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葵》Donut圈

19、第 19 章

　　第二天中午，伊葵准时到达郑允佑家，郑允佑正好在准备最后一道菜，于是让伊葵随便参观屋子。

　　“墙壁的颜色比想象中的还不错嘛！”环顾了一周屋子后，伊葵感叹。

　　屋子的墙壁粉刷成淡黄色后，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相比起郑允佑给人的高冷距离感，伊葵觉得这屋里的颜色跟他还挺互补的。

　　“谢谢~”郑允佑不忘从厨房探出头。

　　伊葵继续参观，忽然被客厅挂着的一幅画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油画，一个高高的男子站在窗前，凝视远方，傍晚时分，夕阳落到半空，一片橙黄映照着静谧的世界。

　　伊葵静静地看着，忽然眼睛留意到油画下方的题词，『洛日余晖，连绵心事向伊葵』。

　　“伽允申画的，“不知不觉，郑允佑已站在身后，“前段时间跟我一起住，有天突然把我站在窗前发呆的模样拍下，后来找个时间画下的。”

　　“哦~没想到他还有画画天赋啊......”

　　“嗯，上面的题词也是他写的，“郑允佑看向伊葵，默默念起，”洛日余晖，连绵心事向伊葵，模仿的原诗是，落日余晖映彩霞，绵绵心事向天涯。“

　　“哦...哈哈哈，挺有文采的嘛！看来他变化挺大的！以前也见他嘴里老爱挂着一些古典措辞，但总是胡乱用来着，我那时还常常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呢..."

　　“或许，人都会变的吧，他现在就很喜欢研究中国的古文学，家里头还收藏了几副古画呢...”

　　“果然是艺术家风范啊~”伊葵本来想说的是“你们”，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如今也没必要袒露自己对郑允佑的欣赏的了。

　　她想起以前的郑允佑喜欢小众的古典音乐，喜欢阅读国外的经典文学，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创作一小段音乐剧的剧本。

　　“嗯，走吧，去吃饭~”

　　两人来到餐桌，伊葵望着眼前放得满满当当的一桌菜，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果然郑允佑不愧是大厨，做的几个菜从卖相看都颇有酒店大厨水准。

　　“多吃点~”郑允佑给伊葵添了一碗饭。

　　“你这厨艺可是可以出师了啊！”吃饭间，伊葵也忍不住继续夸奖。

　　“喜欢的话那就多吃点！”说完，郑允佑又夹了一块咕噜肉到伊葵的碗里。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嘴里还含着一块排骨的伊葵赶紧制止，因为此刻她发现，自己碗里的肉已经快被郑允佑堆成一座小山丘了，“你也别忙着招呼客人，也多吃点！”

　　伊葵一连吃了两碗饭，直到肚子快杯撑成一颗气球时，她才放下筷子。

　　“吃点水果吧！”谁知郑允佑又像变魔法一样，从厨房端出一盘脐橙。

　　“谢谢~”盛情难却，伊葵于是拿起叉子，叉起一块橙子，放进嘴里。

　　“对了，我看伽允申的朋友圈，你们还去了德国、英国、意大利？”

　　“嗯。”郑允佑点头。

　　“这次是剧组包的机票？”

　　“对。”

　　“那也太棒了吧，公费赞助的旅游，怎么说也得玩个尽兴！“伊葵叉起第二块橙子，”那去完韩国，下一站是哪？”

　　“日本。”

　　“哇，日本？“伊葵咽了口水，”说起日本啊，这时候去看最合适了！一到冬天下雪，那些日系装潢的家门前就会堆个小雪人，晚上灯一亮，那气氛可真浪漫...对了，你的急事忙完了吗？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

　　“归队呀，重新跟伽允申集合，继续各国巡游！”

　　郑允佑却摇了摇头，”不回了。“

　　“啊？为什么？”

　　郑允佑抬头看了一眼伊葵，沉默片刻后，开口了，”这次旅游，一路上我看了很多风景，确实很治愈。但每次看着这些美景时，心里总会想...“

　　“嗯？”

　　“我当时想，风景这么好，要是能和你一起看就好了。吃到美味的食物，也会想起你，想着，要是你在现场，会说什么呢？'太棒了！我以后想起意大利，一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说到这郑允佑忍不住笑起来，”我在想，你会不会也这么说呢？所以，现在回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能看到你才是最重要的！“

　　伊葵被眼前的这番话吓了一跳，她慌张地放下水果叉，一时之间，手不知道摆哪好。

　　“所以，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沉默了许久，郑允佑开了口。

　　“嗯？”伊葵惊慌地看着郑允佑，此刻她很希望下一秒他笑着跟她说，他是开玩笑的。

　　"还是你想晚些答复也可以的...“说完郑允佑擦了两下裤子，像是在缓和紧张感。

　　“我们...不可以一直当朋友下去么？”缓了好长时间，伊葵开口了，然后她低下头，“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不单纯、天真，我是个很世俗的女人...而且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还有个孩子 ..."

　　“如果你是觉得我会介意你有孩子，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介意！”郑允佑的表情很悲切，“你来我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一个工作电话打断了伊葵的话。

　　那天她结束完通话，回头说了句”抱歉“便提着包匆匆而去，留下郑允佑一个人。

　　当晚，郑允佑离开了成都，重新回到上海。

　　很长一段时间后，他们没再联系。

　　=== 彩蛋 ===

　　“伊葵，咱们见一面吧！”成都八月的某个下班夜，伊葵突然接到伽允申打来的电话。

　　“好~”

　　没多久，两人便在伊葵公司楼下一家高级的西式咖啡厅见面了。

　　“上回你去上海，我都没机会找你吃顿饭，这回补上！虽然是西式小糕点什么的，你不介意吧？“

　　“完全不介意！”伊葵笑了笑，“早就听说这家店的蛋糕又贵又好吃了，既然你请客，我当然要趁此机会好好吃一下咯！”

　　“那随便点~“伽允申把菜单递给伊葵。

　　很快，两人点的咖啡和蛋糕端上了桌。

　　“你怎么有空来成都了呀？”伊葵问起。

　　“哦，这两天在成都有个文艺演出，所以过来一趟。”

　　以前就听说，伽允申平时除了参加音乐剧的表演，偶尔也会接一些晚会商演歌手的活动，所以伊葵这回听到这完全不意外。

　　“那你明天回北京？”

　　“不是，晚上九点就坐飞机回北京了。”

　　“那挺赶的~”

　　“嗯，”伽允申抿了几口咖啡，缓缓抬头，“你听说允佑跟邱媛媛分手的事情了吗？”

　　“？”

　　他们分手了？伊葵突然有些惊慌，手里的蛋糕不知是要放进嘴里，还是放回盘里。

　　"大概允佑结束完电视剧拍摄的时候...已经好久了。“伽允申说。

　　“为什么？”伊葵问。

　　当初知道郑允佑跟邱媛媛在一起的时候，伊葵还觉得郑允佑的选择很明智。因为邱媛媛不仅家庭条件好，本身自己也很优秀，郑允佑要是以后跟她结婚，事业上，能够得到她上海剧院董事长父亲提供的源源不断资源，家庭上，聪明美丽的邱媛媛也能给他提供优异的后代基因。从择偶标准来看，不管是学历、家庭、收入，邱媛媛无疑是最适合郑允佑的人选。

　　所以伊葵不明白好好的一对郎才女貌，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相信，郑允佑跟邱媛媛这对大家公认的情侣，不论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不是么！说实话，允佑跟你分手后，选择了跟邱媛媛在一起，我是打从心底里祝福的，毕竟我们大家都看得出，邱媛媛更爱允佑！跟你分手后，允佑确实很需要一个更爱他的人......“

　　伊葵默默地听着，手里的纸巾被她拽得紧紧的。

　　“可是，你知道后来我发现了什么吗？我的女朋友告诉我，其实允佑跟邱媛媛一直以来只是合约情侣，他们俩根本没在一起过......我就去找允佑，你猜他跟我说了什么？“伽允申看起来很激动，”他说他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无法忘掉你......你知道我那时候多崩溃吗？跟郑允佑好朋友这么多年，我才发现，那些年他表面的云淡风轻，其实是在努力掩饰内心的伤痛，我发现我这个好朋友当得太不称职了！“

　　”所以我想来问问你，你现在还对他有想法吗？如果有，我希望我这个做朋友的，可以帮忙撮合你俩。这也是我这个失职多年的朋友，唯一能帮到允佑的地方了。“

　　“没有！”伊葵回答得很冷静，她将手里的纸巾一点点撕开，“一直以来，我都配不上他！”

　　跟伽允申从咖啡厅里道完别，走在路上的伊葵忽然感到头部袭来一阵胀痛，她才意识到，刚刚的信息量，沉重到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伊葵蹲在地上，静静闭上眼睛。

　　过去那些回忆，像是一本搁置在角落里尘封已久的书册，被风一吹，轻轻摊开。

　　——六年前——

　　烂漫四月，正当伊葵兴奋地得知自己终于考上研究生的时候，她也意外地得知另一个事实——她怀孕了。

　　明明计划里头，是一知道考试成绩，便马上跟郑允佑分享这个惊喜的。

　　伊葵沮丧地蹲在厕所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跟郑允佑在一起后，伊葵便更加确定自己一定要考上研的决心。于是每个工作完回家的深夜，每次跟郑允佑约完会回家的夜晚，伊葵都雷打不动地，坐在书桌前勤奋啃书，直至深夜。

　　考研的事她一直没跟郑允佑提过，她想，等录取后，再告诉他。因为本来就对自己能否考上人才济济的香港大学中文系这件事，伊葵是很没把握的。虽然她相信勤能补拙，也相信意志的力量，但她也明白，在结果还没公布之前，一切都是未知。她也给自己想好了plan b，要是一年不成，那就再考第二年...她相信这么坚持下去，总归会迎来好日子的吧！

　　跟郑允佑在一起后，伊葵开始有了让自己变得优秀的欲望。如果说遇见他之前，她对自己人生的航向是摇摆不定随遇而安的，那么遇见他之后，她开始想抓住航桨，主动掌握自己人生的航向。

　　伊葵跟郑允佑原生家庭不同，受教育的背景不同。每次跟郑允佑在一起时，伊葵总觉得眼前闪闪发光。郑允佑尊重她，鼓励她，也会引导她，所以才让伊葵开始有了，想把自己捣拾好的想法。

　　她开始学会好好爱惜自己，也开始直视梦想，努力提升自己。可在这条让自己逐渐变好的路上，才刚刚收获到第一份喜悦的她，却又迎来一个现实抉择。

　　是选择继续读书深造，还是嫁人生娃？

　　打开一扇门的同时，也意味着上帝将会为你关上另外一扇门。伊葵陷入了沉思。

　　孩子的到来，对伊葵来说，说实话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如果选择把孩子生下来，那么伊葵接下来该做的是，告诉郑允佑，跟他结婚，从此开启新的人生篇章。这也意味着，伊葵要痛心丢掉好不容易为自己辛苦获得的继续教育之匙。

　　如果选择读研，那么为避免影响学习，伊葵就必须要把孩子打掉。这也意味着，她跟郑允佑两人以后的生活，会因此产生巨大的隔阂。

　　伊葵苦苦挣扎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睁开眼，她才下定决心，她决定隐瞒郑允佑，把孩子拿掉，这也意味着，她必须跟郑允佑提分手。

　　伊葵承认，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她很自私。

　　她也想过把一切都告诉郑允佑，让他也一起参与决定。可是，她也会害怕，听闻她有了孩子这件事之后，郑允佑会变成一个令她陌生的男子。

　　虽然跟郑允佑在一起后，她一直确信自己有被深爱。可是，爱情能保鲜多久呢？会不会在自己告知对方真相后，一切幸福就戛然而止了呢？一想到结婚后的日子，伊葵也会焦虑，她害怕两人的爱情最终会被生活磨灭，直到相看两厌。

　　对于那时的伊葵来说，爱情是何物？伊葵会说，爱情是奢侈品，是经不起生活琐碎消耗的易碎物。

　　凝望郑允佑的时候，常常会让伊葵忍不住感叹人间美好，可在这份美好面前，伊葵常常也会感到害怕，她害怕这份美好是短暂停留，最终有天，她会失去他。

　　而这一天，伊葵让它提前了。那天晚上，伊葵拿起电话，冷静地跟在上海的郑允佑道了别，第二天，她换了新号码，搬离了原住处，结束掉一切郑允佑能够找得到她的信息。

　　可是，在处理分手这件事上如此果断的她，躺上医院手术台的瞬间，却犹豫了。

　　最终她落荒而逃，一个人蹲在马路上嚎啕大哭。

　　孩子是没有错的！她不断地告诉自己。

　　孩子最终决定生下来了。但这也意味着，接下来需要伊葵一个人坚强地面对不断向她扑过来的现实问题。

　　首先，观念保守的母亲因此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在她看来，女儿被人在外面搞大了肚子，却没能力留住那个男人，同时还坚持生下孩子这件事，给家门带来了羞耻。

　　其次，她要面对的，是重新成为学生后仅靠学术研究得来的有限经济来源，不足以支撑她养孩子的费用以及日常生活开销这个现实问题。

　　再来，是她一个未婚妈妈带着孩子，频繁遭遇外人各种闲言碎语的现实。

　　但伊葵还是咬着牙根直面这一切。她想，既然摆在眼前的现实问题那么多，那么就逐一攻破，一个个慢慢解决。

　　趁着在香港读书孩子还没生下的日子，她每天除了上下学，其余时间都在四处打工。

　　一开始她语言不通，所以只能干些要求不高的兼职。她干过食堂的洗碗工，干过凌晨四点的收银员，也干过日料店端着厚重铁盘的传菜员......只要一切能够让她挣取未来孩子奶粉钱的工作，她都努力去做。

　　如此艰苦身边也没人理解的日子，伊葵会难过吗？当然会！但是每天醒来光是想到还有太多现实问题要解决，伊葵就觉得根本没时间流泪。

　　后来孩子回成都生下来了，某天她妈妈找上医院，主动提出愿意在她读研期间帮忙带娃。从此伊葵的求学生涯，才有了喘息的时间。

　　在香港继续上学的日子，伊葵坚持着每月给家里寄奶粉钱，一两千块钱，不多，但也是伊葵拼命打工挣到的钱。后来在香港生活久了，伊葵也逐渐学会了粤语，于是她赚钱的机会变多了。帮人做翻译、撰写导师推荐的商业案子，还有周末展会作品解说员。

　　结束完两年的研究生生涯，重新回到成都接回孩子的伊葵，却遇上经济萧条的大环境。屡次苦求工作无果后，最后伊葵才勉勉强强，获得了一份家附近便利店店员的工作。

　　这时候的孩子大了一些，挺乖巧。白天伊葵安置好它，才出门上班。趁着中午休息间隙，她会跑回家给孩子喂奶粉、换尿布，哄睡完后再次回便利店，接着到下午午休时又会重新跑回家喂奶粉换尿布，就这样店里家里如此来回一天跑上个几次。直到深夜真正下了班，回到家中哄完宝宝入睡后，属于伊葵的时间才真正开始。她会坐在电脑前，打开夜灯，然后开始创作她的小说。

　　伊葵的妈妈每隔一周会来看一次宝宝，偶尔实在太心酸孙女，才会主动提议抱回家带几天。除此之外，母女俩的沟通就没有了。一方面母亲还置着气，另一方面伊葵也不愿开口再跟母亲说话。

　　再后来，某年春日伊始的四月，伊葵获得了入职现在公司的机会，一开始是很基层的助理岗位，再后来她一步步努力，直到当上了现在的编剧，她和女儿的物质生活，才慢慢宽松起来。

　　若问伊葵觉得过去的日子苦吗？伊葵会承认，确实挺苦，但即便知道能走到今天这样的日子，伊葵也不愿再回去重新吃一次这样的苦。

　　如今的生活对她很好了，女儿很健康地成长，自己也实现了长久以来的梦想。除此之外，她不能再对其他事情抱有奢望的，该知足了！

　　所以郑允佑向她提出请求的时候，她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她想起自己在上海剧院重逢郑允佑的那天，她是生怯的，那会她什么想法都没有，唯一一个冲上脑门的，是她想到他的女儿在她这里！她瞒了这么多年，也不准备告知他的有关他在这个世上存在的血缘之亲，在她那里。

　　过去，她对他不相信；过去，她对他很自私；过去，她对他妄下判定...这些已足够让她在郑允佑这份深刻的爱面前，抬不起头了。

　　她已经完完全全地配不上他了！

　　可伊葵还是会在一次次感受到郑允佑还对自己留有迷恋的时候，在一次次发现郑允佑向着她敞开心扉的面前，忍不住想要向他靠近。郑允佑对她的爱太纯粹了，就像寒冬里升起来的一团篝火，让瑟瑟发抖的伊葵忍不住想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