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遥遥》古代文学

17、明天就要来了，苏栖迟

　　陆遥回到府内，坐在桌前。他将长剑放在了桌子上，再揭下了带着的面罩。他是从何时带上面罩的呢？是在沐悠然为了和亲启程那一日。

　　人们都说从前的陆遥温柔与刚毅共存，只是有了面罩之后眼神里尽是冷漠与杀气。北遥百姓都说陆遥少将是因为对公主的思念才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如果说从前手下的士兵会与他谈笑，那么如今谁人见了他都要敬而远之。因为他的周身散发着一种无法让人靠近的气息。

　　陆遥叹了一口气，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壶酒。他向来不喜欢酒气的，他觉得喝酒误人，误事。而如今他却觉得酒是如此好东西。酒，可以在他想念到极致的时候让他在梦中见到那个人。可以让这冷冷清清，冰冰冷冷的屋子燃烧起来。

　　他拿起酒壶一口接着一口，皱着眉头往下咽。终于，在第三壶酒快被喝完的时候，陆遥眼角带着泪昏睡了过去。

　　没有了她，他是如此的孤独。

　　次日，幻蝶宫内。

　　今日我醒的比较早，因为我梦见了苏栖迟。

　　梦里的苏栖迟将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朝着我伸过来。四周寂静，万物隐退，梦里只有我和苏栖迟二人。我环视周围挣扎着想要逃走。可苏栖迟加紧步伐向我走过来，刚才的眼神中充满了暴虐。他掐着我的脖颈让我喘不过气，质问我为什么还想着要逃走，是不是还忘不了那个人。我摇着头说我不知道，我哭喊着说我再也不会逃走了。他放开了我的脖子，我浑身乏力的蹲下身去，大口大口呼吸。他突然收起刚才的疯狂，温柔的用那双鲜红的手抚摸着我的脸说，你要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梦里苏栖迟突然附过身来，我才惊醒过来。我吓得坐起来，额头上都是一颗一颗汗珠。

　　柳眠闻声赶来，轻轻拍着我的背部安慰我。我告诉柳眠，“我做噩梦了”。

　　柳眠说，“公主许是最近太累了”。

　　我却不以为然。“柳眠，梦里苏栖迟问我是不是还忘不了他”，我抬起头想从柳眠口中得知我不知道的答案。柳眠看了我一会儿，“他……他？”

　　我点点头。柳眠却说，“哪里有什么他？梦都是反的，没有别人，太子殿下也不会对你怎样的。放心”。可我明明觉得梦里的问话那么真实。

　　我看了一下窗，铃铛不见了。我光着脚走下榻去。此刻我的内心莫名其妙的焦急。

　　“公主，你在找什么？”

　　“我的铃铛在哪儿？”，我急忙问着柳眠。

　　“铃铛响了一整晚，我怕扰了你的睡眠，便拿下来了”，她走过去从桌子上拿起铃铛递给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记得以后不要随便取下来”。不知为何，只要这铃铛在，响声在，我的心就会无比安心。

　　明日我就要与苏栖迟成亲了。从前我总是打心底里抗拒，总是觉得一辈子就要被锁在这小小的幻蝶宫了。可如今想想，心内一片平静。我想着，就算没有被困在这里，我又该有多大作为呢？只不过是与一个极具温柔的人携手走过春夏秋冬，走过北遥疆土，走过狭窄的闹事。

　　区别是什么呢？区别就是我舍弃了我微不足道的乐，得到了天下百姓的乐。我吸了吸鼻子对自己说，很划算啊。

　　院内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我以为又是苏栖迟来找我。可那声音轻快，不像苏栖迟冷漠的语气。

　　我走出门时那人手中提了好几袋糕点，满脸溢着笑踩着轻快的步伐向我走过来。

　　“嫂嫂”。

　　是在叫我吗？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我们明明不认识彼此，他却像认识了许久的人一样向我走过来，喊我“嫂嫂”。丝毫没有生疏。我不知该回他什么。

　　他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忘了介绍了，我叫苏月”。

　　我点点头，“沐悠然”，顺便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自从来了南岭以后，我便发现这里的女子温柔安静，男子沉稳冷漠。平日里我也没有什么好说话的人。可这苏月看起来不错的样子。但是看起来，他年纪很小，长的稚嫩。也是一个好玩之人。

　　“嫂嫂，我听你来了南岭后便一直想着来看望你。只不过中间闹了点小插曲，被大哥软禁在宫里，没能来”，他边说边将糕点放在桌子上。

　　“无妨，你来了便好”。

　　“我猜大哥肯定没给你尝尝我们南岭特有的糕点”，他说的是陈述句，可语气里是问句。

　　“你怎么知道？”

　　他轻轻哼了一声，“我大哥我最了解了，他可没那个情商。看我多体贴”，他冲着我笑了笑。

　　我说，“你就不怕我告诉你大哥？”

　　“怕……怕什么？再说了我猜皇嫂也肯定不是爱告状的人吧？”，就算他这么说，但他脸上还是显出了一丝惧怕的神情。果真有趣。

　　“我猜嫂嫂这么美的人肯定也不怎么喜欢我大哥吧？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也可以跟我说。我这人只有一个优点，就是对女人绝对忠诚！”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俊不禁。年龄不大，口气倒不小。看来，苏月最爱的便是美人姐姐了。我挑了挑眉，在宫中能有如此天真的人说说话也最好不过了。“好啊”，我欢快的答应了他。

　　苏月哪里都好，只是他的话太多了。他从进门见我的那一刻起，嘴就没有停过。

　　“嫂嫂，我从没去过北遥。你说你们北遥是不是放眼看不到边的平原啊？那里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吗？那里的女子是不是都像皇嫂这么美？你什么时候再回北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啊？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我可以常来幻蝶宫吗？那大哥……”，他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惹我心烦。我真不知道他那些美人姐姐怎么受得了他的。

　　我摆了摆手，“你到底想让我回答哪个问题？能不能一个个问啊？”。

　　苏月故作委屈的点了点头，又忽然抬起头问我，“那嫂嫂在北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心仪之人？或者风流往事？”，他两眼放光的看着我。

　　我想了想，对着他摇了摇头。

　　苏月一脸嫌弃的说，“那嫂嫂可惨了。”

　　“怎么说？”

　　“你都没体会过心动的感觉，便要嫁给我大哥了。你说惨不惨？再说了，人活一世，你都没有同心爱之人共同赏月赏花赏雪，没有赠予一件礼物，也没有收到过什么。你也没有同心爱之人一起做尽浪漫之事便要守着这冷清的皇宫，你说你可悲不可悲？”

　　心动的感觉？是那种仰慕，佩服，爱慕的感觉吗？我好像有过。

　　“哪里有什么可悲不可悲的，这样挺好”。

　　苏月摇摇头，“不懂”。

　　你当然不懂了。你有你的大哥撑着一个国家。而我的大哥二哥为了守卫我，守卫北遥战死沙场，丧命在你们南岭的剑下。你怕什么？

　　他转了转幻蝶宫，惊讶的说万万想不到这竟然是苏栖迟让人装饰的。

　　或许这里本该是别人的幻蝶宫吧。

　　苏月走到窗前，看着那个铃铛问我，“嫂嫂，我看这纹路在南岭并不常见，是从北遥带过来的吧？”

　　“是”。

　　“别人送你的？”

　　我点了点头，“是我哥哥送给我的，他说一响便是一想”。

　　“那嫂嫂呢？也必定很想吧？”

　　“想啊”，很想很想。

　　“既然想，就写信”，苏月看着我说。

　　我笑了笑，“不用。就算我不说他也能知道”。

　　苏月看着我身后说，“大哥？”。

　　我回过头，便撞上了苏栖迟的眼睛。他慢慢走过来说，“还不走？”。

　　“走，马上走”，苏月看了我一眼，“皇嫂，我改日再来看你”。说完苏月便出门去了。屋内只剩了我和苏栖迟两人。他的眼神平淡的落在我的身上。

　　片刻后他才开口，“不开心吗？”

　　我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容，“没有啊，殿下看错了”。面对他，我可不敢有半点怠慢。实话说，我怕他。我怕苏栖迟。因为他透着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漠。

　　他点点头，“那就好”。他伸出手，双手捧着我的脸说，“好好休息。希望明晚看到不一样的你”。说完，他邪恶的笑着摸了摸我的脸颊。充满暧昧。

　　我僵硬的对他点了点头。他放下手，满意的转身出去。我不能理解苏栖迟身为殿下，要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为了一句话特地来找我。我不明白，可我也不敢多嘴，多想。权当他有了一个新的宠物，兴致勃勃罢了。毕竟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新鲜感才重要。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幻蝶宫，消失在我的视线后我才松了一口气。因为只要他在，我就会神经紧绷。

　　苏栖迟，明天终于要来了吗，终于要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