢动弹生怕戳到耳朵的荣芷，然后轻声应了外公。

　　“一中嘛，离这倒是挺近，要不你们俩开学了来家里住？”

　　外婆刚问出口，外公便在那边摇头。

　　“不成不成，顾怀还有一年就高考了搬来搬去耽误他。”

　　荣芷深觉有理，点了点头，全然忘记自己还在掏耳朵。

　　“哎呀，这孩子，别动，小心戳着你。”

　　外婆按住她的头，朝顾怀开口。

　　“那阿怀和小芷要常常回来哈。”

　　那边顾怀的眉眼难得温润，重重点了点头，抬手落下一颗棋子。

　　“哈哈哈哈，这小子，白送了个炮吧，叫你开小差。”

　　荣宅灯火通明，照得荣芷心里暖暖的。

　　荣芷以为不在静姨监管下，她的学习任务可以有所减轻，没想到顾怀还是日日早晨来敲她房间的门，将她从睡梦中扰醒。

　　刚过八点，房门又响了，荣芷怒气冲冲，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开门。

　　“干嘛？今天是周六，是我记错日子了还是你脑子不好使了？”

　　她看着门外穿戴整齐的顾怀，微微皱起的眉头在看见她之后渐渐舒展，然后耳根慢慢发红。荣芷正疑惑这闷葫芦作什么妖呢，一低头才发现她的衣领大敞着。

　　“啊啊啊”

　　她尖叫着关门，把顾怀隔在门外，跑去床边胡乱套上衣服。不知为什么，同样是哥哥，她和周怀年很少忌讳男女有别这件事，在顾怀这里，自己却十分在意，

　　荣芷整理好自己，深吸了口气，若无其事地拉开门。

　　“怎么了，哥？”

　　顾怀还站在门口，不自觉地干咳了一声。

　　“你昨天不是说要去科技馆吗？”

　　荣芷一拍脑门，发现确有其事，之前一中艺考，他去了科技馆没来，于是她闹着也想去，昨天他经不住缠就同意了。

　　荣芷迅速收拾了小包，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早餐，不顾外公的唠叨就拉着顾怀往外走。

　　所以当她发现顾怀看着一位女孩子发呆时，荣芷心里暗暗感叹这趟科技馆简直来得太值了，要不是还想活下去，她都想掏出手机给周怀年来一个现场直播。

　　那位女孩子穿着红色的志愿者马甲，站在一群小孩子中央，声情并茂地讲解着，甜甜的声音完全就是知心大姐姐。

　　荣芷仔细琢磨着顾怀的眼神，深深觉得这俩人不对劲。

　　没想到，那女孩抬头间看见顾怀，眼眸亮了一下，弯下腰去给孩子说了什么然后朝她们走来。

　　“嗨，好巧，顾怀你怎么在这？这位是？”

　　顾怀回了回神，朝着那位笑得灿烂的好看姐姐开口。

　　“我妹妹，荣芷。”

　　“这是我同学，莫柠。”

　　荣芷朝莫柠甜甜打了个招呼，她回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随后，荣芷十分地善解人意，借口要去洗手间，给他们留了二人世界的空间。走到角落给周怀年打电话八卦。

　　“什么？你给他们制造二人世界？”周怀年那边很是嘈杂，他只能大声吼着说话。

　　“对啊。”

　　荣芷一边含着雪糕，一遍口齿不清地回答。

　　“荣芷，顾怀说的对，你脑子是真的不太好使。”

　　于是她就被撂了电话，茫然盯着手机上被挂断的提示，没搞清楚情况，只是深深觉得周怀年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