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易乱》姜东

39、第三十九章

　　夜幕降临。
　　海市最冷的节气来了，风吹过来，透在骨子的冷。

　　“啪嗒”一声，周清予按下开关，室内一片雪白。她环顾着屋子里的陈设，想起刚住进来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变化。

　　踢掉脚上的鞋，走了几步，她两腿弯曲，瘫跪下来，靠在沙发前。
　　额头传来阵阵针扎般的痛，她不由伸手按住，按压了很久，仍然是头痛欲裂，没有丁点缓解。

　　徒劳地放下按压额间的手，抬头对上头顶的天花板，明亮的灯光照得她半眯了眼。

　　奇怪，之前怎么没觉得这盏灯这么亮、这么刺眼呢？
　　刺眼的让她，有点想...流泪。

　　眨了眨眼睛，把眼里的湿润憋了回去。她整个人靠坐在那里，脑中乱糟糟一片，许多信息像细密的针线掺杂在一起，搅得她头愈发疼。
　　她使劲甩甩头，努力想摆脱那种无法言说的沉重感。渐渐地，头疼好像减轻了点，整个人也慢慢放松放空，思绪陷入空白。

　　等回过神来，周遭一片寂静。

　　周清予看了眼手机，9点半了。
　　她吸吸鼻子，伸手把散乱的头发扎好，给自己泡了碗面，花了五分钟吃完后，胃里暖和许多。

　　打开微信，她点开一个对话框，输入：“在吗？”按下发送键。
　　对方没睡，很快回复：“在的，怎么了？”
　　她编辑好信息，手指迟疑了几秒，点击了发送。

　　发送之后，她手机一丢，瘫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微信的提示音在安静的夜晚，突兀又尖锐。她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点开对话框。

　　看到对方的回复，她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最终回复道：“谢谢。”

　　而后，她手指上移，停在微信上方，是一个置顶联系人。
　　盯着对话框看了许久，看得有些失神。很久后，她点击着屏幕，仔细地，一字一字慢慢输入着。
　　最终，手指停了下来。
　　看着对话框里的内容，鼻头微微泛酸。不再犹豫，指尖滑过发送键，消息发送成功。
　　聊天界面上的一行字清晰醒目：“我不愿意。”

　　***
　　早上，周清予一踏入办公室，立马感受到所有人投来的目光。对此，她并不惊讶。
　　刚准备坐下，被陶陶一把拖走：“跟我过来下。”

　　走到楼梯间，陶陶掏出手机，点开屏幕：“你请了好几天假，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发信息打电话都不回。结果这是在？”
　　屏幕上是一张十指紧扣图，没有配上任何文字，但一看就知道，是一对情侣的手。

　　而这张图片，是周清予昨天半夜2点发的朋友圈。

　　陶陶收起手机，仔细打量着她：“刚见你的时候，我就是调侃了下你有没有男朋友。不是，你还真有啊？”
　　周清予不想多说，只是点点头。

　　“那你这条朋友圈是在官宣？”
　　“嗯。”

　　陶陶沉睡很久的八卦之心又活了起来，好奇心止不住：“那你男朋友多大？也在海市吗？做什么的呀？”
　　“他...和我同龄，在这里创业。”

　　陶陶直点头，称赞道：“那很厉害嘛，年纪轻轻就当了老板，你很有福气哦。”
　　周清予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两人回到办公室，一个同事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周清予，你这几天手机关机了吗？”
　　周清予心里一跳，但语气仍是平静：“对的。”

　　同事面色稍缓，清了下嗓子，伸手往上指了指：“就是...季总，打电话过来说，让你马上给他回个电话。还特别强调，是必须、立刻。对了，季总号码发你微信上了。”
　　“还有，季总电话里听起来...心情不太好...你自求多福吧。”

　　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是陶陶，口气里很是不服：“怎么，你惹到那块冰山了？还立刻、必须，他以为他是谁啊？”
　　“他是老板。”
　　陶陶：...
　　“我回个电话吧。”

　　无人的楼梯间，很安静。
　　周清予拿出手机，漆黑的屏幕映衬出一张人脸，是她自己的脸。
　　这张脸上现在一片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按下开机键，登上微信，没有想象中铺天盖地的消息，那个被置顶的对话框中，静静地躺着一条信息。
　　简短直接。
　　“回电话。”

　　她点开同事的微信，看到对方发过来的季莫庭手机号码，正准备拨过去，忽然顿住。
　　这串电话号码...

　　似乎是想到什么，手指下滑，点开通话记录，急切地快速翻着，心跳也随着快速翻动的页面快了起来。

　　手指停了下来，屏幕上那串未接电话的数字，和同事给的这串手机号码重叠...
　　周清予全想起来了。
　　是刚来帝倾的第一天晚上，她因为忘记拿宿舍钥匙在肯德基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发现有个陌生未接电话，IP还是海市的。但打回去没人接，当时很诧异为什么会有海市的电话号码打给她，以为是对方误拨的。

　　原来，那个电话竟然是季莫庭打的...

　　胸口似是被什么堵住，酸涨难忍，她忍不住蹲了下来。
　　双手不禁发抖，她握紧手机，按住不停抖动的手。
　　泪水从眼眶掉出，砸在手机黑色屏幕上，晕染化开，很快消失不见。

　　她就这样蹲在那里，头埋在膝盖里，久久不动。
　　楼梯间仍是寂静一片。

　　周清予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但眼睛里明显的红丝，显示她刚刚哭过。
　　重新打开手机，没有拨打那个电话，只点开微信置顶“MT”，发了一条消息。

　　【不用打电话了，该说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不愿意，也有男朋友了。如果有工作交代，请季总直接微信告知就好。】

　　点击发送的同时，手指移到了对话框的右上角，取消了对话置顶。
　　做完这一切，周清予绷紧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整个人不由瘫坐在地上。

　　***

　　下班后，周清予和陶陶打了个招呼，赶往市中心。
　　一如既往的堵车，大概半个小时后，她来到了一家餐厅。
　　许慎勉早已等在了那里。

　　这顿晚餐，是周清予为了感谢许慎勉帮助她配合拍那张“十指紧扣官宣”照而请客的。他什么都没问，毫不犹豫地答应帮忙，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周清予坐了下来，笑了笑，赶紧道歉：“对不起，等很久了吧？”
　　许慎勉摇头。

　　菜上齐后，周清予开始吃饭，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她都没好好吃过东西。
　　对面的许慎勉，从周清予进来后，就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不饿吗？”看似正在专心吃饭的周清予开口。
　　“你...很不开心？”

　　正在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而后她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碗里，看向许慎勉：“有吗？我不觉得。相反我现在胃口好，能吃好几碗饭呢。”

　　“解决掉一件困扰你的事情，应该是轻松快乐的，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一味靠食物发泄情绪。没发现吗，从进来到现在，你连跟我说话的心思都没有。”

　　碗中的排骨色泽鲜红，鲜嫩诱人，可周清予突然却没了胃口。

　　许慎勉看在眼里，轻叹口气，温柔说道：“不管怎样，我们是朋友，我希望，能做一个倾听的朋友。”
　　他不想周清予把什么事情都压在心里，可以看出来，最近她身上背负了很多东西，整个人的状态不对劲。

　　他隐约猜到应该是和那个人有关，但又似乎不完全是。

　　周清予抬头，视线和许慎勉相碰，他眼里的柔和一如以往。她发现，这么多年，许慎勉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通透善良到骨子里的人，从未变过。
　　真好。

　　心口暖意更甚，眉头一弯，她点头：“嗯！”
　　“不过，要等我吃完再和你说。”

　　***

　　车子停在了周清予住的楼下，熄火。
　　“辛苦了，等会回去路上小心。”周清予边解开安全带，边叮嘱许慎勉。
　　许慎勉没立马答话，见她准备下车，叫住了她：“清予，等等。”

　　他说得很慢：“你...后悔吗？”
　　周清予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轻轻摇头：“不会。”
　　看到了她的坚决，他有点不忍心，但忍不住说了下去：“我认识的周清予，一直是个很勇敢的人。”

　　搭在车门上的手指收紧，她望着窗外，没有回头看他。
　　“忘掉那个周清予吧。”
　　车门关上的声音响在耳边，许慎勉嘴角涌起一抹苦笑。

　　坐电梯到三楼，周清予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插入锁孔的时候，楼道内的灯突然暗了下来。

　　她习惯性跺了跺脚，灯没亮。她顿了下，准备蓄力再跺一次时，灯亮了。
　　明亮的灯光刺得她打了个寒战，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耳边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依稀是从楼道拐角处传来。

　　她手抖着拿钥匙去捅门锁，可越是着急，越是对不上锁眼。偏偏这时，灯又灭了。
　　她的恐惧达到了极点，全身都在发抖，手上动作不停，凭着直觉往锁里插钥匙。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手抖得厉害，慌乱中钥匙蓦地往前一送，她心里一喜，插进去了。

　　正准备扭动门把手，双手被人一把握住，动弹不了。
　　劈天盖地的恐慌感袭来，她忍不住想大喊救命时，背后那人出声了。
　　“是我。”

　　久违的熟悉声音激得她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