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伊人》英瑞

8、他还是那个烂德行

　　“三皇子？小姐……”家仆听到这个声音一时有些怔怔。
　　“命令所有人下车，将东西卸下给三皇子查看。”
　　那家仆看了眼同样意外的楚子杰，反应过来，赶紧令人下车卸货。楚子杰听着声音，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影子，但早已面目不清。
　　片刻间，后面的马车已经已经抬帘，一位戴着面纱的纤细素衣女子缓缓起身下车，在两个婢女陪同下莲步走向楚子杰等人。
　　“臣女易心蓉，拜见两位皇子。”
　　楚子杰看着面前这个身长秀丽，举止优雅有度的女子，很难与记忆中那个幼小的身影联系在一起。他想从她低垂的眉眼间看出点什么，但所有的情绪都被她掩藏的严严实实，半分不露。
　　易心蓉久久得不到回应，不免有些愠怒，就在她准备自顾自起身时，楚子昂的声音恰时传来：“心蓉表妹，快快请起。一路辛苦，怎么舅舅没有同车？”
　　易心蓉缓缓起身，颔首向后面的楚子昂：“家父路上偶感风寒，暂在驿馆将养，特命臣女先行回京拜见贵妃娘娘，以使她心安，顺便收拾府邸等待父亲。”
　　“是生病还是装病啊？”楚子杰阴阳怪气道：“我可听说易大人身壮如牛，一顿饭吃三大碗米呢。”
　　易心蓉猛然抬头，凌厉的目光差点让楚子杰接不住。
　　时隔多年，再次被一个小丫头瞪目威胁，楚子杰气急败坏，差点没动手打人。
　　“你瞪什么瞪？”
　　“三弟。”楚子昂看他又要胡闹，赶紧拉住：“心蓉表妹久未回京，有什么失礼处还请担待。易娘娘和父皇已在宫中等候多时，莫要让他们担心了。”
　　“真是笑话，父皇日理万机，难不成还会对一个芝麻大的易大人费心？二哥，人人进京都要查，难不成就易贵妃家的例外？且不说他易严通还未封官，就是封了阁老宰相，我照查不误！”
　　这岂是在骂易严通？连易贵妃和钱阁老也一起骂了！楚子昂怒火中烧，恨不得扇他两个耳光。可一看那小牛似的虎背熊腰，知道一旦动手自己必然吃亏。说不定他就等着这一步呢，当下也就颓了下来。
　　“好，你若执意如此，日后父皇怪罪，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都站着干什么？给我开箱检查！”楚子杰气哼哼走到一个箱子前，猛踢一脚。那箱子不知是原本就腐朽了还是怎么，竟一下子碎成几半，里面的朱钗首饰凌乱散落在地。
　　这样破坏性的搜查一位官员家眷，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守卫们面面相觑，赶紧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营长。
　　营长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赶紧看向二皇子。楚子昂明知楚子杰是在拿易家的东西打自己的脸，但想起母亲嘱托，还是选择隐忍。
　　“今日之事，我势必要上报父皇……”
　　“去报去报，赶紧的……”楚子杰满不在乎的挥着手，一边冷笑一边走到沉默的心蓉面前：
　　“你，”他气势汹汹道：“不知道在查人么？戴着面纱算什么？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
　　身边的婢女都被他吓得不知所措，易心蓉抬起乌黑的眸子看他一眼，看的楚子杰心里直发毛。就在他准备发火之际，心蓉主动抬手摘下面纱——
　　楚子杰虽然脾气和力气成正比，但公道来说相貌还是不错，继承了他那红颜薄命的母妃，只要不发火也是个翩翩少年的模样。这样的一个人很难不被女人喜欢，更何况近年来他年少有为，军功不断，如今还是京城中风头正盛年轻‘战神’。
　　楚子杰自认见过各种各样美丽的女人，或清冷或火热，或高挑或娇小，或本土或异域……但他从没见过这样一个女人，看见她就如看到清风皎月，看到大海星辰，看到花开荼蘼……每一眼都是万年，每一眼都是铭刻在心底的悸动。
　　他所有的情绪，都化在那一汪如黑夜般深沉的星眸中。在她取下面纱的那刻，世界黯然失色，只有一颗快要跳出来的心，一次次扣动胸膛。
　　“臣女并无什么见不得人，三皇子大可放心看。”那双黑夜般的眸子闪着清幽的光，如一把利刃，让所有的心意溃不成军。
　　楚子杰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子昂大步走到心蓉面前帮她戴上面纱：“妹妹别介意，三弟没有什么恶意，许久没见妹妹，跟妹妹闹着玩儿。你们都把东西装车上去。”他向守卫的官兵道：“以前什么样还放什么样，要是磕了碰了或是放不对了，我可不饶你们！”
　　守卫闻言，立刻将搬下来的行李装上马车，但要恢复原样实在太难，好在易府的管事是个精明的，立刻命自家人动手整理。
　　心蓉也没打算咄咄逼人，微微欠身道：“臣女知道三皇子并无恶意，只不过既是缉贼，那必是各个物件都要细看的，更何况于人？臣女戴了面纱，到时候三皇子没有找到贼，岂不瓜田李下说不清？是以并无怨言。”
　　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又进退有度，滴水不漏。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楚子昂对这个漂亮的表妹十分满意。
　　“母妃这几天都在念叨舅舅，如今既然妹妹先来，也算是使她宽慰了。时间不早，妹妹先随我入宫吧。”
　　易心蓉看了看后面的行李有些为难：“那这些东西……”
　　楚子昂大笑：“今日三弟也是失礼，既是他拦下的，就烦他帮您送到府上吧。三弟，你觉得如何？”
　　楚子杰正在懊恼和激奋中神游，猛不防被叫到名字，半天憋出一个嗯。随即又挽尊道：“我也是公务使然，易姑娘莫要见怪。这些东西我帮你拉回去，权当赔罪。”
　　此温文有礼之言语一出，别说楚子昂，就连身边的守城人也一个个惊若木鸡。
　　“那就有劳三皇子了。”易心蓉也不客气，欠身向他福了福，就随楚子昂走向城内早已等候的软轿。
　　夕阳西下，心蓉将最后的灿烂隔绝在厚厚的帘子之下，脸上的笑意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厌恶和冷漠。
　　这么多年，他还是那个烂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