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遥遥》古代文学

18、新婚之夜

　　一整夜，我都坐在院内的阶梯上，看着月亮思故乡。

　　我在想，那遥远的家乡是否也同样想起了我这为了守卫疆土而来和亲的孩子。那里的静安山有没有因为我的思念而起风，清月湖有没有因为我的思念起了波澜。还有我的晴雪阁，有没有因为我的离开而变的寂静，孤独。父亲母亲有没有因为想念我而与我望着同一轮孤月目光相交。大哥二哥有没有因为心疼我而忧愁。北遥百姓呢？在几百年后会不会记得北遥公主为了和亲而嫁到遥远的南岭的事迹？

　　会吗？会吧。

　　就算不会又怎样？射出的箭从没有回到弓弦的道理。我在院子内坐了整整一晚。

　　天还没亮时，刘娘带着一群人来了幻蝶宫。她们匆忙的准备着一切所需要的东西。入眼之处皆是红色，刺得我眼生疼。而在那片红色之中，只有窗上叮当响的铃铛有一抹白色。

　　刘娘让我坐到镜子前，她们几个人开始为我更衣，梳妆，打扮。

　　从我出生至现在，我从没见过自己如此美丽的模样。她们将我长长的黑发盘起，为我戴上重重的凤冠。那是金黄色的，发着光的。上面点缀着许许多多的花纹，好看极了。尽管我平时不喜欢南岭的首饰繁杂，可这凤冠属实好看，高贵典雅。

　　她们拿出了瓶瓶罐罐的东西。为我描眉画眼，为我染上红唇。在我白皙的脸上那一抹红红的唇色属实显眼。就好像在冬日里开出的梅花一样。干净却又鲜艳。她们还为我换上了婚服。那也是红色的，上面都是一些细细碎碎描摹的图案。甚是好看。

　　她们为我带上了红色的盖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我走出门。没走几步，她们便停了下来。耳边是几近哽咽的声音。

　　“公主，柳眠……柳眠祝您和殿下白头偕老，百年琴瑟”。颤抖的声音中夹带着柳眠对于我的不舍。此刻，我的眼中泪水涌动。我伸出手，柳眠便握住了我的手。

　　“大喜之日，哭了可不吉利”。我忍着差点颤抖的声音对她说着。“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沉默了片刻，刘娘便等的不耐烦了，催促着我。

　　我咬咬牙要越过他们走出门时，他才缓缓开口。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望温雅与刚毅相爱，盼此世爱亦可轮回”。北刀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我几乎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两行泪在红色盖头下偷偷的流淌，我径直走了出去。留了他二人在那幻蝶宫。门外的苏栖迟对我伸出手，将我牵上了婚车。我猜他脸上一定还是邪魅的表情。

　　等车停了之后，苏栖迟牵着我走上了台阶。阶梯一步步的在我脚下走过，我能感觉到一个又一个审视的，热忱的眼光盯着我的步伐，随着我的动作向前。他带着我进了正殿。

　　一拜天地，我同苏栖迟冲着门外轻轻叩首。二拜高堂，我们转过身对着高高在上的南岭圣上与皇后一行人叩首。夫妻对拜，苏栖迟拉着我的手轻轻将我面向他自己。他的手还是冰冷。这人怕是捂不热。我微微对着他颔首。

　　礼成，送入洞房。

　　等我回到幻蝶宫时，耳边都是一群又一群人的喧闹声。他们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他们面对面举着杯子，大口大口的喝酒。正殿内还有许多曼妙的女子翩翩起舞。真不知，这良辰吉日与他们又有何干。
　　我危襟正坐，一动不动的坐在榻上。门外都是吵吵嚷嚷的声音。我猜南岭大街小巷皆是灯火通明，庆祝着他们太子迎娶了北遥公主吧。北遥呢？今晚也是灯火通明吧？那便好了。

　　我低头盯着鞋尖，好生无聊。这一刻突然鼻子酸酸的，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我闭上眼，冰冷的泪珠滴在我的手背。往后的日子又该是怎样的呢？整日在这幻蝶宫百无聊赖的活着，与那些后宫佳丽勾心斗角，又或者是郁郁寡欢而终。

　　可不管怎样，我也都只能接受而已。在北遥的一切，都将与我无关。

　　门被轻轻推开，夜风便趁虚而入。它将我的盖头吹起一个角，榻旁点燃的蜡烛也微微晃动。我的心早已随着风颤动不止。他不疾不徐的向着我走过来，一步步都踩在我的心跳上。我揉着双手，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终于，他站在了我的面前，我猜着他下一步的动作。可他突然蹲了下来，再缓缓地掀开了我的盖头。那一张脸在我眼前放大，果然，又是这种邪魅的，不可一世的笑。他在笑什么呢？是笑我这个猎物终于被他捕猎了吗。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脏狂跳。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不该这样。他看了看我，又抓住了我的手。这一刻，他的手是温暖的。也或许，是我的手太过冰冷。

　　我们之间，总是他在掌控。我就好像是他手中的纹路。他带着一种带有暧昧的眼神看着我，“怎么？紧张？”。他蹲在我身前，仔细的端详着我，让我本就紧张的手微微颤抖。

　　他轻轻按住我的双手，“抖什么？别怕”。他总是这样，恐惧是他给的，而此刻的安慰也是他给的。我的生存或死亡全都绕不过他。

　　他用另只手揉着我的发，突然向我倾过身子来。那张邪恶的笑在我眼前放大，冷魅的气息与我近在咫尺。我几乎停止了呼吸。在他的吻快要落下来的那一刻，我惧怕的撇过了头。我总是觉得这一刻，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像是同他暧昧缠绵过。

　　他见我躲避，动作停住，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半晌，他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问我，“故意躲我？还是怕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怕……所以躲”。我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着。其实也不止这个原因。因为我觉得，总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阻止我。

　　“怕什么？”

　　我摇了摇头。

　　他用双手将我的头掰过去，让我正面看着他。“沐悠然，我说过不要抗拒我”，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眼中满是不容我抗拒的情绪。“你也不用怕我”。他再次将我俯过身。

　　我紧紧咬着牙，闭着眼被迫接受他的一切。他急促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在肌肤。他看向我的双眸内盛满了欲望。暧昧的气息缠绕在我们的身上。强忍着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滴在苏栖迟枕在我头下的手心上。他忽地停住了动作，抬头看着我。

　　“哭什么？”，他皱着眉头看着我。眼中都是恼火。

　　我怕他。

　　我擦了擦眼泪，说“对不起”。

　　在我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他怔了怔，又说到“对不起做什么？”。他见我眼泪还是流个不停，轻声叹了一口气，他轻轻为我盖了被子，说“睡吧”。继而下去吹灭了蜡烛，静静躺在了我身边，一言不发。

　　我以为他又会怎样威胁我，可他竟然没有。

　　我承认，那一刻的苏栖迟有点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