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垢》儒仙欢

30、第 30 章

　　她说着时声音变得低沉了，就像上一秒还在欢声笑语，下一秒就陷入了悲伤。

　　怎样的人生才会让人对这个世界不抱任何喜欢。

　　每当看见秦素故作轻松的说出这种话时，余安总想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她，就像之前在天台上一样。

　　因为她害怕，怕这样的秦素会消失，会变得和空气一样握不住。

　　余安对秦素的念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我呢，你喜欢我吗？”她淡淡的问道，澄澈的双眼探进秦素黝黑的眼眸里。

　　秦素愣了片刻，在那几秒里余安认真的看着她，秦素从那双眼里看见了自己，扎着低马尾，一动不动，她几乎忘了要眨眼睛。

　　“你，”秦素低下头，不再注视着余安，“你是例外。”

　　说完她和余安擦身而过，走到大厅的沙发上拿起书包回到房间。

　　余安还站在原地回味着，久久不能平静下来的心情像快要爆表的体温计。她左手环住右手上的头绳，眼里是快要溢出的幸福感。

　　何等荣幸，能成为你的例外。

　　入夜，两人褪去外套准备进入梦乡，一阵铃声从余安的手机里传来。

　　她拿起手机，上面显示来电人是余爸。

　　“我接个电话。”她起身走出房间，轻轻带过房门。

　　秦素看着她睡过的位置出神，空落落的，这通电话之后，余安大概就要离开这里了吧。

　　房间的隔音不好，门外余安说的什么秦素都能听出个一二来，特别是她和电话那头置气时加重声音说的‘随你’。

　　这通电话打了接近半个小时，余安回答那头的话很少，更长时间都是在保持沉默，这让秦素很难猜出她在说什么内容，但大概能知道跟让她回家有关。

　　房间外，余安靠在沙发把手旁将手机丢在沙发上，手机屏还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电话那头，余爸吼着不堪入耳的话，说她如何如何让他失望的，如何如何没有良心，甚至搬出了余安亲生母亲来说事，余安忍不了了，抄起手机努力冷静道：“你有资格提她吗？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时你在哪？你的工作永远大于家人。”

　　“我不工作哪来的钱供你吃穿，你个白眼狼……”对面还没说完，余安重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他永远都有证明自己没错的说辞，正因为他说什么都对，所以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要听他掌控。

　　余安受够这种生活了，她当了十几年的乖乖女还不够吗?

　　她隐忍着眼眶里的湿润，半点不想再听他的强词夺理。

　　“你还好吧……”不知何时，秦素走到了她身后。

　　这时，电话那头突然提高音量：“明天再不回来，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之后是一连串的忙音。

　　余爸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小小的客厅里，电话挂断后秦素连看都不敢看余安一眼，此刻她正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走出房间多管闲事，早知道就昏死在床上了。

　　“没事，你也听到了吧。”余安转过身，抬起那双泛红的眸子，“我爸他……不认我了。”

　　秦素还是头一次见余安这么娇弱的一面，嗯，眼尾红红的，语气软的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叫人看了好不心疼。

　　“所以你明天要回家吗？”

　　余安抿着嘴，微微低头一滴剔透的泪水便从眼眶中掉落，那绝美的一幕仿佛林黛玉转世，让秦素开始不知所措的胡言乱语：“你你你要是不想回家，也可以就住在我这儿，只要你不嫌弃，把这当家也行。”

　　话毕，余安用手背拂去脸上的泪痕，露出不得已的样子：“那以后，就拜托你多多关照了。”

　　秦素就像一只被套在塑料袋里的苍蝇，没头没脑的答应了她，直到余安重新挂回浅笑在她耳边留下一句“我的好室友”，顺带吹了口气，她才隐隐察觉出什么。

　　怎么有种正中她下怀的感觉呢？

　　秦素傻楞在原地，任由余安拉着她的袖子进房间。

　　背光处，余安收回浅笑，将人拉进房间后就松手了，顺带把门关上那个。

　　说实话，她现在本应该很开心的，那个死气沉沉的家她早就想离开了，更何况还能和秦素一起住，可为什么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秦素掀开被子的一角，一个鲤鱼打挺就钻进了窝里：“别想那么多了，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她的声音将余安的思绪打断。余安把手机放在凹凸不平的写字台上，点头后也进了被窝。

　　是因为余佳豪，还是何芳？余安闭上眼想到白天发生的事，为什么何芳会突然叫她疯子，她隐藏起来的秘密，又要公之于众了吗，倘若全校人都知道了，学校是不是又会将她劝退……

　　余安翻了个身，正对着秦素紧闭双眼的脸，她们之间的距离，正一天天变小，她舍不得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更舍不得和她分开。

　　所以……她必须阻止被劝退的结局出现，无论是任何人，谁都别想拦着……

　　漆黑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双深红的眼睛，它们盯着秦素，像是锁定了某个目标，幽静的，像冥婚的灯笼一样，将秦素围在中间，而余安，魔怔似的伸出手想要抚上她的脸庞。

　　“唔……”秦素轻哼出声，把被子拢的更紧了，半张脸都在被窝里。

　　余安收回手，看了看四周密密麻麻的眼睛，无奈之下闭上眼平复心情。这些红眼睛是以前没有的，第一次出现时，还是在学校的小卖部外。

　　当时秦素请她吃了泡面，送了生日礼物，她感激之余就看见了一双红眼睛，在秦素的背后。

　　她不明白这些东西的出现代表了什么，但这么久过去了，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于是也就没有管它们的存在。

　　相反，她喜欢这些眼睛，它们是唯一懂余安的。

　　第二天她们照常起床，洗漱，由于余安没有自己的洗漱用具，便只用清水涮了个口，洗了把脸。

　　“放学后记得提醒我买牙刷哦。”余安走出厕所看着正在煎馒头的人缓缓说。

　　“好。”

　　秦素将馒头从锅里铲起来，递给站在一旁的余安：“去吃吧，我的马上好。”

　　她话音刚落，嘴里就多了块缺角的馒头片，余安边嚼着边说：“真香，你尝尝。”

　　“我都吃一整年了，还用尝嘛。”她咬下炸馒头片，食物在她嘴里清脆作响，余安则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蠕动的唇看。

　　“可是，真的好好吃的样子……”余安将馒头混着唾沫咽下，在秦素看向她之前，她又无比自然的转移了视线。

　　等一切准备完毕后，两人才出发前往学校。

　　进了学校大门，秦素注意到周围投来了许多不太友善的目光，她对视回去，却发现这些目光的落脚点不是自己。

　　在这些人的注视下，秦素也忍不住转头看向了余安。

　　她的穿着得体，秀发被扎的很服帖，除了颜值外没有一点是值得被盯这么久的。

　　“她们怎么一直看着你啊？”秦素发出疑惑。

　　余安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泰然自若道：“爱看看呗，我总不能上去挖了她们的眼睛说不许看吧。”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路过的那些人听见，吓的她们连忙移开眼睛。

　　直到两人走到教学楼里面，才发现贴在黑板上的成绩榜单被人恶搞了，恶搞对象就是排第一的那个名字。

　　不知道是谁用记号笔在余安的名字上写了个‘疯子’。

　　秦素拿出纸巾试图擦去这两个字，可怎么用力擦都擦不掉，难怪刚刚那么多人在看着余安，有些人还在背后议论什么。

　　不知为何，秦素就是见不得有人污蔑余安，这比污蔑她自己还要让她难受，像被针扎了心。

　　她拼了命的擦，突然间被人握住了手腕：“算了，快打铃了，回教室吧。”

　　余安站在她身后，低低的声音里难辨情绪。她拉着秦素缓步离开，在无人可见的视角下，余安阴沉着脸，眉头紧皱，眼里蒙上层层雾霭，像深邃的一口井，一眼望不到底。

　　到了教室门口，余安恢复如常，拿出钥匙开锁。

　　一些早到的同学开始不满起来：“就不能早点到吗，一群人等你一个。”

　　有一个人说话，就会有另外的人附和，众多人里，何芳站在一边，向余安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然后双手环抱看戏一般靠在墙上。

　　余安没有说话，毕竟确实是她来晚了。

　　她开了门没有第一个走进教室，而是等到最后，何芳要进去时，她抢先走在她前面：“玩火可以，自焚就怪不得谁了。”

　　声音很平淡，没有刻意压低，仿佛在说一件家常小事，却让旁边的秦素听的一脸懵，直到何芳回话，她才反应过来余安是在跟何芳说。

　　何芳放下抱着的手，从容道：“怎么，还不许我实话实说了？”她撞开挡路的余安，信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余安收回目送何芳的视线，突然间心跳剧烈，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虚无，人们的身影被拉的很长，整个世界在她眼里就像面巨大的凹凸镜，看起来很近的东西，她伸手却什么也摸不到。

　　正当她开始慌乱的时候，一个放大数倍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抓住了这个人，就像濒死的动物抓住了它的救命稻草。

　　等她缓过神后，秦素担忧的脸变回了正常大小：“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余安重新调整呼吸，瞳孔里的惊慌她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再去隐藏了，她抿了抿干燥的唇，松开秦素抓住的手：“我没事，谢谢你……”