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此之轻》端砚

7、第七章 离别的那晚

　　苹果树终于刨完了，辣椒地扶完了土，地里的草也割的差不多了，成宇的暑假也快过完了，该返校了。

　　新的学年，学费的事情，成宇一直没有和家里开口，她打算去贷款，她不敢指望这个破落的家了。

　　开学前一天晚上，成风在9点多钟，来到了父亲的屋里他递给父亲1000块钱，很不好意思地说：“爸，这钱你先拿着，给小宇上学用。这是我和她嫂子的心意。”

　　甘建恒什么也没说，他觉得媳妇不可能没有别的话，他静静地等着儿子后面的话。

　　成风搓了搓手，张了几次嘴终于说出了话，“爸，他嫂子说咱家还有一头小牛没卖，等卖了把钱她放着，等用的时候再给你们。”

　　“滚！”甘建恒拿起炕上的钱，塞到儿子手里，“老子不用和你借钱，老子借谁的都一样，不求到你门上。” 早就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好心，早就知道他们会有打算，拿这一千换自己的牛，真亏他们想的出，又要名声，又不花钱，真是好儿子，好儿媳，甘建恒气的浑身发抖。

　　“爸，你听我说，你们依着她还不行吗？她最后又当不了家，明年再说明年的。”成风低声无奈地恳求着。他知道孟华的想法不合理，可是这不是权宜之计吗？先拿了钱再说，关键是都不生气，可是爸爸显然很生气，这--这都是让钱给闹的！

　　“交给她？是看老子不行了，成废人了，说话就不灵了。老子还没死，这个家还轮不到她说了算。”甘建恒气的靠在炕上直咳嗽，指着门，“滚出去，别进来自的门。”

　　“怎么了？”林素云很快地跑进来，看了看这阵势，立刻明白了，“他爸，你吼什么喉？觉得自己有精神了是不是？”

　　甘建恒看了看妻子，勉强压下了火气，指指炕上的钱，“给他，咱不借他的，打这之后，咱们一刀两断，你没我这个爹，我也没你这儿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爸！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是一片好心，我也想为家里出点力。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是一家人。”成风的眼泪都落下来了。为了顺利地把钱给父母，他和妻子吵了很多次，最后，为了家庭的和睦，他同意了妻子的说法，可是这只是权宜之计呀。他知道妻子在外面偷听着，不这样说，她闹起来，父亲的身体受不了。可是现在这种状况，他该怎么办呢？

　　林素云看看着那别扭的爷俩，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样的倔脾气，一样的固执呀，她拿起炕上的钱，塞给儿子，“成风，你放心，小宇的学费，我们已经借够了，你拿回去吧，别惹她，闹得家里不痛快。”

　　“娘，儿子存着钱，爹娘去借债，这成什么样子，让人笑话。”成风气急败坏地，一拳头捶在炕上。

　　“哥，你回去吧，我理解你的难处。真的，你回去吧。”成宇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握住哥哥的手说，“哥，不要为难，你永远是我哥哥。” 说着成宇的眼泪就滑了下来。

　　成宇狠狠地把手锤在门框，挂着眼泪，垂头丧气地走出了父母的屋子。为什么这么难呀？自己只是想尽尽孝道，向为这个家分担点什么，两边却像要把他折磨垮似的，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的住。

　　回到屋里，灯已经熄了，他知道妻子在装睡，虽然怨她，可是他也懒得和她争吵了。这个家就像是牢笼，而自己就像被困住的野兽。

　　今天一定要平静地度过，不能再有什么风雨了。妻子没有再烦他，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却什么都没理清，头脑里还是一团乱。

　　孟华小心翼翼地看着丈夫睡下，心里有点得意，不要拉倒，省下了，老头老太太一定是还有存款，真是心眼多，这次不给，以后更不给他们了。一刀两断？哼，还巴不得呢？一家子的累赘。这段时间一定要忍耐，不能把成风逼急了，等气头过了就好了。孟华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另一个屋子里，也已经熄了灯，四个人挤在一个炕上。

　　“小宇啊，睡了吗？”甘建恒轻声地问。
　　“没呢，爸！”成宇轻轻翻身，把头靠在母亲肩上。
　　“你别多想，爸爸虽然病了，但是我和你娘，砸锅卖铁也供你上学。”甘建恒长长地叹口气。
　　“爸，我知道，你们借了谁的钱啊？”成宇想了解家里的经济状况糟糕到了什么程度。

　　“你丰庄你表哥的两千，岳庄你舅老爷的一千。”林素云笑了笑，“他们都不着急用钱，后年你就毕业了，这点债务不算回事。”

　　“爸，把钱还给他们吧，你们以前给我的生活费，我两年省下了一千八，加上咱们自己家里的就够学费了。”成宇努力地算着账

　　“你这孩子，我说怎么一直这么瘦，本来给你的钱就不多，你还省着！”林素云的声音有些哽住了。
　　“你这孩子！”甘建恒心里也酸酸的，一直以为小女儿不懂事，被自己惯坏了，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会过日子，本来就给的她仅够用的，一学期包括来回路费才给她一千八，她竟然省下这么多

　　“爸，我们宿舍一个同学在给人家做家教，一周能有30块，只周末去一次，我回去后也去做家教，这样生活费就不用家里拿了。”成宇眼睛亮亮地，盘算着将来。

　　“一个女孩子在陌生的地方找什么工作？好好学习就是了！工作等毕业后再说！”甘建恒一听有点欣慰，又有点不舍，自己的宝贝小丫头，怎么能受这样的苦呢？

　　“小宇，你就别想这些了，春节只拿生活费，家里大秋收的庄稼就够了，只明年的学费，再借点就行了，等你毕业了不给你拿钱了，我们两年就还完债了。”林素云宽慰着女儿，也宽慰着老伴。

　　“娘，我们有助学贷款，我明年的学费可以申请无息贷款，等我毕业后自己还就可以了。”成宇想起曾经无意间听到的这个词。

　　“不用贷款，贷什么款？你哥你姐，我都没给他们债务，你，我更不会给，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叫你娘送你去坐车。”甘建恒的骄傲让他听不得贷款两个字，要强了一辈子，就这一个孩子的事了，怎么能叫孩子贷款呢？

　　“睡吧，睡吧，明天送你坐车去”林素云拍拍女儿的头。

　　“爸，你不能再跟哥哥他们生气，你得保重身体，两年后，就都好了，咱们不指望别人！”成宇最担心的就是爸爸的病，怕他生气。

　　“好，不搭理他们，咱们不指望他。”甘建恒有点郁闷，提起儿子儿媳就觉得丢人，怎么挑来挑去找了这么一个不懂事的！

　　“睡吧！都十一点了。”林素云瞄瞄挂钟，翻个身躺好。

　　一夜，三个人都没睡，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