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深秋葬礼 ...
-
四年后。
警视厅机动队的所有警官都知道，自从他们的副队长萩原研二牺牲后，高层经常收到松田队长要转到专门处理炸弹案件的特殊凶案组调职申请，但无一例外全都被驳回了。
“松田阵平！你究竟想干什么？！！”办公桌后面的中年男人把手中的调职文件摔得“啪啪”响，脸上的愤怒即使是最不会看脸色的人都能读懂。
面对满脸怒气的上司年轻的卷发警官依旧不改散漫的态度，慢悠悠地开口：“我的要求已经和您说过很多遍了，而且调职申请书也写得很清楚，我想以您的年纪还没有到看不清字的地步吧。”
“你！”上司被气的不行胸口不断起伏。
四年了，这个家伙竟然还没有打消那个想法。他怎么就不懂，正因为牺牲的那个人是他的好友，所以才更不能让他怀着恨意调去特殊凶案组。仇恨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强大也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眼睛一旦被遮住很多痕迹就会被忽略，而这对于刑事警察而言是最大的危险。
想到已经牺牲后辈，上司叹了一口气，那个优秀的孩子他曾经可是相当看好的啊。
一改之前强硬的态度，上司换了一种相对缓和的口气，“松田，萩原警官的死我们每个人都很难过，但是我们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里，人总归还是要往前看………”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松田阵平不耐烦的打断了。
“我不过想换一个部门工作，您没有必要牵扯到别人。”松田阵平双手插兜，眉宇间有些烦躁。
这些话他已经听够了，忘记过去？
如果连他都忘记的话，还有谁能够记得那个永远留在22岁的萩原研二。
上司一噎，随即用强硬的语气说道：“这份调职申请我不会签字。”
“这样么？那么明天您的办公桌上还会出现一份一模一样的申请书。”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完全不在乎他的话究竟有多气人。
整个机动队就没有不被他气过的，哪怕是顶头上司也无所谓，毕竟他气人从来不分时间、地点，身份，向来是一视同仁。
上司瞪大眼睛，目光锐利地盯着松田阵平，“你在威胁我？”
松田这家伙简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您要是这么想的话，我也没办法。”松田阵平隔着墨镜直视上司的眼神，分毫不让。
上司被松田阵平的态度气到肝疼，他指着门口毫不留情地发出驱逐，“既然没有，那就马上滚出去！”
“………”
松田阵平知道今天依旧无法达到他的目的，但没关系，他总会耗到上司同意的那一天。
在达到复仇的目的前，他不会停下。
走出办公室，松田阵平霎时接收到数十道目光的洗礼。他轻轻挑了下眉梢，略带冷意的目光透过墨镜扫视四周。
在场的警官们急忙收起探究的视线，一个个假装忙碌，看这看那，就是不敢再看向某个人。
一时吃瓜一时爽，一直吃瓜一直爽。可要是被当事人发现，尤其这个当事人还是他们的队长的时候那就是等着被穿小鞋。虽然他们队长不会小心眼的穿小鞋，但那都是因为他通常都会当场报复回来。
果然还是太悠闲，还有闲心看热闹，下午就给他们加练。
松田阵平神色冷淡，完全看不出他此刻内心险恶的想法，步履悠然地从众人中间走过。
他一离开，办公室就响起一阵议论声。
“松田队长看上去真的很难接近呢！”一位新来警官如此说道，有这么一位高冷的长官，他突然开始担心以后的职场生活。
“不止你一个这么觉得，来到机动队两年我从没见过他和谁主动说过话，平时的聚会，他也不去。完全是特立独行的人啊。”旁边的警官附和道。
“嘛，体谅一下吧。能力强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特殊，要知道每次有重大任务上面都会指名要松田队长。”另外一位中年警官为自家队长说了句好话。
现年二十六岁的松田阵平站在警视厅门口，抬头茫然的看了看天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要哪里？该干什么？
【如果萩还在现在会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想法占据了松田阵平的大脑，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每次任务结束后和萩原研二在居酒屋里庆贺的场景。
那家伙仗着自己那张脸和不知从那里学会的哄人技巧，总会把女老板夸得心花怒放，然后借机争取一个环境安静的位置。也因此即使在人满为患的日子里，他们同样可以入座到一个不错的位置。
松田阵平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离那天已经过了四年了。
有人说时间是最无情的，再刻骨铭心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遗忘，最后只会在人的心里留下一道淡淡的浅痕。
松田阵平觉得这他丫纯粹是扯淡，这种话八成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家伙为自己的无情找的借口。如果某件事、某个人，真的很重要，那么作为他们在人世间最后的联系，根本不可能会遗忘。
已经离开的人，如果他还不能活在你的回忆里，那他就真真正正的离开了。
时至今日，松田阵平依旧清晰的记得和萩原研二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更甚至连死亡的那一天的所有也清清楚楚的记得。
他记得那通最后没有回声的电话，记得那层安装了炸弹的楼层，就在他眼前灰飞烟灭。
在身边的同僚慌慌忙忙跑上楼救火时，在他从黑漆漆的废墟中找到手机的残骸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萩原研二走了。
作为警察，这是光荣殉职。
松田阵平一直牢牢记得一句话，他和萩的约定。
如果他真的死了，要替他报仇。
——————————————————
海鲜意面，人间美味——
寿喜烧，你一定不能错过的美食——
惠比寿司，舌尖上的享受——
一声接一声地宣传语飘进耳朵里，松田阵平带着淡淡的诧异抬起头。
繁华热闹的商业街，一眼望不到尽头。似乎是在欢庆什么节日，街边店铺的各色特色装潢简直可以亮瞎人的眼球。
他努力想了下，还是没有想起这两天有什么节日，反正大概又是商家为了销量搞出来的噱头。
为了更好地招揽客人每个店铺门口还配有一位年轻的服务员在分发传单。走在这条街上的人即使再不想要，手上也无可避免的拿着几张宣传单。至于这位走到一半手上还没有一张宣传单的卷发警官，纯属是身上气势太强，普通的服务员哪敢上前找不自在。
方才一直在想事情的松田阵平，对周遭环境的变化感知度下降，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商业街中心。若是平时他倒是不介意顺其自然的继续逛下去，但现在的他没有丝毫兴趣。
松田阵平转身准备撤离这个吵人的地方。
“请稍等一下，先生。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妨进来看看，我们店里的甜品味道还是十分出众的。”这位敢于突破其他人不敢突破的服务员声音清爽，低沉极具磁性。
当然，仅凭这些是打动不了机动队的王牌警官。松田阵平颇为不耐想要拒绝，他抬眼扫去。
蓝色休闲装和深棕色工作围裙，浅金色发丝和少见的小麦色皮肤，像是装着星星的紫灰色眼眸微微弯起，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松田阵平微微一愣，这个人.......
金发服务生拿出一张五颜六色的宣传单，笑着介绍：“先生可以看看我们店的甜品，都是现在季节的新品。”
松田阵平不自然的移开目光，伸手接过宣传单，夏日的暖风吹来，纸张被吹得翻滚发出哗哗的声响。他不得不用两只手摊开，才能看清宣传单上的琳琅满目的甜品图。
认真的动作让人看上去好似已经被金发服务生介绍的甜品吸引，与之相反的那双黑眸中并未显露出丝毫兴致。
金发服务生以为他对甜品起了兴趣，于是他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欢迎光临，请先生和我进店吧。”
“……好。”松田阵平吞下口中准备拒绝的话，短促地应了一声。
谁也看不出他为什么要答应一件不感兴趣的事情。
服务生姿态娴熟地将他领进几乎满座的咖啡店，清新自然的装潢倒是令有些后悔自己莽撞举动的松田阵平有了一丝安慰。
然而，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假如他现在离开，应该可以的……吧？
松田阵平盯着面前桌子上的提拉米苏迟疑的想到。
糟糕了，他可是完完全全的厌甜派。早知道就不那么冲动答应进来了，现在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吧。
松田阵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才如临大敌的用叉子切下一小点，缓缓地送入口中。
嗯？好像意外的很不错欸。
他眨了眨眼，有些惊讶。
恰到好处的可可粉和软绵香甜的奶油真是相得益彰，最关键的是它的甜度完全不会很腻。即使是他这么不喜欢甜品的人，也觉得非常美味。
这家的甜点师手艺很不错嘛。
透过窗明几净地玻璃，松田阵平注视着正在忙碌的金发服务生——
安室透。
他似乎非常懂得如何利用自身相貌的优势，唇边挂着浅浅的微笑，既不显得谄媚，又不疏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地亲和感。只是出去这么一会儿，他的身边就已经围了不少怀有少女心思的女孩子们。
完全就是一个社交达人以及异性吸引器，果然和萩是一个类型的。
松田阵平默然垂下眼，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餐叉，安静的解决甜品。从上向下看去这个角度的他眉眼自带的锋利被削弱，意外地显得有些乖巧。
虽然这个形容足以让所有见过松田阵平的人惊掉下巴，然后怀疑说这个话的人是不是发烧开始说胡话。
咽下口中最后一块甜品，松田阵平起身结账。
推开店门，同时清脆的风铃声响起。高挑的身影很快隐入人群，走向他该去的地方。
浅金发的服务生耐心地为客人讲解店里的甜品，忽然他略微停顿了下。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视线越过面前的客人看向那个离去的背影。
安室透笑容微深，无人看到他紫灰色瞳眸里极快地划过一道冷光——
那是一种看到有趣猎物时、极富攻击性的光芒。
那人的眼神可真有意思。
“……安室先生？”少女怯怯地唤了一声。
安室透收回视线，笑了下，眼底的阴霾霎时退去。
他温和地表露歉意：“抱歉，刚刚有些走神。那么小姐，有兴趣品尝下我们店里的甜品吗？”
青年的笑容是如此的阳光真诚，少女心中刚升起的怀疑顿时放下，她微微红着脸，有些害羞：“当然，安室先生推荐的甜品一定很美味，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了。”
刚刚看到的果然是错觉吧，那么温柔阳光的安室先生怎么可能露出那种可怕地表情。
那一瞬间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她曾经在野外遇到的恶狼，幽深阴冷，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恶狠狠地撕咬猎物，直到猎物流尽鲜血才罢休。
人有时候会对自己瞬间的发现感到怀疑，但殊不知，那往往才是真相。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深秋葬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