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易乱》姜东

41、第四十一章

　　策划部，早上9点。
　　周清予盯着面前电脑上的PPT，在做着第三阶段的人员筛选。 “咚咚”，桌子被人敲了两下，抬头一看是林珊。她已经正式升为了策划部总监，接替了之前黄曼的职位。

　　林珊：“关于之前的【春夏show】专栏，看得怎么样了？有什么头绪或者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和我说。”
　　周清予： “没有什么问题林总监，预计这两天就可以汇报最终的人选结果。”

　　林珊惊讶的同时又有点奇怪：“这么快？按理说，光收集模特信息，一般也要两个星期，你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她想到之前收到的那封邮件，附件中密密麻麻的数据，但又条理清晰的罗列出每个人选的优缺点，一目了然。
　　周清予勉强笑了下：“是大家一起帮忙的。”
　　林珊点头：“那你弄好后，随时来办公室找我，我们一起跟进下面的流程。”

　　林珊又交代了她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转身往回走时，被一旁正在接电话的助理叫住：“稍等林总监，你的电话。”
　　林珊接起，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林珊“嗯”了一声，眼神不时瞥向周清予。
　　挂掉电话，林珊朝她走了过来，耸了下肩，无奈摊手：“这次的【春夏show】不归我管了。”
　　周清予：？
　　林珊：“季总刚通知，他要亲自跟进这个项目，后续的事宜，你全权和他汇报即可。”

　　周清予心猛地一沉。
　　这种每月必有的专栏模块，对帝倾来说，再普通不过。季莫庭这种级别的大老板，怎么会关注这样的小项目，还要亲自跟进？
　　他在想什么...

　　周清予心里又莫名开始烦躁起来。PPT上的文字，扭曲成一串串奇怪的字符，一点都看不进去。
　　她松开鼠标，把电脑合上，决定去喝杯咖啡来提提神。

　　咖啡机漫出的水汽，带出一股浓郁的香味，充斥着整个茶水间。
　　周清予倚在吧台，咖啡机里的水咕噜着，不停在冒着细泡。

　　她抱着杯子，思绪飞出很远。
　　她想到了那个下午和...那间包厢。
　　一张和季莫庭长相酷似的严肃脸庞、威严的声音、压迫性极强的气场，都在彰显着，面前的老人，是一位十足的上位者。

　　她隐隐猜到了他是谁，也隐隐预料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可眼前的这位老人，或许应该称呼他为季董，却是先请她品茶。

　　待到泡好的龙井茶放到她面前，他郑重介绍：“试试看，最新的品种，味道不错。又或许你们年轻人不喜欢喝茶？”
　　拿起茶杯，浅抿一口，满腔茶香。
　　周清予笑着回道：“不会，我很喜欢。茶能养生，也能修身。”

　　老人闻言，眼里划过一丝惊讶，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而后开口：“周小姐，品茶的同时，愿意听我这个老人家讲个故事吗？”
　　伴随着岁月沧桑感的枯哑嗓音，一段尘封了很久的故事，犹如一幅幅画卷，在周清予面前逐渐清晰展开。
　　她的内心，也随着这个故事的层层推进，如颠簸在风浪中的小船，起伏、波动、恍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的声音停了下来。
　　故事落幕。
　　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老人胸膛微微起伏，气息不顺。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一位年长女人，急步上前，轻轻拍背帮他顺气。

　　气定，老人再度缓缓开口。
　　“周小姐，如果事情真的到了僵持不下的地步，我希望到时候，你能主动离开。”
　　“算是我这个无奈的爷爷，对你的小小请求吧。”

　　***
　　周清予端着一杯泡好的咖啡回到了办公室。
　　重新打开电脑，电脑下方的微信提示有新消息，点开一看，她眼眸闪了一下。
　　手指悬空停在键盘上，迟迟没按下去。

　　对面的消息又发了过来：“10分钟内没看到你，我会直接打内线电话。”
　　僵持不过，她最终敲下了一行字：“好的,请稍等。”
　　而后，她打开电脑的空白文档，顿了下，片刻之后开始敲起了键盘，2分钟后，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她移动鼠标，点击了“打印。”

　　伸手拖开椅子站起来，安静的办公室内，椅子刮擦地面的声音，刺耳尖锐。
　　陶陶注意到她的动作，有些奇怪地问：“你不是刚刚才回来吗，怎么又要出去？出什么事了吗？”
　　周清予垂下眼帘，低头从桌上拿起文件，轻声回道：“没事，我去汇报工作。”

　　陶陶狐疑地看着她，明显的不相信，语气里都是怀疑：“...是吗？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感觉你最近不太对劲。”
　　陶陶的关心让她胸口一热。在帝倾能遇到这么好的朋友，对她而言，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她弯起嘴角，对陶陶笑了笑：“放心，我很好。”

　　***
　　电梯向上的指示灯跳跃着，“叮”一声，提示楼层已到。
　　脚尖踩上柔软精致的黑色地毯，她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她盯着铭牌上的“总经理办公室”六个大字，迟迟不敢敲门。这是她第二次来季莫庭的办公室，她猜不透季莫庭想做什么，也深知不可以再和季莫庭有更多的接触。
　　她只想努力维持天平最后的平衡，可是似乎，快要维持不住了…

　　收敛住乱七八糟的念头，周清予曲起手指，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声。
　　她继续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应。

　　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在忙，又或者是没听见敲门声。
　　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样，她知道这道门自己今天必须要进去。

　　直接推开门，她径直朝季莫庭办公桌方向走去。几步后，她不由顿住。眼前那人，斜靠在椅上，长长的睫毛盖住双眼，好像是睡着了。
　　最近的他，应该很累吧...
　　原来他睡觉时，眉头也是紧皱的么？

　　她踮起脚尖，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办公桌对面的那侧沙发，坐了下来。
　　办公室的落地窗边，冬季早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温暖舒心。
　　她扭过头，静静看向窗外，坐得笔直的纤瘦身影打在窗上，不觉透着几分清冷。

　　办公室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声，犹如有节奏的轻伴奏曲，在耳边晃荡。
　　“为什么不叫醒我？”
　　背后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微沉，周清予乍然回神，回过头，对他笑了下：“怕吵醒你。”
　　季莫庭眉间微皱，盯着她，问道：“怎么了？”虽然她在笑着，但一面对她，他就特别敏锐，能察觉到她现在情绪不对。

　　周清予没回答他的问题，只站起来，拿出一直握在右手侧的文件，慢慢放到办公桌上。
　　“我是来辞职的。”
　　“你帮我还的高利贷，以后我会慢慢还给你。”
　　“还有，谢谢你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很感激。”
　　“但是，到此为止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又隐隐透着一股坚决。

　　季莫庭看着面前桌上的白色文件，封面上的“辞职报告”四个字分外刺眼。他双手撑在桌侧，凝视着这份辞职报告，一言不发。
　　一时陷入安静，安静得让周清予有些不自在。
　　许是室内空调的温度不足，周清予突然打了个冷颤。
　　她下意识朝季莫庭看去，猛然撞进对方的眼里。他漆黑的眸子里蓄起寒意，直直地看着她，似乎想要把她看穿。

　　灼人的眼神令她头皮发麻、浑身发热，但周清予知道自己不能退缩，迫使自己迎向他的目光。
　　良久后，他慢慢吐出一句：“你对我，或者说...对你自己，一定要这么狠吗？”
　　周清予鼻尖一酸。
　　喉咙发紧，她声音不由地在抖：“嗯。只有这样，对我们最好。”

　　季莫庭怔住，眼里的寒意倏然褪去，直起身，修长的五指压在那封辞职信上，缓缓推向她。
　　“辞职报告收回去。”
　　“我不会再打扰你,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其他人来打扰你。”
　　“好好工作。”

　　指尖狠狠捏住手中文件的边角处，她眨了眨眼，按住眼里快要蔓延出来的湿润，用力点了点头。
　　“出去吧。”最后，只听得他说了这一句。

　　走到门口，关上门之前，周清予忍不住回头。
　　季莫庭站在落地窗前，室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洒在他全身，衬得他身影修长，却又似乎带着几分落寞。莫名地，她心头划过一抹恍惚感。
　　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她垂眼，伸手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