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此之轻》端砚

4、第四章 和嫂子吃饭

　　甘建恒气喘吁吁地放下手里的斧头，发现天不知道何时已经黑了，侧耳听到老伴和女儿走来的声音，他很快地放下斧头，抹去脸上的汗水，假装刚刚来到地里。

　　林素云抬头看到老伴，忍不住抱怨，“不是让你在家里歇会吗？闷得慌就找其他老头聊聊天，下下棋也行。”
　　一看就知道他又偷偷干活了，却不想点破他，男人需要自尊，干就干点吧，自己以后多留心着点，让他没法多干就行了。

　　“ 不干了，小宇把树枝抱完，咱就回家炖鸡吃，她爸，你先回家升炉子，我们去买鸡。”分派完工作，林素云就赶着老伴快回去。

　　不愿一违背老伴的好意，甘建恒呵呵笑了，“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要快点回家，活明天再干就是了。”

　　抱完树枝，天已经很黑了，顺路来到村里的小卖部，很多人在买东西，店主看到成宇，和高兴地打趣，“大学生回来了，想吃什么？好好补一补。”

　　“买什么好的，农村孩子哪那么娇惯，家里来了客人，买只鸡炖一下。”林素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东挑西拣地找了只最小的，又奢侈地买了一块钱的雪糕，店家很大方地多给了一支。

　　回到家，外婆已经做好了饭，甘建恒也已升旺了炉子。

　　鸡放进锅里，成宇一直吆喝着多放汤。

　　“多半锅，够喝的了。”林素云推推成宇继续倒水的手。

　　“多喝几碗！”成宇把水瓢里的水都倒进了锅里。

　　媳妇屋里还是没有动静，林素云把成宇叫到屋外，让她去把媳妇叫过来一起吃饭。

　　成宇不乐意了，为什么要叫她呢？都分家了，而且她都这样子对待老人，还宠着她，会宠上天的。她很不能理解母亲的做法。

　　林素云叹了口气，抿抿汗湿的头发，“孩子，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做好吃的哪能不叫媳妇，会被说闲话的，再说了，你刚回来，你年龄小，也该和你嫂子打声招呼，别这样，给家里惹气，啊？”

　　成宇不想让母亲为难，她硬着眉头推开了嫂子的屋门，压着心头的憎恶，喊了一声嫂子。

　　屋里传来索索的衣服声，小侄女景琦开心地扑了出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姑姑。
　　成宇抱起侄女，走进里屋，嫂子商孟华已经起来了，她抬头看了看小姑，闲闲地说了一句“回来了。”

　　成宇喔了一声，“嫂子，还没吃饭吧，今天炖鸡，走吧，一起去吃。”说完，她抱了景琦就想走。

　　“我们不过去了，你刚回来，你们吃吧，一只鸡能有多少肉。”孟华知道他们那边今天就会来请自己，自己要是这么简单就过去，好像很想吃他们东西似的，那多没面子，所以总要推辞一下。

　　“走吧，嫂子，半年没见了，咱们也聊聊话，来，琦琦，叫妈妈一起去。”成宇虽然心里很不喜欢这个嫂子，却不得不忍着，不能惹父亲生气。

　　孟华拖拖拉拉地把被子叠好，理了理头发，随着成宇来到了婆婆屋里。

　　说实话，她不喜欢婆婆，这个女人，太爱说话，好像跟谁都很亲似的，除了能干活就是能干活。在村子里的名声很好，自己也拿她没办法。这个女人太细心了，并且很抠门，过日子太省了，炒菜都只放一点油，真不敢相信，这年代还有这样的人，对别人大方对自己扣门，真是傻瓜一个。

　　还有那个公公，太威严了，在家里，全家都地听他的，听说在村里也个人物，一家八档，庄里庄乡谁家盖的房子，他都帮过，却没拿过钱，真不理解，这种年代哪有白干活的；据说，这个村里大部分的媳妇都是他给迎进门的，是村里响当当的人物。

　　原以为嫁进这个家会很享福，毕竟他们家家底很厚，丈夫成风相貌堂堂，185 的个子，又有手艺，在外面打工一年能挣一万多，这个家里有房子，装饰得也很好，还有摩托车、三轮车，很幸福的一个家。

　　可是那两个小姑子真讨人烦，当年一看就讨厌那个大的，名字好听，人也漂亮，在外面上班，看了就不舒服，特别是那两只大眼睛，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还有她那个对象，精的跟猴似的，开一辆破车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眼里压根没看得起这个嫂子。

　　那一次，他们来了，她故意没去买馒头，就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风，幸亏公爹看事，当年就把她嫁出去了。眼中钉是少了，可是忘了那个丫头也挣工资，真是扫兴。不过这也怨不得自己，她看了就让人讨厌。

　　还有那个小的，看起来很普普通通，说话也没有心计，竟然考上大学了，第一年就拿走七千多块钱，四年下来得三万块，真是喝血呀！姑娘家念什么书，自己五年级就不念了，还不是照样活着，真搞不懂这一家子人，包括自己的老公，非要供她上学，自己怎么吹风都不管用。真是笨死了，让她下学去打两年工，挣的钱除了她自己的嫁妆，还可以给家里不少呢！

　　和自家姐妹们谈起来，都说自己命不好，本来很大的收入，全给他们卖命了。

　　虽然成风挣的钱，公爹只要2000，剩下的让自己存起来，可是2000也是钱，再说了谁知道他儿子背着自己给他们多少钱？自己一家三口人，虽然孩子还没分地，但是也是五亩地，一年收入也不小，全给他们了，想想心里真不甘心。

　　村里也有媳妇闹着分家，自己过就是好，想吃什么吃什么。自己也不是不能干，就是不想给他们干。

　　好在经不住自己闹，终于如愿以偿，自己说了算了。真不想和他们住在一起，不过，要是把他们赶出去，成风绝对不同意，只好忍了。

　　他们也没什么不知足的，自己也是为了他们家的日子着想，是他们为女儿花的钱太多了，村里哪家的姑娘上大学或者在外面上班呀！

　　自己失策的就是，没想到公公那么不禁气，一下子就病了，谁知道看他满健壮的，却这么大气性。现在成风不肯出去打工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了。不过这样的大事，他们都没有追究，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天，看到小姑子回来了，竟然没来屋里问候一声，真不懂事，好在她晚上还知道过来请自己吃饭，也就不和她计较了。饭不吃白不吃，她可不会便宜了别人。

　　自己来到这个家快三年了，他们也没敢对自己怎么样，她就不信他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还记得当年嫁进这个家时，自己忍气吞声地看着丈夫把钱交给他们，现在可不是当年了，她相信丈夫和自己有了感情，况且还有了孩子，可惜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娃就更好了。不过，这也成了一个借口，他们不敢对自己不好，以免被人家说嫌弃女娃。

　　孟华一言不发地坐在里屋，看到姥姥很热心地逗着琦琦，满脸的皱纹。

　　她还真感叹自己命苦，家里还多了个没有儿子的姥娘，这一家子可真乱。好在这个老太太不讨人烦，还很勤快，经常帮着做点家务活。自己可不能和所有的人不合，对这个老人家，她还是有所收敛的。

　　成宇拿了两只雪糕过来，“嫂子，吃一根吧，天怪热的；来，琦琦，这是你的。”

　　孟华接过雪糕，吃一口，心里凉丝丝的，心情也好起来了。她一边吃，以便逗着女儿。整个屋子的气氛一下子温馨了起来，甘建恒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鸡炖熟了，盛了两碗，成宇把一碗放在外婆和嫂子那边，一碗放到父亲跟前，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来。

　　“嫂子，我来抱琦琦，你吃吧。”成宇伸手把孩子抱过来，从盘子里夹了一块肉，喂给她吃，姑侄俩的感情一直很好，成宇特别喜欢这个小侄女。

　　她抬头看到父亲在啃鸡骨头，再看看嫂子在不管不顾地吃，她有点生气地夹了个鸡腿放进父亲碗里，然后给外婆夹了一块。

　　“小宇，你也吃呀。”甘建恒又把鸡腿夹过来放到女儿碗里。

　　成宇看到嫂子撇了撇嘴，没再吱声，把鸡腿又夹了回去，用筷子压了压，瞪了父亲一眼。

　　“别让了，还多着呢！”林素云从成宇怀里接过孙女，“来，琦琦，奶奶喂，我们琦琦最爱吃鸡肉了。”

　　孟华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他们虽然让着自己吃，可看他们那样子分明心疼得很，好在他们还算看事；算了，吃得差不多了，自己还是回屋好了，省得相看两烦。她放下筷子，抱过女儿。

　　“孟华呀，接着吃呀，我看着孩子就行。”林素云有点不自在地说。

　　“不了，我吃饱了，等你们吃完，我收拾了就回屋。”孟华也有点不自在，毕竟吃人家的嘴短。

　　“不了，嫂子，我收拾就行了，你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成宇巴不得她快点走。

　　“那，我们先回去了。来，琦琦，咱们走了。”孟华借着这个话头站了起来

　　“爷爷，奶奶，小姑，姥姥，再见”琦琦依依不舍地喊着。

　　送走了这娘俩，一家人松了一口气。

　　林素云瞪一眼老伴，“你们让什么让，让媳妇看到了好像多人家似的。”

　　“可是，你看她，只管自己吃，这是给我爸吃的。真是的！”成宇有点生气了，真讨厌自己得让着那个女人。

　　“行了行了，吃不吃无所谓，只要心情好就行了。”甘建恒举手给女儿夹了块肉。

　　“我不吃鸡皮呀，营养全在汤里，我爱喝汤。”成宇把鸡肉重新夹回去。

　　“你们不吃，我也不吃啦。”甘建恒故作生气地把筷子放下。

　　“可我真的不喜欢吃呀。”成宇皱着眉头说。

　　“好了，好了，吃一块好了，就一块。”林素云夹了一块肉放进成宇碗里。

　　“你也得吃。”甘建恒孩子气地对老伴说。

　　“好，我也吃，我爱吃皮。”林素云笑着给自己夹了块鸡脖子。

　　“岳母，这只腿给您老人家吃吧！”甘建恒把最好的肉送到了老人家碗里。

　　“不了，你身子不好。”老人家颤颤地要夹回来。

　　“好了，谁也不要动了，自己吃自己的。”成宇很无奈地宣布。

　　不大的鸡到最后还是没吃完，林素云把它放在窗台上晾着，以免坏掉。

　　“怎么不放风扇下？”成宇不解地问。

　　“不热，风扇不开了。”林素云笑着说。

　　“娘，我出去外面走走。”成宇转过头，走出了令人压抑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